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衆商城回來之後,江勤就一直待在208沒有出過門。
內容組的預熱已經開始了,不少註冊用戶也已經知道了拼團這個即將上線的產品,再加以引導之後,各種討論與看法就紛至沓來。
有人關心送貨問題,有人關心質量問題,有人想知道折扣力度有多大。
江勤的應對方針是暫不多作迴應,一切都等到上線那一刻,由內容組以彩虹屁的方式來解答。
“老闆,校務處的人來送貨了,車上都是嶄新的電腦和取暖器!”
“快快快,接貨接貨,用雙手!”
江勤尋着文錦瑞的聲音跑出來,就見到一批工人抱着電腦、飲水機,取暖器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創業基地。
週五,氣溫驟降,寒潮來襲。
早上起來洗漱的時候,江勤發現拖把池裡未排乾的水已經結成了冰。
站在室外哈一口氣,白霧氤氳。
創業基地位置較偏,暖氣熱度比不上教學樓,於是,學校支持的三臺取暖器就派上了很大的用場,彌補了暖氣不太熱的缺陷。
曹馨月藉着做ppt的藉口,帶着洪顏和唐琳搬了過來,其實就是爲了蹭個取暖器。
沒過多久,嚴教授也跑過來了,身上還裹了個毯子,賴住之後就不走了。
暖氣管道的排布用的是N型的串聯方式,熱水從熱管壓到屋頂,然後依靠重力從屋頂流向樓下,所以當整棟樓都不暖和的時候,一樓的出水區往往是最冷的。
嚴教授是老年人了,耐不住寒,但性格古怪,不想佔學校便宜。
於是,08版的“蹭熱度”就產生了。
208原本有十六個員工,加上總辦處的四個,現在湊了二十個人。
人多不一定熱鬧,但暖和是真的。
老教授坐在江勤的對面,泡了壺茶,眯着眼,帶上老花鏡開始悠閒地看報紙。
其他的人則對着電腦一陣噼裡啪啦,久久無話,氣氛雖然安靜,但任誰都可以感受到一種清晰的緊迫感。
或許是因爲呼吸的熱度,又或者是取暖器的溫度,要麼是嚴教授茶壺的蒸汽,208的窗戶上已經是一片白霧迷濛。
“老闆,萬衆商城的人打電話過來了,希望把當天下午八點的送貨時間改到次日早上八點。”
江勤面無表情地擡起頭:“電話誰打的?竟然這麼不給臨大首屆學習之星面子。”
“貨運部的一個主管,姓張,他們說節日期間人手太緊張了,忙不過來。”董文豪擡着頭說。
“你跟他們囉嗦什麼,有問題不找上級主管反應,打電話找合作商?我們是公對公的合作,何益軍指定的對接人是嶽竹,除非是嶽竹的要求,其他一切概不受理。”
“那萬一嶽經理同意了呢?真的要改時間?”
江勤擺擺手:“肯定是嶽竹沒同意,他們才私底下找我們商量的,你跟他們說,改時間可以,我現在立馬去找嶽經理彙報一下,他們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
董文豪將信將疑地摸出手機,按照江勤的意思回了個電話,說要去找嶽經理彙報,結果姓張的主管立馬改口,說岳經理事務繁忙,還是別麻煩了,先按照之前訂好的時間配送吧,我們騰出來個人手就行了。
“老闆,他們又不改時間了。”董文豪一臉震撼。
“以後這樣的事情多的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決策層層落實下去之後,每個環節的人都會有不同的想法,不要誰的面子都給,這樣很容易會被蹬鼻子上臉。”
話音落下,嚴教授忍不住擡眼看了一下江勤,心中的疑惑變得更深了。
他始終不明白,江勤這種一眼就能從表面挖穿到本質的犀利眼光究竟是從哪裡鍛煉出來的。
他才十八歲,總不可能真的在人情場上摸爬滾打過,真是邪了門兒。
“金融學院,現在都教你們什麼課?”嚴教授忽然問了一句。
江勤擡起頭:“不知道啊。”
“?????”
“課是什麼東西?”江勤一臉茫然。
嚴教授癟癟嘴,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不再說話。
而唐琳此時也偷偷注視着江勤,將他與薛剛進行了一番對比,忽然發現薛剛那個學生會主席的光輝形象變得有點弱雞了。
江勤身上真的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質,和她認識的那些大學男生好像不在一個層面上。
初見,唐琳覺得江勤只是有點小帥。
但這次,唐琳覺得他好像在發光一樣,心裡漸漸明白了他爲什麼會成爲校花們爭搶的目標。
像這樣的男生,伱光從外表來看並不會覺得他有多麼的光鮮亮麗,但接觸下來卻會發現,他一定懂很多你不懂的事情,腦子裡裝了很多的東西。
“大家好好工作,我出去忙點別的事。”
“老闆,要幫忙嗎?”
