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在一陣密集、清脆的鐐銬撞擊聲中,任北步入一間寬敞、雅緻的大廳。
大廳內已經坐滿了了人,高居正中央的是累土仙山仙主姬元君,兩旁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數十把大椅,任北用眼角的餘光瞟過端坐大椅上的衆人,心中輕嘆了一句:“都是熟人啊!”
他俯首行禮道:“弟子任北,參見仙主!”
姬元君耷拉着眼皮,看都沒看任北一眼的淡聲說道:“起身吧!”
任北直起身,面色如常。
只見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神色冷酷如寒冰的中年道人站起來,冷冷的喝道:“任北,汝出生何地,雙親何人,師承何人?”要任北交代出身,這是把他當做奸細在審。
任北認得這位中年道人,戒律堂堂主包仁杰。“弟子出身累土仙山,先父鬥戰堂前任堂主任天行,先母神農堂餘心蘭,師承搬山院執事向震山!”
來之前任北就想明白了,他的出身肯定瞞不住,索性就直接說了出來,而且這樣一來,他就是根紅苗正的仙山二代,奸細之類的污衊,也就栽不到他頭上。
任北的話音一落,大廳一下子就安靜了,連上方的姬元君擡起眼皮,瞪大了雙目驚異的望着任北,而坐在鬥戰堂一方的雷豪望着任北,又是一副要把眼珠子都突出來的模樣。
看了幾眼,絕大多數人都不住的點頭……如任北他伯父所說,任北和年輕時的任天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但包仁杰身爲戒律堂堂主,自然不可能任北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尤其是任北所言還牽扯到仙山英烈,“汝言汝乃任天行之子,可有何證據!”
任北抖手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信封,“弟子手中有先父的遺書一封,不知那位師長識得先父的筆跡?”
廳中的衆人左顧右盼的看了幾眼,最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一個身着天青色長袍、容貌不怒自威的英偉中年男子身上。
任北順着衆人的目光看過去,目光之中閃過疑惑之色,南宮輕嘯長老?
南宮輕嘯從大椅上站起來,慢慢走到任北身前,目光溫和的望着他,輕聲道:“孩子,本座複姓南宮,名輕嘯,是你父生前摯友!”
任北瞭然,難怪衆人會讓他鑑定他父的筆跡,他雙手抱拳,對南宮輕嘯一揖到底,“弟子拜見南宮師伯!”
南宮輕嘯卻是看着任北手上的鐐銬一皺眉,伸手抓出鐐銬,青光一閃,鐐銬頓時寸寸斷裂,然後才從任北的手中接過信封,抽出信箋慢慢的看完,擡起頭來之時,雙眸竟然有些發紅,“是天行親筆!”
確定了任北是任天行之子後,雷豪身邊站起來一個身着玄甲血披風、身材魁梧如公牛、臉上一條刀疤從眼角一直拉到嘴角的彪悍男子,怒聲道:“既是任堂主之子,那還審什麼勁兒?任堂主一生爲仙山東征西戰、出生入死,俺老牛這條命都是他老人家給的,誰想動他的兒子,先問問俺老牛的錘子答不答應!”
“仙主面前,豈敢放肆,牛雄武,還不快坐下!”彪悍男子剛說完,坐在他前方的一位俊逸中年男子不悅的低聲訓斥道。
“第一堂主……”牛雄武還想說什麼,被俊逸的中年男子瞪了一眼,只能氣呼呼的
坐下,坐下後還不忘對任北道:“大侄子,俺是你牛叔,以後若有人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俺,俺錘死他!”
累土仙山五大堂口,戒律堂像俗世的大理寺、衙門,山河堂像朝廷,神農堂像藥莊,百鍊堂像打鐵鋪,而鬥戰堂,則是像軍伍。
還有什麼能比軍中袍澤生生死死結下的情義更深的呢?
是以牛雄武在如此莊重的公審之中大吼大叫,姬元君都只當沒聽見。
牛雄武說完之後,那位呵斥他的俊逸中年男子卻又開口了,“不過任北既是任堂主之子,自身也爲仙山立下了不少功勞,還望包堂主酌情處理,莫要寒了鬥戰堂五千將士的心!”這個俊逸中年男子,便是顯然鬥戰堂堂主,第一勝天!
第一勝天的聲音剛落,便有一個義正言辭的聲音響起:“按照第一堂主的意思,是不是但凡對仙山有功的弟子都可以無視仙山戒律?那還要吾戒律堂何用?”
任北望向說話的那人,坐在戒律堂一方,長着一張像百里子嬰、又像百里扶蘇的臉,這就是下令給他上鐐銬的百里家副堂主。
一時間,大廳內議論紛紛。
上方的姬元君終於開口了,“噤聲!”
