花開浪漫,花落孤單。
一隻蝴蝶在半空之上悠然打轉,之後又緩緩地落在兩座墳墓跟前,這時四周空蕩安靜,只有清風過處,一個少年正跪在地上,默默凝望。
忽地,他嘴角邊輕輕動了一下,又向着這兩座墳墓,彷彿是向着一個活人一般,低低地說一聲:“你可以安息了!”
過了許久,顧晴天仍是愣愣地看着這兩座墳墓,此刻在他的心裡面,突然第一次意識到人的生命竟會是如此脆弱,會是如此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一個是他自己的爺爺鐵心,和一個是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好人,就這樣與世長辭了。
但此時此刻,只有他獨自一人的時候,一種莫名孤獨與寂寞好像一下子就充斥了整個內心,似是恍惚間做了一場大夢,在夢裡,忽然發覺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沒有敵人,沒有朋友,只有他自己在不斷地彷徨,不斷地迷茫。
忽地,在空氣中,有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顧晴天一怔,轉身一看,卻發現四周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風聲,低語呢喃,如歌如夢,偶爾吹落綠鬱如蔥的樹葉,伴隨着那微風一般的聲音沙沙作響,彷彿是在述說着什麼似的?
而下一刻,他終於笑了。
只見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拿起竹筒,打開筒蓋,之後又輕輕地,輕輕地往墳墓灑了下去。而後,便轉身向着殷紅如血的夕陽進發,可他剛沒走出幾步,又轉身向着自己的故鄉幽雲山深深地望了一眼。
只見夕陽如血,照在幽雲山的半山腰上,卻帶着了往日所沒有的一層層金黃,肅穆,寧靜,向着遠方的顧晴天說了聲:“保重。”
而那隻蝴蝶也開始振動着像夢一般的翅膀,隨着落葉一起飄向遠方。
前路漫漫,險阻重重,不知還有什麼東西在等着他,也不知還有什麼遭遇在試練着他,但願一路平安,一路順風,因爲會有兩個人在遠方默默地注視着他,守護着他。
從幽雲山到赤霞山莊,一路險阻,須得經過這附近最有名的平陽城,而那裡剛好又位於宋遼的邊界之上,是個融合漢遼兩族文化的地方,而且那裡的人們大都民風淳樸,相處融洽,可以說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大名城。
顧晴天自從下山以來,這一路之上,神情輕鬆,四處張望,十足像個一個邋遢的鄉巴佬一般。可走了一陣之後,他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咕咕亂叫,說來這也難怪,他這幾天以來一直都忙着趕路,嘴上顆粒無收,自然只有餓着肚子的份了。
忽地,他發現遠處有人賣包子,走進一看,才聞見一個個大包香氣四溢,精美逼人,顧晴天看着那個大包,忍不住吐了一口口水,但他自小就受爺爺的教誨,深知身無分文是不能隨便拿人東西吃的。
想到此處,忽聽身旁響起了一陣罵喝,彷彿還帶着幾分蔑視,從不遠處傳來,顧晴天回頭一看,卻見那賣包的老闆拿了根掃把,氣沖沖地向着這裡,走了過來,驅趕道:“去去去,臭乞丐,別擋着老子做生意。”
顧晴天被他這麼驅趕,連滾帶爬地摔倒在大街上,忽地,又聽不遠處“鐺鐺鐺鐺”之聲不絕於耳。顧晴天從地上爬起,回頭一看,卻是見一大羣乞丐,大大小小,一起從對面撲了過來,間中還聽到有幾個人邊走邊談道:
“幫主的女兒今日十六歲生辰大典,聽那些同道中人說,他們已經擺下好幾千桌上好的宴席,想要好好慶祝一番,這下咱們可就有口福嘍!”
“是啊,是啊,別說是丐幫幫主的女兒,就算是皇帝老兒也沒那麼大排場啊!”
