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一六五一章 委屈的不二
“他怎麼在這裡?”
阿古王衝出攔截的時候,蘇老闆自覺接替其職責,揮袖將十三郎捲到身邊,並擺出威武造型。
十三郎知道他擔心什麼,擺手說道:“沒必要,這貨比我們慘。”
“小心無大錯。”蘇老闆隨口應着,胸脯挺得更高。
橫山不二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而且他又受了傷,渾身上下血跡斑斑,氣息虛弱而且混亂,狼狽的不成樣子。最令人不解的是,這樣他都不肯停下來找個地方療傷,急慌慌斜向奔逃不停。
算下方位距離,再把時間放進去考量,橫山不二應該繞了很大一個圈,經歷過一場或多場戰鬥,不敵、且正在被強敵追殺。
“沒道理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十三郎都覺得這件事情透着古怪。
“是啊,這貨居然逃跑,不力戰到死。”蘇老闆也覺得不解。
“......好好的爲什麼要死?”
“寧死不屈!二貨一般都這樣。”蘇老闆理直氣壯。
“呃......”
幾句話功夫,阿古王全力遁空追截,很快趕到能夠叫停的距離,傳音將十三郎的問候轉達;那邊橫山不二楞了一下,臉上神情很是意外,兼有警惕、猶豫。
回憶彼此刀客豪情,蘇老闆高興起來,惡意猜測道:“屋漏偏逢連夜雨,橫山二貨仇家上門,痛打落水狗。”
十三郎搖了搖頭:“太巧。”
蘇老闆懶得浪費腦力,好奇問着:“這小子會過來嗎?”
“爲什麼不?”十三郎奇怪反問。
“要不要趁機宰了他?”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
“那他會不會想宰了我們?”蘇老闆又問。
“既然是二貨,應該不會那麼想。”
“明白了,他在考慮如何向我們屈膝、求援,既要保住小命、又不能丟面子。”
“......”十三郎再度無語。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二貨裝酷裝不下去,如今纔是本色。”
跑起來雖不像阿古王那麼變態,蘇老闆的速度也不慢。這麼說着的時候步步逼近,遠處橫山果真沒有拒絕邀請,與阿古王一道等候着,蘇老闆收斂戲虐表情。鄭重提醒道:“巧與不巧,能把橫山欺負成這樣的人,咱們現在可惹不起。再說時間也......”
“先看看吧,幾句話功夫總能抽出來。”
十三郎隨口迴應,朝橫山不二點頭示意。
“嘿。又見面了。”
“......嗯。”
橫山不二不喜歡、也不適應這種自來熟的姿態,哼了聲,上下打量着十三郎的樣子,神情慢慢變得古怪。
“我以爲,你們即便打不過也該能夠安然逃脫,爲何搞成這副樣子?”
“一言難盡啊!”十三郎擺擺手:“你呢?怎麼跟落水狗似的。”
這話把蘇老闆嚇了一跳,暗想十三搞什麼呢,要麼乾脆別招惹,想收攬就應放低姿態,比如禮賢下士什麼的。這樣撩拔受傷野獸,非智者所爲。
正在擔憂時候,橫山不二微微挑眉,說道:“我尚能戰,你卻快要死了。”
“你才快死了。”蘇老闆勃然大怒。
橫山不二懶得理他,目光只看十三郎。“判官?生修?全死光了?”
“不勞操心,他們都好的很。”十三郎神情如常,笑着提議:“順路不?邊走邊聊?”
橫山不二沒有馬上回應,凝眉思忖片刻,漸漸恍然。“有人追你。勢大不可力敵,不得不分頭突圍以求活......河間王的人到了。”
“彼此彼此。”
難兄難弟,誰比誰慘,橫山不二顯露智慧。十三郎不能不有所表示,欣然相應。
“狼羣浩瀚困死周邊,很兇吧?”
剛剛揮刀相向,現又結伴同行,通常這類事情發生時,總會出現如惺惺相惜等感情豐富的詞彙。然而放在橫山與十三郎身上,樣子截然不同。形容一下的話,十三郎一路喜氣洋洋,怎麼看都不像打了敗仗無路可逃的樣子,反之橫山不二沉默寡言,偶爾應聲、有點故意表現倔狠頑強,聲音語調透着一股子悶氣。
就像......受了什麼委屈。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說你呀,別這麼垂頭喪氣的好不好。看我,多開朗,。”
十三郎耐心開導他、順帶標榜自己,似乎忘了追兵轉瞬將至,自身什麼狀況。
旁邊,得到空閒的阿古王趁機恢復法力,穩穩當當還是那麼平靜,接過帶路重責的蘇老闆擔心的不得了,一邊按照原計劃分出身形,一邊使勁兒拿眼睛瞪十三郎,恨不得給以棒喝。
“嗯?”