包仁杰再度開口,聲音緩和許多,“任北,說說你結識幽月皇朝公主的經過,不得遺漏。”
任北也不遲疑,當下就從他在地魔窟三層初遇謝青陽開始,沒有任何隱瞞、原原本本的敘述到昨日謝青陽打開空間裂縫之時,末了他強調道:“弟子願起心魔誓,謝紫夜從未傷害過任何一位仙山弟子,反倒是在冥聖白骨山包裹雷公塔之時,協助弟子營救了衆多同門,這一點,戒律堂隊長宇文靖和朱雀營庚字旗衆多弟子都可以作證。
其後還隨弟子參加雷公塔之戰、掃蕩天府平原,擊殺冥聖白骨山弟子無數,昨日打開空間裂縫,也非她之本意,雖然鑄成大錯、引得幽月魔皇破界而來,但她以死相逼,將幽月魔皇逼回了坤元界,並未對仙山造成任何損失,還請包堂主明鑑!”
王戟便接口道:“任北與謝紫夜在地魔窟二層營救衆多同門之事不假,宇文靖與衆多同門都曾上報此事!”他對任北的感官還是不錯的,在尊重事實的情況下,他還是願意替任北說好話。
王戟最求絕對公平的性子,累土仙山無人不知,他的話,份量堪比諸位長老。
聽任北之言,前後沒有任何矛盾,又有人證,廳中的衆位長老、堂主、副堂主臉色緩和了許多。
百里家的副堂主又開口了,“錯便是錯,豈能因爲錯沒造成損失就變成對?諸位可想過若那個魔女沒能成功的將幽月魔皇逼回坤元界的後果麼?
任北明知那魔女的身份,還無視仙山戒律將其帶出雷公塔,此乃一罪;大意疏忽,讓魔女引得幽月魔皇領軍跨界而來,危及仙山、嶺南,甚至整個乾元界,此乃二罪;兩罪並罰,不殺不足以正仙山戒律!”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又拿仙山戒律說事兒,瞬間將公審的判決引到了一個對任北極爲不利的方向,偏生哪怕全心幫任北的雷豪都找不出話反駁他。
這是一定要讓任北死啊!
任北斜睨了那個百里家的副堂主一眼,心中殺機大盛!
“呵呵”方纔鑑定任天行
遺書真僞的南宮輕嘯突然冷笑出聲,“吾累土仙山得以名列九大仙山,靠的不是戒律,而是歷代弟子拿命填出來的!
任北自己身陷冥聖白骨山的包圍中都不忘救助同門,這般忠肝義膽的弟子,別的門派護都來不及,你們竟然還想殺?”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包仁杰苦思良久,最終只能找一個折中的法子,“律令:鬥戰堂弟子任北,誤交匪類,險陷仙山於水火,按律當處死,但念並未造成惡果,其又多有功勳,免其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任北需參加此次靈脈爭奪戰,將功贖罪!”
判決一出,無論是贊成處死任北的,還是反對處死任北的,都得到了一個相對滿意的結果。
上方的姬元君終於說了第三句話,“公平!”
這就是一錘定音了,誰都不能再質疑這個決斷。
姬元君的話音剛落,南宮輕嘯突然大聲道:“還請仙主與諸位長老、堂主做個見證,任北,可願拜本座爲師?”
有道是修行無常師,修行界有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的說話,卻沒有隻能拜一人爲師的限制,任北就知道,許多在下界稱王稱霸的掌教、宗主,飛昇上界之後,還拜入諸天大能門下持弟子之禮。
單憑南宮輕嘯是他父生前摯友這一點,就足以打消任北心中許多猶豫,他理了理衣衫,莊重的對南宮輕嘯行下三拜九叩的大禮,“弟子拜見師尊,願師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南宮輕嘯上前,一隻手輕輕的落在了任北的頭頂,一道磅礴的青色真元從他掌心涌出,將他全身塵埃滌盪一空,然後再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頂紫金冠,耐心的將任北的及肩長髮束起。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禮成。
“從今往後,任北便是本座大弟子,諸天萬界,休慼相關、榮辱與共!”
頓了頓,南宮輕嘯轉過頭,目光望着方纔一直對任北落井下石的那個百里家副堂主道:“今兒誰若再敢算計本座的徒兒,本座將視爲是對本座的挑釁!”
那個百里副堂主臉色一白,低下頭不敢直視南宮輕嘯。
下一刻,一個鬚髮雪白的皇袍老者望着南宮輕嘯怒聲道:“南宮,你這什麼意思?吾百里家可曾招惹過你?”
“呵呵!”南宮輕嘯只是眯着眼冷笑,並不會迴應。
轉過身,他一張手,手心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好似銅鐵工藝品的小山峰,“好徒兒,這是爲師前些年使過的小玩意兒,喚作千重山,別的功效沒有,砸人還比較順手,日後看誰不順眼,只管砸,天塌下來有爲師給你扛着!”
大廳內的其他人瞬間無語了,下品法寶級的小玩意兒?剛剛纔宣佈任北必須去參加靈脈爭奪戰,轉過頭就賜他一件這麼恐怖的大殺器,嘛意思?
連姬元君都面無表情的輕聲說了一句,“看來以後本尊在山中行走,都要頂上真元護罩了,要被人看不順眼,捱上一板磚,可就晚節不保了。”
很冷的笑話,但以姬元君的身份說出來,就令人特別有捧腹的慾望,偏生還不能笑出聲,一個個長老、堂主臉都憋紅了。
“多謝師尊!”任北雙手接過千重山,叩謝道。
不得不說,任北很喜歡這個師尊,夠囂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