“我看,咱們還是快點擠進去吧,要不然會被吃光的。”
……
顧晴天聽他們這麼一說,倒也想進去看看,但見眼前圍觀人數太多,實在無法靠近,幸得他自己也會一點輕功,要不然自己也不知道會被那些人擠到哪裡去了。只見他足尖一點,不一會兒,就翻身躍入那座府第。
顧晴天緩緩地落入這座府第的後花園裡,走了一陣,便置身於無數的火海之中,只見這滿院紅葉似火,落滿一地,如大海波濤一般,此起彼伏。
忽而,那些紅葉被微風吹起,散落在半空中,輕輕旋轉,漂浮,倒是像歡迎着自己一般。
顧晴天向着四周看了看,正奇怪這附近爲什麼不見半個人影時,卻聽得腳步聲響起,心下一慌,便伏低身子,暗自躲在假山後面。
“知遠哥哥,劍通哥哥,今日可是我的生日,你們倆怎麼也不表示,表示呀?”說話聲中,只見一個嬌柔的少**雅地從庭院中走了出來,而在她的身後卻跟着兩個年輕的男子。
只見那兩個男子之中的一人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看起來莫約十六七歲,而另一個看上去則是比他略矮一些,但容貌之間卻與前一個人有幾分相似,想來多半是一對兄弟吧。
陸家兄弟二人聽罷,對望了一眼,不禁微微一笑,卻不回答。
那少女忽然一個華麗的轉身,飄起了幾許髮絲,掠出了一陣陣幽香,又見他們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肯說,便撒嬌道:“哎呀!快說嘛,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
陸家兄弟一聽那嬌柔的聲音,登時被迷得魂不守舍,過了許久,纔開口說話。
只聽得大哥陸知遠率先說道:“師妹,你等會就知道了。”
其弟陸劍通也接着說道:“就是啊,小師妹,你就別心急嘛。”
這時躲在假山後面的顧晴天偷偷地瞄了她一眼,見她身着青竹綠衫,相貌甜美,細眉如花,雙目更是盈盈生輝,且一顰一笑間竟是如此淡雅脫俗,當下在自己的心頭上,不知怎麼,竟是一陣盪漾,彷彿被什麼牽住一般,卻是脫身不得。
等到自己再轉眼一看時,卻見那少女把嘴脣一扁,說道:“那好,你們不說,那我可要走了!”話一說完,便假裝往廳內走去。
陸劍通心下一慌,連忙拉住那少女的手腕,道:“別,別,別,給你看就是了。”
顧晴天躲在假山後面,一見陸家兄弟那焦急不安的模樣,心中一忍不住,便想偷偷地笑出來,
只見陸家兄弟倆鬼鬼祟祟地走到一顆大樹下,小心翼翼地搬開一座大石。顧晴天躲在假山後面,往裡一看,赫然發現裡面關了一隻大白貂。
那少女見是一隻白貂,心中大喜,便拍手笑道:“好玩,好玩,一隻大白貂。”
陸知遠聽罷一驚,連忙捂住那少女的嘴,小聲說道:“噓,別那麼大聲,要是被師孃聽見,就不好啦!”
那少女愣了一下,猛然醒悟,對着他低聲道:“那這隻白貂又叫什麼名字啊?”
陸知遠跟着低聲解釋道:“它叫閃電貂,是我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來的,你可千萬別把給它弄死了。”
那少女蹲在地上,白了他一眼,道:“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弄死它?”
陸知遠一怔,額頭微微冒汗,心想她平日裡的作爲,和她那霹靂火爆的脾氣,真不知道這隻白貂還能活多久?想到此處,他突然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反倒是那少女見那隻白貂身體修長,四肢短健,全身的皮毛光滑而明亮,顯得極是可愛,又見那雙耳朵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更是讓她喜不勝收,於是便想伸手去,摸摸它身子,不料,它像是懼怕什麼似的,一聽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即縮了回去。
過了一會,那少女又問道:“對了,你們是怎麼把它給捉來的?”
陸知遠見她饒有興趣的樣子,便回答道:“那日我們和師傅一起去不界山,說是探望一位絕世高人,但連日尋訪,始終找不到那位高人。”說到這裡,陸知遠忽然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陸知遠見她手託臉腮,聽得入神,便侃侃而談:“於是我們就在回來這一路上,見有許多白貂,甚是好玩,便偷偷地捉了一隻回來,帶給師妹做生日禮物,想當初這傢伙可是機靈的很,無論我們佈下什麼陷阱,都被它逃脫了,最後我們不得不想了個辦法。”
那少女被他說得有點好奇,便問道:“什麼辦法?”