首次看到蘇老闆運用此術,橫山不二有些詫異,看他時目光有些變化。
“嚇死你!”蘇老闆驕傲不敢忘形,心情很不痛快。“我說十三啊......”
“瞧見沒,我在籌劃反擊。”攔住不讓蘇老闆抱怨,十三郎儼然大局在握,說道:“賊兵勢大,分而食之,揚長避短,揮斥方遒,計劃怎麼樣?”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橫山不二不知該說什麼好。
關於橫山不二離開後的戰鬥,十三郎自居主位,方纔主動做過介紹,內容除隱瞞掉狂靈地被煉化、把真氣衝突改成力戰受傷外,餘者皆爲實情。
一貫風格,不到實在沒辦法、十三郎絕不說謊,時間長了,言談舉止自然而然培養出一種“說則可信”的氣質,再有破真之後法度初成,事情合情合理,很快被橫山採信。話說回來,假如十三郎吐露全部,什麼破真、煉化......橫山不二反而不信,決意會認爲他信口雌黃,心懷鬼胎。
“原本計劃好好的。遇着你,碰着狼,帶來不小變數。”
暗示“是你干擾到了我”,十三郎主動示好。拿出一些丹藥、加一根羅桑枝條遞過去,一邊說道:“人間別的好處沒有,煉丹之術比冥界強......別逞強,你需要這個、我也不是白送。”
橫山不二沉默很長時間,最終理智戰勝面子。承惠接收。
“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蘇老闆偷偷嘀咕。
“誰都會有爲難的時候。”
一眼帶過,十三郎接着說道:“給我說說狼羣到底什麼情況,能把你逼到這種地步。”
關於自己的遭遇,此前橫山不二語焉不詳,只說來的時候便因遭遇與之結仇,原路返回時發現它們更多了,浩瀚彷如汪洋無盡;實在沒辦法,橫山嘗試繞道而行,這不。兜了一個大圈,三度闖關猶不能出,白白加重傷勢。
這與衆人事先推斷沒什麼兩樣,除了驚歎狼羣強悍,似也沒什麼別的內容可談,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十三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望着橫山爲難的樣子,小意試探。
“莫非,還有別的仇家?”
“肯定的。瞧他那慫樣。”蘇老闆總能抓住時機,毫不猶豫開口譏諷。
“你說呢?”橫山不二依舊不看他,反問道。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如果只是狼。打不過、總能躲起來。”
橫山不二微諷迴應:“我很好奇,人間難道連狼都沒有,還是你跟本沒見過狼,連它最善追蹤的本事都不瞭解。”
十三郎平靜說道:“我和狼打交道的時候,估計你還沒體會過狼羣可怕;算了算了,我覺得你之所躲不掉也擺不脫。原因不在於狼羣強大,而是不肯耐下性子做事。”
橫山冷笑說道:“是嗎?你怎麼做?”
十三郎說道:“上天?”
橫山淡淡說道:“等你遇到,自然知道行不行。”
“那就是不行。”十三郎接着詢問:“入地?”
“大好男兒,豈能效仿鼠輩......”
“就你?哈哈!”不等他說完,蘇老闆放聲大笑。
低頭看看自身狀況,橫山不二有些氣餒,說道:“沒試過,但我知道狼會挖洞。”
十三郎說道:“挖地三千尺,橫行三萬裡,不行?”
“......你幹啊!”服丹用藥,兼有羅桑補足生機,橫山不二氣息漸好,嗓門都比之前強悍。
“結丹的時候,我曾掘地兩千裡......”十三郎認真說道:“地比這裡硬。”
聽了這番話,橫山不二陷入沉默,默默體會其中堅狠意味,半響無言。
“看來行得通。”十三郎說道:“隱忍一時的道理......”
“我不能那麼做。”
“爲何?”