“不用,我是老闆,衝鋒陷陣是我的責任,最艱難的任務就交給我來做吧!”
江勤的目光深邃了不少,然後毅然決然地從208離開,去女生宿舍接馮楠舒。
金融四班的班級聚會就在今晚,而臨川大學的辯論賽決賽也在今晚。
一到樓下,503的女生就花枝招展的下來了,六個人都做了精緻的打扮,就連性格比較孤僻的王海妮都換了一身淑女式的卡其色風衣。
馮楠舒最漂亮,還是那股靈氣逼人的女神範,從樓梯走下來的時候高冷的不行,但見到樓下的江勤,眼神一瞬間就靈動了。
“江勤。”
馮楠舒叫這兩個字的語氣軟糯好聽。
“穿這樣冷不冷?”江勤捏着她的大衣試了下厚度。
小富婆搖搖頭,扯了一下里面的衣服:“不冷,裡面的毛衣是厚的。”
“江勤,你真的不跟我們去聚會啊?”
高文慧此時也從樓門口走了出來。
“今晚還有別的活動,你們去玩就是了,馮楠舒就交給我了。”
小富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仰起頭,清澈的眼眸璀璨着一絲愉悅的光。
高文慧有些遺憾,不是遺憾江勤不去,畢竟這是四班的聚會,和三班沒什麼關係,但誰都知道,江勤不去的地方馮楠舒也不去。
她想起一句俗語,叫做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馮楠舒現在就好像是四班嫁出去的姑娘,真就是一個夫唱婦隨。
隨後,兩撥人馬分道揚鑣,一波去校門口打車,一波則上了天橋,前往東校的中心禮堂。
傍晚的寒意很重,江勤和馮楠舒在天橋緩步而行,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嘴裡哈出來的寒氣變得愈發明顯了。
“江勤,我冷。”
馮楠舒穿的一雙帶絨毛的小羊皮靴,在天橋上傳出噠噠噠的聲音。
“你剛纔不是還說你不冷?”
馮楠舒面無表情地從袖子裡伸出手:“我的小手冰冰涼,不信你試試。”
“唉,誰讓我從小就是一個很暖的好心人呢。”
江勤一本正經地說着,並攥住她香軟的小手揣進自己的口袋。
“我的另一隻小手也冰冰涼。”馮楠舒柔柔地說了一聲。
另一隻?
也放我口袋裡?
那不就成了擁抱了嗎?
“先暖這一隻,待會兒給你換個邊。”江勤主打的就是一個油鹽不進。
“噢。”
馮楠舒面無表情地哼哼一聲,看上去比這初冬的夜色還要高冷。
冬季的傍晚很短暫,在兩個人走到天橋中途的時候,照明燈忽然就開啓了,冰冷的光芒灑下,把兩個人的身影越拉越長,隨呼吸而飄散的白霧也變得明顯了。
一位校內攝影師此時正站在天橋上,看見兩人的背影后忍不住一愣,隨即舉起攝像機拍了一張。
半晌之後,江勤帶着馮楠舒來到了中心禮堂,禮堂的大門口燈光璀璨,來參加辯論賽的選手和觀衆正在依次進場。
莊思玉正在門口組織學生維持秩序,見到江勤後邁步走來。
“學弟,你的位置安排好了,在第二排的2012和2013。”
“辯題改了嗎?”
“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勤牽着馮楠舒走進禮堂,在高處向下看,發現舞臺的上方掛着兩道橫幅。
一道是論壇的贊助橫幅,另一道是這次比賽的辯題。
正方:如果結局是壞的也應該享受過程
反方:如果結局是壞的就根本沒必要開始
江勤深吸一口氣,拉着馮楠舒朝座位走去,還沒走到就看到了張柏青,而除了張柏青之外,還有一個認識但不算太熟悉的面孔,那就是文學社的社長姚豔玲。
姚豔玲沒想到江勤會出現在這裡,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自然。
她當年怒斥時淼淼,說她寫的東西是垃圾,一文不值,結果時淼淼現在成爲了論壇上粉絲量最多的作家。
她當初因爲江勤收了時淼淼的稿子,直接逼迫社員中斷和知乎的合作,結果江勤上了臨川青年報,還成爲了辯論賽的贊助商。
短短三個月,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快到這位說一不二的霸道學姐有些尷尬。
她看着江勤走過來,感覺他肯定會和自己打招呼,叫聲學姐好什麼的,卻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應對。
下一秒,江勤果然開口了。
“張校長,又見到您老人家了,我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