陸知遠看在眼裡,隨即微笑道:“就是裝死。”
那少女聽罷,眨了眨眼,忽然把頭一歪,問道:“裝死?”
這一刻,被顧晴天見了,卻是心中微動,忽然臉色發紅,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說話間,只見陸知遠臉露微笑,又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只要我們一裝死,它馬上就跑了過來,給我們取暖,不過我們可不好受,在那裡冰天雪地,了無人煙的,連我這樣強壯的人都被凍僵住了,還一連發了好幾次高燒呢!”
在一旁的陸劍通眼見大哥把自己的功勞全都給搶光了,連忙擠在他的身前,插口道:“就是啊,師妹,你可知道當時我爲了捉那隻白貂,伏在雪地裡,差點就被凍成大冰棍了。”
那少女聽罷,格格嬌笑,但轉念一想,覺得他們爲自己所做的事有點感動,便對他們說了一聲,道:“你們倆辛苦了。”
此時二人均是摸了摸頭腦,又好像其他什麼似的,臉上莫名一熱,便把低下頭去。
忽地,那隻閃電貂不知怎麼,低低地叫了幾聲之後,便衝出了籠子,在後花園裡繞來晃去,四處亂跑。
那少女見閃電貂跑得甚快,連忙推了推在一旁的陸知遠,急道:“知遠哥哥,知遠哥哥,快,快捉住它,它逃跑了,逃跑了。”
陸知遠剛一回神,卻是見那關着閃電貂的籠子破了個大洞,原來這傢伙竟會通人性,一早便做好逃跑的準備。
“師妹,莫慌,莫慌,我有辦法,我有辦法。”喊聲之中,卻見陸劍通伸手往自己的兜裡一探,過了一會,又似乎摸到了什麼,便對着那少女傻笑,道:“師妹,你看,這是什麼?”
一條小魚!
果不其然,那隻閃電貂立即停下了腳步,又向四周嗅了嗅,發覺並無危險後,便向着那小魚悄悄地溜了過去。
此刻,四下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音,只有衆人的呼吸之聲不斷地在他們的耳邊繚繞。
就在那隻白貂快要接近那條小魚時,顧晴天不知怎麼,突然打了個寒戰,那隻白貂的耳朵似是敏銳之極,一下子就聽到了動靜,而那支爪子纔剛伸到半空,就頓了一下,隨之一個轉身,便溜之大吉了。
那少女一怔,沒想到這傢伙竟能未卜先知,而陸家兄弟則是見那隻白貂逃跑了,登時一臉沮喪,但隨之發現這聲響竟是從假山後面傳來的,便料定那裡有人。
於是二人便對望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又靜悄悄地走到了假山的後面,把顧晴天捉了個正着。
陸劍通按住顧晴天的胳膊,怒道:“快說,你是什麼人?”
顧晴天反應不快,被他們兄弟倆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哪裡有說話的份?
陸劍通眼見自己討好師妹不成,便想拿顧晴天來出氣,於是說道:“你不說,就打到你說爲止。”說罷,拳頭握緊,準備向顧晴天的臉上揍去。
陸知遠見顧晴天衣衫破爛,全身俱是沙土泥垢,倒像是個乞丐一般,連忙喊停道:“劍通,快住手,我看他也並不是什麼壞人,咱們還是先放了他在說吧!”
陸劍通他性子雖然有點愚鈍,但也不會笨到了哪裡去,於是道:“不行,這小子說不定就是來害咱們師妹的。”
沒想到話剛出口,陸劍通卻被一旁的那位少女啐了一口,道:“我跟他無怨無仇,人家幹嘛要來害我?”
