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齊黷武的話沒有半分遮掩,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裡,很多人一開始還以爲要講一番道理,沒想到最後一句竟然是格外不成體統的話,便紛紛如剛纔的齊英一樣再憋不住笑,嘿嘿嘿地低聲笑了起來。
“你……污穢不堪!”
秦月臉色變了,但沒有變得扭曲,她的老態要比在場老者要輕很多,看上去像是五六十歲而不是八十六歲,顯然一直對情緒控制地很好,直接就把目光閃到另一邊,不搭理齊黷武了。
“……”
齊英一下子臊紅了臉——我滴祖宗哇——雖然你的確是我祖宗!你未來的曾孫媳婦就在對面呢,能不能稍微正經一點,拿出你在齊家的派頭來,要優雅,像個老古董,不要這麼污,跟個少年一樣……
您八十六了,我纔是十六的那個!
真是人老心不老。
低頭的時候,齊英偷瞄了一下秦素素,眉頭頓時一展——原來她也在笑!臻首微垂,白紗掩口,就像是一朵被風吹動不勝嬌羞的水蓮花。
這時秦素素也向齊英看了過來,兩人僅僅是餘光接觸了一瞬,卻彼此都有了一種觸電般的感覺。
“呼……”
齊英擡頭吐出一口氣,努力平靜神色,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尷尬。
相比起來,另一邊的齊舜似乎對這種場景見的多了,淡淡一笑而過。
在座所有人其實都沒怎麼在意!
知道點過去事情的人都清楚,齊黷武和秦月兩個人自小相愛相殺,從十六歲鬥到現在整整七十年了,每次見面必然是一番脣槍舌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有可能,年輕時候沒少給王都製造混亂,連皇宮都打爛過——後來齊黷武老得太厲害,秦月又修身養性好多年,見面頂多也就和現在一樣調侃一下打打嘴炮而已。
然而。
齊黷武這一次卻大有佔了上風就要不依不饒的態勢,繼續對着身邊的齊英“諄諄教誨”道:“你要是看上哪個姑娘,就跟曾爺爺說,不管她願不願意,曾爺爺直接把她搶到咱們齊家來,當天圓房!你打不過她沒關係,曾爺爺幫你下藥……當年曾爺爺就吃了不懂事,不會下藥的苦啊!哎,要不然你得早生十年……”
“住口!”
嗡!
一大股氣勢,陡然從秦月的位置擴散開來!
噔噔噔!
桌椅都是一抖,茶水碗碟碰撞不住顫鳴,絲竹之聲戛然而止,筵席中央的舞蹈也陡然停住,舞女們一個個都倒在了地上。
齊英直接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好強的氣勢。轉頭一看,其餘的小輩,也跟自己差不多神色,甚至更爲不堪,臉色煞白,雙股戰慄。
僅是一句話的氣勢。
就讓一羣靈武境武者戰慄不已!
天武境武者,當真恐怖——而且這決計不會是秦月有意爆發出的力量,如果是那樣,恐怕整個宮殿已經要被摧毀了。
面不改色的,只有其他五名強者!
這時,燕長纓開口了,聲音和煦,朗朗入耳:“月侯息怒,虎侯不過是在追憶往昔崢嶸歲月,那時的月侯,虎侯都風華正茂,如現在座上的一干晚輩一樣,正在意氣風發的時節,嚮往風花雪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猜,虎侯也是活躍氛圍,要小輩們別再繼續侷促着,放鬆一番吧。”
“文化人!”
齊英暗暗豎了一下大拇指。
姓燕的,貌似文化水平都很高啊!
不過曾爺爺也夠可以的,什麼話都敢說——關鍵是,他有說這些話的資本,若是一個無知的小輩在皇宮宴會上說這些,恐怕早就被拉出去砍了吧?
嗡!
秦月的氣勢,終於散去了。她淡淡往齊黷武的位置瞥了一眼:“老不正經的傢伙……右邊的那個,還是小不正經,剛剛偷看我家素素來着,果真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七大世家,秦家出絕代佳人,燕家出經綸鴻儒,楚家出劍客……齊家以前最盛產名將,現在怎麼最盛產輕浮浪子了呢?”
“……”
齊英發現自己被戳穿,反而大大方方開始和對面的秦素素對視起來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偷看了,那我明着看還不行?
對啊,我現在是齊家少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不用偷偷摸摸的!
“哎,我就……”
齊黷武想繼續發揮一個嘴炮威力給秦月還擊,這時候忽地從不遠處傳來一個拉得極長的聲音:“君——王——駕——到!”
齊黷武再爲老不尊,這時候也不敢太過放肆了,站起身,神色嚴肅。
唰!
所有人盡皆起身,除了七大世家的老怪物以外,盡皆叩首下去:“恭迎君王!”
齊英雖然不習慣,但入鄉隨俗,也就順勢往下面一趴——嗎個嘰,勞資在最前面,後面又沒長眼睛,鬼知道到底怎麼叩首?
所以其他人低着頭,齊英卻擡着頭而不自知要垂下去,其他人注意力都不在這裡也沒有人注意到齊英擡着頭。
於是。
齊英看到一行人從大殿深處走出,在一羣侍女與太監的中央,走着一名看上去差不多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步伐不徐不疾,規規矩矩,有一點文弱氣息,不像什麼修行高深的武者,反而像一個街頭賣字畫的書生。
這就是君王?
齊英暗暗咋舌。
和想象中睥睨四方,雄視天下的威猛壯士,也相差太遠了!
不過。
齊英還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人。在君王的旁邊,走着一名步伐輕盈的少女,一襲金粉相間的衣裙裝扮,華美中居然還能流露出一絲素雅,精緻面容更是被全天下最精湛的畫匠勾勒過一般,用絕代芳華來形容也不過分——更重要的是,齊英看着她,居然有一種眼熟似曾相識的感覺!
怎麼會眼熟?
齊英不由把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仔細在腦海中搜尋相關的記憶,拼命回想自己到沒到底見過她,突然間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膽!”
一道極爲尖銳的聲音響起,不像男人的聲音,更不像女人的聲音:“褻瀆公主,此人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