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有些泛黃,可以看得出來這封信有些年頭了,但信封保存得很好,沒有一絲兒皺褶,信封背後只有薄薄的一層蠟封,似乎只是爲了防止信封內的信件不至遺失,並無封口的意思,但蠟封至今完整,沒有絲毫被拆開過的痕跡。
信封上寫着“吾兒親啓”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看筆跡,整體遒勁有力、磅礴大氣,唯有彎鉤提筆之間纔會突然爆發出一股子崢嶸的殺伐氣息!
任北的手有些發抖,他從來未想過他的爹孃,只當自己是孤兒,前世今生再苦再痛再難他都一個人熬過來了,如今突然知道,他不是孤兒,他有爹孃,他心中如何不五味陳雜!
若是旁人告訴他,他爹孃是誰誰誰,他肯定會揍得他爹孃都不認識他,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是他師傅向震山。
世上所有人都可能會騙他,唯有他師傅向震山不會,更何況是在他自覺大限已至,交代遺言的時候……
良久,他才顫抖着拆信,他的動作很輕柔,一點兒一點兒的揭開蠟封,沒有毀壞信封絲毫,渾看不出,拆信的是雙拿刀砍人的手……
輕柔的拆開信封,取出裡邊的潔白如玉的信箋,展開後,映入眼簾的是和信封上一模一樣的字跡,但筆記潦草了許多,可以看出寫此信的人當時心緒煩亂。
“任北吾兒,吾兒啓信之時,父應既歿,不知吾兒數歲?數高?可及冠?可成家?可立業?
原諒爲父與汝孃親,未能伴汝長。
爲父任天行,生於嶺南天府平原臨江城任家,家中有父任千山,有母任黃氏鳳儀,有兄任我行,汝孃親姓餘名心蘭,出身百草堂,家中已無親族。
吾生於家族動盪之時,自幼習武,十二歲入凡人境四重,十三歲離家仗劍天涯,十六歲拜入累土仙山靠山院,十八歲入累土仙山斗戰堂,三十歲爲鬥戰堂副堂主,三十六歲那年初見汝娘,驚爲天人,百折千回不改初心,終娶得汝娘爲妻,生平一大幸事也!
只恨吾一生鋒芒太露,以致羣敵環繞,升任鬥戰堂堂主之後遭受諸多算計,無端累及汝娘,飽受附骨之毒九生九死九輪迴的折磨,吾嘗尋遍嶺南修行界,也未得其藥,束手無策,坐視汝娘日日承受千蟲噬骨之痛,痛不欲生十餘載,萬箭穿心不能解吾心頭之痛
。
汝孃親實乃當世奇女子,於十八層地獄之中強行誕下汝,元氣盡喪,撒手人寰,嗚呼哀哉。
吾盛怒之下,盡覆環伺之敵,但大開殺戒之下,傷及無辜無數,終鑄成大錯。
吾兒當以爲父爲戒,韜光養晦,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勿以惡小而爲之。
今日一戰,生死難料,思來想去,只得將吾兒託付給震山,囑咐他將汝帶大,卻是拖累了震山,吾愧矣。
震山乃吾少年時書童,隨吾入仙山,伴吾一生,不曾相負,實乃吾一生之摯友,吾要他爲汝義父,他不願,但吾兒當以父子之禮待之,莫相負!
吾之過、吾之錯,已化塵埃,盡往矣,吾兒不可舊事重提,使吾九泉之下不得安生,吾只盼吾兒行願行之事,爲販夫、爲走卒,不改其志,無愧天地,爲父即死,亦能與汝孃親含笑九泉,護佑吾兒。
任天行字吾兒任北”。
信箋顫抖得翻起了波浪。
“痛煞我也!”任北猛地仰頭咆哮出聲,眸子之中爆射出駭人的殺氣,發繩炸開,長髮瘋狂的飄舞,白色的長袍獵獵飄蕩,一股冰冷瘋狂的氣勢迅速鋪平了整間院落。
父母痛,子身受……
他不是沒人要的孤兒,這就是他的爹孃啊、他的爹孃啊!
他忽而一躍而起,兩指向天,一句一頓的咆哮道:“吾任北指天起誓,若不能查清此間曲直,屠盡當年算計吾爹孃之小人,報此不共戴天之仇,此身此心永墮輪迴,萬萬年不得超脫!”
這等誓言,對任意一個修行之人來說,都是最恐怖的毒誓,對一心想要重回上界的任北來說,尤其如此!
毒誓發完,任北又跌回了地上,他望着信箋,寥寥幾百字,字裡行間透露出的關切之意,卻溫暖了他的整個修行生涯。
他的雙眼慢慢的模糊了,目光穿過信箋,似乎他母親望着他的溫婉笑意,似乎看到了十五年前,他父寫下此信箋之時,臉上的嘆然與遺憾,
良久,他才抓起大袖大力的擦去臉上的淚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認真的分析這數百字中透露出的信息。
他父任天行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十六歲入靠山院,十八歲闖過外院論戰進入內山斗戰堂,短短十二年便能成爲鬥戰堂副堂主,最後
甚至成爲了鬥戰堂的堂主!
鬥戰堂是什麼地方,任北清楚得很,那是累土仙山的武力中樞,囊括了仙山所有三代、四代弟子精英,仙山所有對外征伐,都是由鬥戰堂一手統籌,戰時連諸多二代長老都要受鬥戰堂節制!
鬥戰堂不論資排輩,只憑實力與戰功論英雄,他父能在三十歲之時成爲鬥戰堂副堂主,絕對是百萬人之一的絕世天才!
歷代鬥戰堂的副堂主,都是法身境強者,例如雷豪,他便是鬥戰堂副堂主,但雷豪看起來年輕,實際上他絕對已超過了四十歲!
至於鬥戰堂堂主,至少也是三花境大修!
骨胎境晉升法身境,乃是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之後破繭化蝶的大造化,但諸多骨胎境修士,只要修行資源足夠、天份又不是太低的話,十個骨胎境九重的修士,總會有麼兩三個幸運兒,能成功的練氣化元、煉魂化神,晉升法身境,獲得八百壽數,正式踏入神通之境!
而法身境晉升三花境,可就不那麼簡單了,需要以大恆心、大毅力、大造化凝結全身精元於元神之中種下一枚仙種,這個過程失敗的機率極高,哪怕是在累土仙山這樣的乾元界十大仙山之內,一百個法身境強者,也只有那麼寥寥十餘位能晉升三花境。
由此可見任北之父任天行能升任鬥戰堂堂主,絕對是天資縱橫!
任北甚至可以推斷出,他父若是能如雷豪一般嗜武成癡,必能走出一條奇偉的通天之路。
但父親愛上了孃親……
至於那些算計他父親的人,雖然他父任天行在信箋之中並未點明,還告誡他不要報仇,但任北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是那些人。
身爲鬥戰堂堂主,若是仙山外的敵人,敗了就是敗了,何來算計一說,也只有仙山內的同門,才能稱得上算計,再結合他父的平民出身……
這個仇結大了,萬死不休!
還有他父身死的那一戰,他父親身前乃是鬥戰堂堂主,他戰死這麼大的事兒,鬥戰堂肯定有記錄,到時候進了鬥戰堂一查便知。
無論殺他父親的是誰,何門何派、何等修爲,哪怕是他已飛昇上界……任北要他死!
“嶺南、天府平原、臨江城、任家……該找個時間去一趟嶺南了。”任北默唸了一遍信箋上的地址,心中暗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