陸劍通轉過頭來,對着自己的師妹,信誓旦旦地道:“師妹,這你就太單純了,等你長大,自然就會明白了。”
那少女一怒,正要反駁,卻聽身後的走廊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得沒錯,你這個小娃娃就是太單純了。”
陸知遠轉眼一看,滿臉驚疑,道:“九……”
可九字還沒說出口,那人卻是微微一笑,連忙示意陸知遠先不要說出自己是誰,便悄悄地走到了那少女的身後,故意裝作幫主的聲音,咳嗽了一聲,道:“我是來看看我的寶貝青兒,是不是又不聽話了?”
傅小青被他嚇了一大跳,卻是以爲自己的爹爹親自駕臨,不料轉身一見,卻是呆了一下,對着他又哼了一聲,道:“哼,九叔就愛耍人,瞧我被你嚇得,嚇得還以爲是爹爹來了呢!”
殷九叔手捏鬍鬚,笑呵呵地說道:“要是我也有一個這麼乖的女兒也不錯啊!”說罷,陸家兄弟也同時哈哈大笑。
傅小青氣得衝着他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便不去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到那顆大樹旁,一屁股地坐了下去,也不再說話。
此時,殷九叔雙眼一斜,卻是落在了顧晴天的身上,不禁訝道:“好一塊材料啊!只不過性子太過軟弱了,真是可惜,可惜。”
想到這裡,便轉頭望向着陸家兄弟倆,說道:“我看,你們倆還是放了他吧,過來我這邊,九叔有要緊事要和你們倆商量。”
此時陸家兄弟二人都是面面相覷,一時半會也搞不懂殷九叔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於是走了過去,問道:“九叔,你找我們倆有什麼事麼?”
可誰知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闖入了兩個黑衣人,二話不說便用一種神奇的招法,催眠了傅小青和顧晴天。
而陸家兄弟倆則是背對着敵人,不知所措,幸好殷九叔反應奇快,身子一晃,便如鬼魅一般,擋在他們身前,但又不知爲何,殷九叔似乎是有心無力一般,竟然也被他們催眠了過去。
陸家兄弟眼見情況不對,二人便使了個眼色,卻是準備逃跑,哪知這兩個黑衣人似是做好了準備一般,只是凌空一個轉身,便擋在了兄弟倆面前,雙手一掐,高高地把陸家兄弟倆連根拔起,又重重地摔了開去。
陸家兄弟倆只覺得身前疾風撲面,突然間身子一輕,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飛了開去。只聽“砰”的一聲大響,倆人結結實實地撞在後花園一側的牆壁上,登時腦門一痛,撞暈了過去。
隨後殷九叔才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讚道:“你們倆身手不錯。”
那兩個黑衣人一見他站起身來,連忙拱手說道:“多謝九爺誇獎。”
殷九叔把手一揮,淡淡地道:“你們去吧。”忽地,他又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些什麼,道:“對了,把這個小子也一起帶去,免得讓人生疑,順便下令給所有的弟兄們,把着丐幫幫主的女兒被擄走的消息傳了出去,傳得越廣越好。”
此時二位黑衣人均是微微點了點頭,齊聲應道:“是,屬下明白。”
待到那兩人黑衣人抓走人之後,殷九叔獨自一人,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這滿院裡的景色,自言自語道:“傅景陽啊,傅景陽,都這麼多年,我看你的幫主之位也做得夠累的吧,應該換換人嘍,該換換人嘍……。”話一說完,伸手往袖子裡摸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劃破一道口子,便轉身消失在後花園的深處。
傳說,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片荒蕪的土地,那裡沒有盡頭,沒有光明,只有亙古不變的黑暗。
顧晴天站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舉目四望,但始終還是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彷彿所有一切都在包圍着他,吞噬着他……
忽地,他開始奔跑,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停下了腳步,這時他才發現前方赫然站着一個身影,走近一看,不禁呆了一下,問道:“是誰?”
