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體丸,名字俗到極致,煉製難到極致,效用強到極致。
一句話便可表明其珍貴:美帥身邊四名魔衛,之所以能有今日境界,霸體丸居功至偉。
只有巨魔族纔會有這種煉體聖藥,只有巨魔族才能想出這麼粗鄙的名字,美帥來頭不小,在族中的地位卻很尷尬,滿打滿算帶下來十顆,僅餘其六。
當然了,這是他的說法,許是察覺到十三郎過於黑心,有所隱瞞也不定。
消息是黃花女泄露出來,年前爲冷玉籌思救治方案,因其雪山盡毀,道基無法重塑,在確認找不出辦法恢復後,十三郎忽發奇想,極力動員、甚至強逼着冷玉煉體。
很難形容衆人聽到這條消息時的心情,倒不是認爲它絕對不可行,而是爲十三郎的雄心壯志所震驚。
單從原理上講,十三郎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煉體同樣是修行,同樣可以提升境界提高壽元。至於吸納元氣採集天地之力等項,冷玉本就輕車熟路,只是因爲靈根不在,無法儲存淬鍊而已。換句話講,她要做的還是如以往那樣修行,只是最後一步有所改變,將淬鍊法力改爲淬鍊身體,以肉身入道。
簡單不簡單?太簡單了!
難不難,太難太難!其難不在於功法,也不在於缺少魔力,功法現成的,十三郎身邊有八千萬魔晶,足夠她慢慢消耗。至於煉體所必須經歷的碎骨淬筋之痛,沒有人懷疑冷玉的性情毅力,沒有任何問題。
難點在何處?在於速度!
冷玉全身修爲盡失,意味着因修煉得到的壽元損失殆盡,不代表她馬上就會死,而是以比凡人快得多的速度衰老。假設冷玉原本中期元嬰的壽元是一千年,正常凡人的壽命是百年的話,現在的她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以十倍的速度快速衰竭。
此外冷玉由魔宮長老撫育長大,體內種下無數禁制,因其修爲喪失,那些禁制隨之失效是沒錯對身體的傷害卻難以盡去;換言之,因爲本命精元的損耗,其衰竭的速度會更快。
這些十三郎不知道,否則更無奈。
修道本是逆天行事,纂天不成,便要承受天道反噬,以看得見、體會得到的速度等死此爲天罰!
十年!從失去修爲的那一刻起,冷玉的理論壽命值,最佳狀況。
要改變命運,首先當然是恢復修爲,若不能,她便需要在有生之年煉體到與之前修爲相匹配的程度,也就是意味着,冷玉要在十年內修煉到武尊境界對應修士的化神。
煉體能夠提升壽元不假,但其比例卻差上很多,若不然誰還樂意修道通通改爲煉體了。
“十年武尊?我¨”
聽到這個結果,美帥當場就想吐出來,沒敢。看得出,假如有人在這件事情上潑冷水,一定會承受十三郎的怒火,無法想象的怒火。
不可能嗎?十三郎不這樣想,或是不願意這樣想。一邊催冷玉抓緊時間,一面着手爲她整理功法並調配藥物,固本培元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提高修煉速度儘可能的快,越快越好!
“瘋子!”望着十三郎一本正經的模樣,所有人都這樣想,唯殤女和冷玉除外。
殤女不知愁滋味,也不知道怎麼地,經過幾次“艱難”相處後她居然和冷玉相處甚歡,大有超姐越哥之勢。相應的,當所有人對這條拯救大計不屑一顧的時候,殤女成爲十三郎之外最堅定的支持者,非但親手爲冷玉設計一套聚魔法陣,還極力攛掇姐姐出謀劃策,想辦法弄出仙丹妙-藥。至於冷玉,自從重逢時的那次深談後,她再沒有違拗過十三狼的意願,讓她吃藥就吃藥,讓她煉體就煉體,認真且專注,除偶爾與殤女聊天外,竟是一副閉關不問身外事的模樣。
說到聊天,其實多半是殤一個人自說自話,冷玉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聽着她那種單調到極致的經歷,偶爾穿插幾句,詢問一下細節。
簡單或者枯燥,平靜或者無聊,二人樂在其中。奇怪的是,就是這樣普普通通的對話,準確說是一個人講一個人聽的過程,竟沒有什麼人敢在一旁聆聽。
連黃花女都不能,她倒是試過,因爲害怕妹妹被魔女哄騙;結果是,以心狠手辣自詡的鳳女過不了一會兒就眼淚汪汪退出來,嘴裡不停念着“無聊、沒意思、傻丫頭、瘋女人”等字眼,望風而逃。
自那次後,黃花女對冷玉徹底改換了態度,執兄嫂之禮。
發覺這種情形,其它人難免好奇,紛紛尋着由頭挨個兒嘗試,結果出乎意料的統一,無論好奇念舊如天心,癡蠢陌生如三卡,靈慧熟悉如鍾寒寒,甚至連新換了主人的莫姓老者都只是偷聽了一回便堅持不住,抱頭淚奔。
“風大,風大!”大灰去的次數比較多,每次都會半路逃跑,險些沒把眼睛揉瞎掉。
“到底咋回事兒?讓我也試試唄!”異狀太多,美帥不可能察覺不到,多次提出請求旁聽真道,總被拒之門外。冷玉對這名紅髮帥哥有着天生的警惕,每每用一種歷輪迴而不改的冷漠目光警告他:休懷鬼胎!大灰更是輕蔑到極致,冷笑着說了一句令美帥吐血的話:“小孩子不懂感情,一邊去!”