“因爲有個實力不遜於我、和你一樣無恥的傢伙跟在身後,懂?”橫山臉上再次流露出那種氣悶委屈的樣子,舉手告辭。
“好了,情況你已經知道,抵消不了贈藥也沒辦法,你我不是一路人,就此分道揚鑣”
“別呀,罵了我就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再說你都不是人,什麼叫和我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但我告訴你......”
橫山不二氣到不行,偏頭擰目歪眉瞪眼,說道:“這次你失算了,拉我上車佔不着便宜,反而會連累自己吃虧,甚至會死。”
“呃?”十三郎好整以暇:“說說看,你有什麼本事殺我?”
“......講點理好不好。”橫山不二感覺無奈,艱難道出實情:“知不知道跟着我的是誰?”
十三郎攤手錶示無辜,問道:“你不說,我怎麼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三敗。”
“呃?”十三郎目光微凝,暗想如果是真靈,自己還是躲遠點好。
“洗紅浪,橫沼人人皆知其卑鄙,偏又奈何不了他。”提到這個名字,向來以冷漠示人的橫山不二咬牙切齒,似有說不完的話。
“是嗎?”十三郎默默沉吟:“只聽名字,頗有幾分英雄氣概。”
“英雄氣概!”橫山不二陡然憤怒起來,近乎大喊的聲音叫道:“知不知道他多難纏,多陰險,多不要臉......”
“苦大仇深啊,到底怎麼了?”
難言之隱今日終題,橫山不二狠狠咬牙:“他也用刀,經常冒充我行事!”
在冥界,武修以遊歷挑戰提升修爲,但若達到涅級以上,通常會用各自喜歡的法子安頓下來,依然四方飄蕩極少。原因仍在於修行,破真之路緩慢而且艱難,在沒有先輩盡心栽培的情況下極難實現,無論哪個勢力,在面對涅級強者的時候總會比較小心,沒有約束、不肯輕易給予指點,因此當鬼物突破涅關,投靠大勢力成爲大多數人所選。
也有不願被束縛,割據一方後自立爲王,慢慢尋找別的辦法。
同種情況,放到橫沼生靈身上又有不同,他們非死非生,投靠鬼物心有不甘,外出遊走風險又太大,至於八鄉......橫沼雖大,總不像外面的世界無窮無盡,當所有藩王落定,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落腳之處。
比如橫山,讓他屈居圖奇之下,可能麼?
日積月累,橫沼歷代總有那麼幾隻特殊人物,放在眼下以三人爲代表,其中兩個與橫山不二交過手。
獠牙獨,洗紅浪,橫山不二......別看橫山不二威名遠播,就戰績而言,其實是最弱的一個。
據說獠牙獨與洗紅浪之間也有過交手,又聽說獠牙獨已經破真......總而言之,這三個本該同病相憐的人之間關係一點都不好,經常打來打去。
原因很簡單,再過不久,八鄉召見的時候就要到了,將會出現新藩王——但只有一個。
受封藩王,將有一次機會圖朝面聖,親身感悟八鄉道法的機會......注意對橫沼生靈來說,八鄉就像聖人一樣,遠比閻君的名聲更響亮。
就像人間舉人補缺,得有人退下來、或者死掉才行。
藩王受封,並非一定按照實力選拔,具體標準、據稱要看緣分,然而不管怎麼想,若只有一位候補,總歸非我莫屬。
基本矛盾有了,接下來就是較量長短,如今,獠牙獨據說已經破真得道,剩下洗紅浪與橫山兩個......值得一提的是,橫山不二曾公開宣告,自己對藩王面聖什麼的根本沒興趣,遲早遠走。
別人信不信不知道,洗紅浪反正是不信。
該怎麼搞定、殺死橫山不二,或者說,該怎麼得到那個機會?
洗紅浪用了一種特殊的法子:冒充橫山,到處殺人爲其豎敵。
他是用刀的,造詣至少不在橫山之下,三番五次下來,橫山不二憑空增加不少強敵,另外需要提到的是,洗紅浪自身特點是神出鬼沒,別說尋常人,連鬼王都找他不到、無從求證。
問題是橫山自己清楚,每當某地傳來自己殺人的消息,與洗紅浪有過交手的他只要稍稍思索一下,便能明白原委。
“若不是因爲這樣,我又何須奪劍搶枝,送給那些無關的人。”
說到恨處,橫山不二咬牙切齒,看樣子恨不得將其抓到面前,生吞到肚子裡。
“除此外,他還想要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