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幽幽向南流,無視歲月不見愁;妖靈大陸如此寬闊,若說有什麼能夠無視人修與歲月、一成不變達千萬年,非這條如海似湖的大河莫屬。
水流看似不急,偶翻巨浪卻如天湖泄洪;水中看似寧靜,實有無數兇物隱於足下,足以寒怯任何人的腳步。泗水河以神秘與寬博將自己蒙上一層厚厚衣紗,讓人無法不生嚮往,難以窺其真容。
寬如海必有支流千萬,條條巨溪大河從兩側來襲,或奔騰澎湃,或寧靜安詳,又或如軍流裹入沙場,滔滔氣勢誰可阻擋。然,支流雖有萬千風景,總不及泗水胸懷博大,融入後,一切盡被包容吞透,變成它的一部分,變成它的一份血。
斜谷口,三百里,咆哮水流迎面撞上一堵厚重不知多少的裡的“牆”,就像一羣縱橫無敵的野狼奔跑嘶鳴,突然發現身前出現一羣由猛獅與猛獁組成的獸海,其喧囂氣勢頓時被碾壓,如羔羊般嗚咽着,低鳴着,臣服着,乖乖伏下身子,任憑對方以墨黑將自己的身軀塗滿,以沉默將自己的心火澆滅,變成如對方一樣的濃。
天空迷霧飄蕩,水面寬葉起伏,每團霧氣都可能藏有兇惡的魂,每片葉子都可能遮擋着冷漠的眼;千里水面千萬魂,萬里疆域億萬殺,誰可言征服。
寂靜或沉默中,五隻龐大黑影在迷霧中顯現,呈直線順流向前;每座船身均有一根黑黝黝寬達數米的管子,背基沉座,彷彿怪獸伸長的口。
船上有人,有旗,有燈,當然,每一樣都不是尋常凡物,件件堪稱重寶;其重中之重者,便是那座連頭帶尾足有近百米長的炮。威力無窮,價值連城。
魔靈艦,曾經被青狼族視爲鎮族之寶的無上利器,如今也已成爲四方聯盟的獵物、與產物。攻伐即將成功的他們改變不了泗水河,因此在佔領沿線後很快遇到青狼族曾爲之頭疼的問題:如何守衛這條漫漫長沿。
結論很快出來,青狼一族萬萬年才總結出來的老辦法被沿用,不同的是因爲有了四方精銳之士重新設計。魔靈艦比以往更快、更穩、更強,魔靈炮比以往更加凌厲,當然開炮的消耗也更多。
如今的魔靈艦,加船上的修士,理論上實力與化神修士相當;然而別忘了,這是一條有動力便可無限運作。有妖晶便可不停作戰,沒有疼痛,不懼死亡,沒有情緒的鐵甲怪獸,真要對比戰力的話,除機動能力無法與修士相較,餘者皆超出大大一截。
五條魔靈艦。承擔的任務僅僅是巡邏以防對岸偷襲,對他們來講實在過於輕鬆;五條龐然大物靜靜行駛,宛如五條巡視領地的雄獅,沒有哪種妖靈膽敢褻瀆其威。然而讓人覺得奇怪的是,看船上人們的表情,分明透着警惕、甚至是嚴峻的神色,讓人難以理解。
行進中,中央那條體型格外巨大的戰艦突然亮起頂燈。由數千顆極品月石組成的巨燈連續閃爍,朝身前身後傳遞信息。四條從艦很快動起來,四面遊動將主艦包裹在中央,構成一圈無人可以穿越的牆。
假如十三郎能看到這一幕,勢必會因此大發感慨:修真世界,原來也要用到旗語。
戰艦先後停頓,每條船上均飛出不少修士。虎視眈眈注目周圍,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與此同時,核心戰艦的核心處,一座六芒星陣緩緩啓動。符文閃爍着絢麗光華,漸漸打開一條空間通途。陣外,一名神情精悍的男子默默等候,與周圍十餘人的目光集中在陣法中央,神情肅穆。
人類的智慧是無限的,移動傳送陣難造,但可用別的方式來實現。比如此時,將傳送陣建造在戰艦上,戰艦移動找到空間相對穩定處,進而達到與移動傳送類似的功效。
等待中,星陣光華越發閃亮,千萬道刺目光芒噴射而出,將周圍禁制擊打得噼啪作響,令人有些不安。又過了片刻,一股耀眼到極致的氣息轟然釋放,衆人只覺得眼前一暗再一黑,景緻已與之前徹底不同。
“浪滄何在!”
帶着撲面而來的殺氣、怒氣、煞氣,一條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陣中,一張英俊但透着陰鬱的面孔撞入眼簾,其身後緊隨四名朦朧身影,彷彿背上揹着四條惡鬼。精悍修士連忙上前,躬身施禮,恭聲問候主尊安好。
“滄浪攜麾下兒郎,見過少主,請問少主......”
“開船,啓程,上斜谷!”
樂洪濤連一個字的廢話都懶得講,揮手示意不必在乎那些繁文俗禮,說道:“戰力是否完備?”