“我家娘子生具慧眼,看出你出生不凡。”十三郎微笑着安慰美帥,嚇得他險些摔個跟頭。
“出生不凡?看得確實準!”美帥知道他意有所指,乾脆掉頭而去,再不肯接這個話茬。
稀裡糊塗一通忙,不管怎麼說,冷玉的恢復之路算是開始了;煉體與修道也有相似的地方,開始容易後面難,加之她的身體本就被魔力滋養近兩百年,正所謂不修也是修,進度着實不慢。在度過最開始的適應階段後,冷玉順利凝結出第一、第二顆星紋,成爲名副其實的戰靈。
不到一年第三顆星紋隱現,速度驚人的快!然而對比她恢復所需要的程度,依舊顯得太慢。可以想象,即便十三郎用盡手段不惜血本爲其續命,充其量再提高十年八年,遠遠無法滿足要求。這還是假設她修煉一帆風順,完全沒有瓶頸障礙的情況;任誰都知道,煉體修煉到了後期,絲毫不比修道容易,十三郎自己都不過剛跨過武靈只是因爲修煉煉骨決、且融合了多種珍惜不可求的寶物才顯得格外強悍。如今冷玉只求境界不求實力,速度看起來雖快,實際上根基嚴重不穩,一旦遇到瓶頸,幾可斷定會卡在那裡,終生難得寸進。
終生嗎?無所謂了,反正就這麼幾年不終生也要終生。
冷玉自己怎麼看不知道·十三郎反正這樣想;爲了讓冷玉修煉提速,他一路琢磨一路搜刮,無論狼族還是蠻荒·每抓住一人必問與煉體有關之事,鬧得一衆俘虜大惑不解,幾以爲自己到了巨魔領地。
除了巨魔一族,誰會這般重視身體?
“羞愧啊!”倖存魔衛不時感嘆,深爲這名遺棄之修的鑽研精神所折服。
話說,十三郎雖然着急,卻藏在心裡從不流露;表面上看,他這一年過的可着實很滋潤,時刻保持着溫和的表情,開口必帶着微笑·出言必定先道一聲兄臺,彬彬有禮,可謂謙謙君子。只有偶然的幾次,在遇到兩名硬骨頭蠻荒修士不肯“招供”的時候,其壓抑到無可承受的戾氣才一次爆發出來,嚇破無數人的膽。
包括美帥。
那一夜·淒厲不似人聲的慘嚎驚天動地,戰艦周圍百里範圍內,妖靈退避,妖物蹤影全無,偌大水域,竟好似一片幽冥死地。美帥囡此憤憤難平,認爲十三郎這樣虐俘有失體統,且易引來禍患,遂親自出馬試圖阻止,結果召來大灰幾聲狂笑,與毫不留情的嘲諷。
“傻逼!”
“蠢貨!”黃花女頻頻點頭。
確實傻,也確實夠蠢,美帥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害怕血腥的一天,在親眼目睹十三郎所爲後、以及他的表情目光後,自詡堅狠的美帥腿筋一個勁兒抽,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你忙着,我走了。”他這樣說道,掉頭狂奔。
十三郎的心事藏在心裡,冷玉自己可有可無,一如往常那樣修煉,一如往常那樣聽殤女說話,彷彿這不是她的事,與之完全無關一樣。這一年裡,冷玉的精、氣、神都比當初強上太多,身體更是早已復原,面容卻老了至少十歲!