只聽那沉沉的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一陣陣腳步聲,一步,兩步……緩緩靠近,而在這些乾脆而響亮的腳步聲中,似乎還帶着些許詭異,但在顧晴天的心裡,卻猶如晴天霹靂,彷彿他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
黑暗中,有一點微光,忽然移了過來,然後,在那光亮處出現了一個少年,一身黑衣,隨風獵獵而舞。只見他手持長劍,微笑地擡起了頭,望着顧晴天的臉,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就是你自己。”
“啊——”的一聲,卻是顧晴天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全身大汗淋淋。
此時,在一旁的傅小青正感無聊,見他從噩夢之中突然驚醒了過來,便對他說了一句:“你醒啦!”
顧晴天一聽這甜美的聲音,倒是一怔,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舒了口氣,道:“原來是一場夢。”
過了一會,他又轉頭向着四周看了看,發現周圍靜無人聲,一片漆黑,便問了她一句:“這是什麼地方?”
傅小青搖了搖頭,又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不知道啊!我醒來時,就已經在這裡了。”
顧晴天聽着這麼一說,開始回想起自己被人打暈的情形,眉頭登時皺起,不過在這之後的事情,卻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想到此處,便站起身來,開始向前走去。
傅小青愣愣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忽然又見他站起身子,邁開腳步,便忍不住問道:“誒,你去哪啊?”
顧晴天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當然是離開這裡啊!”說罷,整個身子便沒入了黑暗之中。
傅小青眼見四周陰氣沉沉,鬼氣深深,心中不知怎麼,忽然間抖了一下,又吞了吞口水,也跟了上去,似乎就在此刻,有一個人能和自己在一起,心裡面便不會那麼不安吧!
傅小青摸着牆壁,轉過了拐角,纔看清他就在不遠處,便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誒,你剛纔做了個什麼樣的夢啊?怎麼你的表情看起來跟見到鬼似的?”
此時,在前方的顧晴天似乎發現了什麼,突然被她這麼一拍,線索又斷了,當下,便扭過頭來,對着她大聲嚷道:“你安靜點行不行啊!”
而傅小青卻是滿臉笑意盈盈,居然也不生氣,反而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比陸家兄弟好玩多了,當下,便威脅他,道:“你先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夢,那我就安靜點,要不然,就吵死你。”話一說完,哼了一聲,擺了出一副很強悍的模樣。
顧晴天一呆,這才醒悟,原來,她從剛纔一直到現在,都在看着做噩夢的自己,當下,也不知想說些什麼?只是胡亂地回了她一句:“沒什麼,只是一個普通的噩夢而已。”說話聲中,不知怎麼,只覺得自己的心空蕩蕩的。
傅小青見他說話的口氣應付,便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又瞥了他一眼,道:“切,不說就不說嘛,還裝得這麼神秘,你這種人我最討厭了。”
顧晴天見她無理取鬧,也不去理他,只是快步向前走去,不料,自己一個不留神,居然撞到了一支鐵柱上,登時在自己的額頭上腫了個大包。
只見那個大包猶如拳頭般大小,在四周顯得火辣辣的,香噴噴的,好看極了,好吃極了。
這時,傅小青瞄了他一眼,忽然啐了他一口,道:“活該!”說罷,便忍不住放聲大笑了出來。
“……”
顧晴天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那動也不動,看那樣子似乎還有一點陰沉。
傅小青見他沒有反應,心中更是有氣,索性便哈哈大笑了出來,隨即又哼了一聲,怒道:“怎麼樣啊?大傻蛋,這就是你不搭理我的報應。”
顧晴天默然回頭,但內裡的表情卻是僵硬難看,不知自己的內心裡到底有沒有痛過,疼過,或許都已經麻木了吧!