滄浪連忙點頭,回答道:“遵少主吩咐,滄浪隨時可以出動,爲少主斬殺任何來犯之敵。”
“那就好。”
樂洪濤讚許一句,也不休息,直接帶領衆人從密室內走出蹬上船舷,嘴裡道:“這次不是等着別人來犯,而是主動去殺賊。”
說話間,中央戰艦已向周圍傳出號令,四條從艦紛紛轉向,仍如之前那樣組成一字戰隊,彼此銜接緊湊但又絲毫不顯擁擠,調度極其有序。
“很不錯,不過......戰時未至,兒郎們是否過於緊張了?”
樂洪濤滿意再讚一聲,隨後輕輕皺眉,說道:“此去或需一兩個時辰,不妨讓他們養精蓄銳。”
應該說,樂洪濤懂不懂戰艦廝殺暫且不論,其對軍氣倒是有些瞭解。他不在乎表面文章,不需要下屬爲表現勇猛徒耗精力,只問真實效果。
命令很合理,滄浪卻沒有遵從的意思,苦笑一聲回答道:“少主有所不知,最近這段日子,那個幽靈戰艦常有蹤跡,萬萬疏忽不得。”
樂洪濤一愣,臉上神情顯然知曉此事,意外說道:“幽靈艦?它不是多處於魔修那一段,爲何到了這裡?”
這個問題滄浪回答不了,只能搖頭說道:“幽靈艦名義上被稱着戰艦,實則很多人覺得它是一頭妖獸;假如傳言是真。誰能掌握其想法,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它感應到什麼獵物,屬下實在不知。”
樂洪濤目光微閃,斷然說道:“不管是妖獸還是船,豈能任由其這般騷擾。應該找機會,設伏誘其前來。滅殺掉方纔乾淨。”
滄浪面有難色,說道:“不瞞少主,幽靈艦來無影去無蹤,速度飛快,還能潛至水下;屬下聽說不少人吃過它的虧,最好的辦法還是敬而遠之。”
樂洪濤平靜說道:“如此就證明它的確是妖獸。只要是妖獸。哪有不能被降服的道理。罷了,先不提此事,等忙完這一趟,本少主親自坐鎮,看它能否通天入地。”
話語堅決不容置疑,滄浪不敢再勸,唯有督促衆人趕緊啓程。加快速度朝斜谷上游行駛。
隨着一聲令下,寧靜已久的泗水河驟起喧囂,五條戰艦如一支利劍,踏波逐浪飛速前行。周圍,無數水中妖獸倉惶逃竄,宛如遇到滅世天敵;站在船頭,樂洪濤迎面狂風,眼望着巨浪驅趕妖靈的盛景。壓抑半日的憋悶蕩然一空,心中平起豪情。
“若能識相爲我所用,本少主絕不會虧待你;假如不願意,死心塌地要與之共存亡,休怪本少主無情。”
滄浪一旁聽到了這句話,心裡忍不住想少主說的是幽靈艦?
“不像啊......”
戰艦啓程的時候,東南距離三面崖八千里處。六道飛虹當空馳騁,絲毫不在乎周圍存有多少妖禽覬覦。六人氣色均有些灰敗,當頭一名青面老者,神情抑鬱似顯悲憤。疾馳中不忘號令身側,如宣臨死誓言。
“你我皆爲必死之身,能否改變大局,挽救族人性命於水火,全看此行效果如何。”
擡手指點前方,青面老者低吼道:“無需講,不用談,見人殺人,見獸殺獸,只要殺光他們,四大星域便可重整旗鼓,挺過這重難關。”
法力猛催,老者臉上閃過一絲瘋狂,遁速再度加快。
“諸位請與老夫一起,殺光他們!”
“殺!”
肆虐的氣息席捲八方,餘下五人齊聲怒吼,與老者一道,竟如千軍萬馬奔騰沙場,呼嘯千里。
同一時間,三面崖西北萬里,關雁秋與黃渠正在地面奔跑,頭頂忽傳來隆隆雷聲,震驚中擡頭觀看,只見一片翻騰雲海,內裡似有狂龍舞動,威壓如海當頭凌壓,直欲令人窒息。
“我的個天啊!”
黃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疲憊到極限的身體再無一絲氣力,目光一片茫然。其身邊,關雁秋勉力提聚精神想要與那重威壓對抗,可惜如螻蟻反抗天威,哪能動得了半點。
“就是他們!”
頭頂忽傳人聲,失魂落魄的兩人尚未來得及定神,眼前已多出一大夥人。此時關、黃二人方留意到,發出聲音的是本應在他們身後的兩名魔修學子,還有另外四人也都在,神情同樣疲憊,但卻多出不少振奮。
“就是他們?”
一名獨臂大漢與一名獨腿大漢攜手而來,二話不說探出狼爪,如擰雞一樣將二人抓在手裡;隨後毫不停頓躍到空中,再發狂吼。
“楞着幹嗎,肯定快到了,快快快,快點追少爺去!”
“追誰?”關、黃二人至今尚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擡起頭,迎面忽見一張俏麗面容,輕紗掛劍,雙眉斜挑,明明身爲巾幗女子,神情透着滿滿沙場氣息,颯爽更勝鬚眉。
“放心吧,沒事了。”女子看出二人疑惑,溫和寬慰後有些失笑,淡淡補充一句。
“是他教我的這句話,拿來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