神情上看,她依舊那麼平靜,甚至顯得淡漠;她很少說話,沒有再幹涉過十三郎的行動,只是默默地看,默默地聽,默默地修煉,以及思索。只有極少數人曾注意到,冷玉看着十三郎的目光流露過掙扎,不經意的時候會出現一抹傷感,幾許擔憂,又或是別的什麼。
你要做,就讓你做,不勸阻,不抗拒,不放棄,更不會埋怨與嘲諷。
有些時候,讓親近的人爲自己勞碌奔波並不是壞事,而是一種極致的體諒。
冷玉所能做的,不是表現無視生死的堅強,而是以最強大的決心修煉,並適當表現一些軟弱。
叱詫猶聞口舌香,再強悍的女人,終究也還是女人。
冷玉是這樣想嗎?鬼才知道。
好在這一年大家過得比較安穩,雖偶有艱難,但因這條船上的實力強悍到不像話,實在談不上險惡;慢慢地,大家都適應了這種節奏,變得不在關注。
有人不這樣想。
對冷玉的關注,殤女一點不比十三郎少,甚至過之。對殤而言,塑靈女雖然很少說話,在其心中的位置卻如火箭般飆升,漸漸變得不可替代,不可分離。
只有冷玉和她聊天,不是耐心,沒有勉強,更沒有屈就,是真真切切,帶着興趣與之聊天。
誰會關心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猜測死亡的真相?誰會理解一個小女孩初學陣法時的忐忑?黃花女知道生機流失的痛苦與恐懼,可她不知道,殤女曾動過以陣法禁錮其姐強行奪魄的念頭;十三郎兩世爲人,知道殤女最需要“心理輔導”,可他沒那個時間。
善的惡的,好的壞的,可笑的荒謬的,歡樂的悲酸的,只有這個冰冷的女子知道,只有她纔是真正用心與之交流。
聽其所聽,講其所講,思其所思,這便是共鳴。
很可笑的理由,然而對殤來說,這纔是最最珍貴處,哪怕十三郎都無法比擬的親近,與存在感。
有了這種感覺,殤女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冷玉的修煉進度,擁有近乎天算之力的陣法師掰着手指仔細計算後,最終得出一個讓她心碎的結論,冷玉決然無法成功。
於是乎,黃花女遭了罪。
“仙丹?妙-藥!直接拔高境界!”望着妹妹渴求的眼神,黃花女愁腸百結,不知該說點什麼纔好。她最能體會殤的心情,肯定是因爲見人思己,由冷玉想到過去數百年時刻爲生存掙扎的那段經歷,恨不得馬上把她治好。
不用想也知道,因爲從小就要照顧“病號”,黃花女對丹石之術極爲精通,實爲御用醫師的不二人選。事實上,在爲冷玉續命這件事情上,黃花女出力一點不比十三郎少,就說那個“綜合性丹藥”的配置,便是她經過無數次苦研後才得出的方案。虧了十三郎手上的材料夠多,加上一路擄掠一路盤剝,還真作出一番成就來。
那也不夠,遠遠不夠。
“有那種丹藥的話,我也改修煉體了啊。”
“那就是沒得救?明白了。”殤女不願給姐姐添太多麻煩,默默點頭,默默轉過身。
望着妹妹平靜的背影,黃花女突覺一陣心寒。
相依爲命這麼多年,誰能比她更瞭解殤的性情,冷玉若死,怕是要多連累一條命。
“怎麼會變成這樣,豈有此理!”
黃花女暴怒,但她即不忍也不敢再找冷玉的麻煩,她自己也明白,因這件事情怪罪冷玉實在沒有道理;難不成人家做錯了什麼,不該與殤做朋友?
於是乎,美帥的部分底細被揭露出來。
“霸體丹,據說含有巨魔族老祖之血的聖藥,生死人肉白骨,提升境界易如反掌。”她對十三郎說道。
完全就是胡吹,她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說這些的時候,黃花女故意把殤帶在身邊,用意是爲了讓她知道,姐姐真真是盡了力,傻妮子可不能再瞎想。
美帥倒了黴,開始很大方,餘下六顆丹藥送出兩顆,叮囑十三郎此丹霸道,且忌不可操之過急。
這才幾天?又要!最讓美帥無法接受的是,眼下談的是什麼,正說到關鍵時候,十三郎竟然開口敲詐,實不能忍。
“你沒傻吧,霸體丹這麼吃,嫌她死的不夠快!”美帥沉聲怒喝,左臉寫着痛心,右臉畫着疾首。
“說什麼混話,她纔不會死。”十三郎很不高興,說道:“這不是給她用,我、大灰還有胖胖,都靠身體吃飯。”
“我操!”美帥怒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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