傅小青一怔,連忙收起了璀璨的笑容,內疚道:“對不住了,我只不過……只不過是跟你開玩笑而已,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
顧晴天擡頭看了她一眼,卻覺得心中一陣溫暖,便強自笑了一聲,道:“我纔沒那麼小氣呢!”話一說完,顧晴天又瞥了她一眼,見她神情關切,似乎在擔心着自己,臉上一紅,便轉過身去。
傅小青聽他說話的語氣如此倔強,也不理頭上的那個大包,心中怒意一起,便哼了一聲,頓足坐地,也不去理會他。
此時,他們都沒有說話,四周的氣氛也都安靜了下來。
可突然間,“噼啪”的一聲,卻在這黑暗之中,在他們的眼前,突然生起了一堆火,有兩個人黑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且一手拿着大鍋,一手抓着鮮血淋淋的野兔,正在地上準備燒烤做飯。
而傅小青與顧晴天卻是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大牢裡,眼睜睜地看這兩個黑衣人。
顧晴天眼見這兩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橫眉豎眼,凶神惡煞的,心下一沉,正要尋思逃生之路,卻聽一旁的傅小青突然大聲嚷嚷道:“放了我們,快放了我們。”
那個身材較高大的黑衣人被她吵得有點不耐煩,便喝道:“喂,小娃娃,給我老實點,再吵老子就把你給宰了。”
而傅小青卻是雙手插腰,向他哼了一聲,道:“我纔不怕呢,我爹爹是丐幫幫主,他一定會來救我的。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會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的。”
於是,在接下來了幾個時辰裡,她一直在吵,吵得沒完沒了,幾乎都快地震了一般,那兩個黑衣人也是拿她沒轍,只能雙耳一塞,便自顧自地吃起了香噴噴的白飯,也不再理會她。
過了許久,顧晴天半蹲在牆角邊上,見她來回地在牢裡踱步,便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個……我說你還是坐下來休息一會吧!”
此時的傅小青也不知是吵累了,還是說困了,聽到他這麼一說,也只好找了一塊空地,坐了下來。
但隨之萌生了一個一閃即過的念頭:他爲什麼那麼關心我。當下,在她心頭裡莫名一甜,但隨後又意識到了自己還未脫險,而自己的爹爹又遲遲未來相救,心中一怒,便對他大聲地嗔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然我也不會被關在這種鬼地方。”說罷,便哼了一聲,之後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轉開頭去了。
顧晴天在一愣之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可突然間,忽覺肚子“咕咕”亂叫了兩聲,又擡頭看了她一眼,正想反駁她的話,但話到嘴邊,卻是被硬生生地給吞了下去。
只見她楞楞地坐在牆角邊上,忽然雙手環抱雙膝,又過了一會,不知怎麼,便把頭埋進了膝蓋裡,竟然開始哽咽了起來。
顧晴天看着兩行晶瑩的眼淚就這麼,就這麼,悄然滑下,心頭上不知怎麼,忽然掠過了一陣茫然。
傳說中,女人的眼淚,就如同一顆正在墜落的流星一般,落到男人的心裡面,便成了特大暴雨。
哭泣聲中,傅小青哽咽道:“我不想待在這裡,不想待在這裡。爹,娘,你在哪啊?”
顧晴天從小到大,只有他自己哭過,卻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能哭得如此厲害,彷彿就連老天爺也快哭了一般,一時之間,他也顯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在原地來回踱步,道:“別哭,別哭,我來想想辦法就是了。”
其實顧晴天又哪裡知道,傅小青自幼便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受人百般溺愛,再加之陸家兄弟又很是喜歡她,一闖了什麼禍都有會人替她墊底,自然是練就了一身百般驕橫的本領,所以啊,她不哭纔怪呢?
如此這般,哭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顧晴天如釋重負,愣愣地坐在地上,道:“原來看着一個人難過,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啊!”
忽地,“撲哧”一聲,卻是聽得傅小青笑了出來,然後,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道:“算你還有一點良心。”
沒想到話剛出口,顧晴天卻是一呆,只見她那兩隻水汪汪的眼睛腫得跟條金魚似的,心中一忍不住,便捧腹大笑了出來。
傅小青見他在一旁無聊傻笑,而自己卻拿他沒有什麼辦法,無奈之下,也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道:“笑什麼笑,你就沒見過一個女兒家這樣哭過麼?”話一說完,便別過頭去,不去理他。
顧晴天被她這麼一瞪,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許自己笑了出來。
又過了一會,顧晴天看着她的那副模樣,雙手不住地往地上畫圈圈,半響,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只是覺得這場面實在是尷尬之極,而自己卻又不能笑出來,真是無比鬱悶啊。
可過了許久之後,氣氛越來越來嚴肅,簡直就快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傅小青被他悶得心裡發慌,喃喃地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顧晴天被她這麼一問,立即來了精神,挺直腰板,道:“我叫顧晴天。”
不料傅小青聽罷,卻是故意取笑他,道:“那我還叫下雨呢!”
顧晴天見這怪人又哭又笑的模樣,心中反而不知怎麼,卻是對她產生了幾分好感,便幽幽問道:“那你還真叫下雨啊?”
傅小青見他傻頭傻腦的,便想氣他一通,於是啐了他一口,道:“我纔不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呢。”
不料,顧晴天被她這麼一嗆,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只是在他的心裡面又對這個傅家大小姐的脾氣,又多了幾分瞭解。
傅小青見他瞞不在乎的樣子,便覺得自己的計劃失敗之極,正要惱火,卻聽得顧晴天的肚子裡“咕咕”叫了兩聲。
他這幾聲亂叫,只是在大牢裡遠遠地傳了開去,但在周圍那一片漆黑中,也顯得頗爲大聲,片刻之後,還隱約有淡淡的迴音傳了回來,就像是某隻絕世的青蛙,在這漆黑一片的洞裡,亂叫了一通。
顧晴天的臉上登時一紅,燙得也不知該往哪裡放,當下也只能微微低下頭去,卻是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嬌笑,那笑聲婉轉而纏綿,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心魄,縈繞在耳邊,迴盪在心裡,彷彿是人間天籟一般,顯得清脆無比,悅耳之極啊!
顧晴天坐在一旁聽得癡了,一時間也忘了腹中的飢餓感。
黑暗之中,有陣陣的暗香,淡淡地傳來。
傅小青格格笑了幾聲之後,又問了句:“你一定是餓了吧?”
顧晴天他性子頗倔,哪裡有承認的意思,又聽她格格地在嘲笑自己,便把頭一揚,吶吶地道:“我,我,我纔不餓呢!”“咕咕,咕咕”,貌似他的肚子正與他作對一般,在他說完之後,緊接着也叫了兩聲。
傅小青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顧晴天的臉則是像顆紅色氣球一般,漲得通紅,大感羞愧,恨不得能有個地縫,讓他鑽了進去。
傅小青在一旁乾笑了兩聲之後,卻從懷裡掏出了一份乾糧遞給了顧晴天,道:“這個給你,可別餓壞肚子哦!”
顧晴天哼了一聲,轉開頭去,不去看那些乾糧,但飢餓感實屬難奈,居然也讓他無計可施,於是便偷偷地拿走那份乾糧,迅速地轉到了牆角邊,吃了起來。
而傅小青卻看在眼裡,也不加阻止,只是微微一笑,傻傻地看着他,彷彿在突然之間,她的心裡面也多了一份久違的溫暖。
轉眼間,顧晴天便把這些乾糧消滅得一干二靜,又過了一會,也學着那些黑衣人一樣,吃跑喝足,便躺在地上,打了一個飽嗝,睡了過去。
微光中,傅小青眼波流轉,似是一個滿懷心事的少女一般。此刻她悄悄地爬到顧晴天的身旁,靜靜地看着他的臉龐,心中所想卻是自己生日的這一天爲什麼會遇上這個混球小子,是緣分,還是命中註定啊?
黑暗中,又有誰能讀懂一個少女的心思。
只是,這樣一來二去,也算扯平了吧。
而兩個人就這麼在不知不覺中,對彼此都產生了好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晴天在睡了一陣之後,悠悠轉醒,可映入他的眼簾卻是一張姣美秀麗的臉龐,正在幽幽地看着自己。
顧晴天被她看得臉上忽然一陣飛紅,全身也開始怦怦亂跳,心下一慌,便胡亂地把頭擡起,只聽“咚”的一聲,兩個人的頭就這麼霍然相撞。
“好痛啊!”從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輕呼,顧晴天轉頭一看,卻是見傅小青一臉尷尬,額頭上也紅了一大片,正在使勁地着捂着它。
顧晴天用手指了指她,澀聲問道:“我,我睡覺時,你,你看着我幹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