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雲戰的確就藏在慶功殿中瘋狂地以烈酒來麻痹自己。
慶功殿的一邊,豎着一排四層高的酒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酒。
雲戰搬了一罈便往自己口中倒,比喝水還急。
旁邊已經摔碎了幾個罈子,他的臉色也已經開始發青,但仍然沒有一絲要停止的意思。
相比之下,他在知道雲和是自己的表弟之後的那種痛苦顯然比風語知道了雲和是自己的親哥哥還要強烈得多,他恨他惱,他狂他瘋,他實在實在難以接受雲和居然是他的表弟這個現實了。
天啊!
這叫什麼事兒啊!
多年以來一直身受唐門教育的雲和,除了對風語的愛,早就將新國夢想當作了自己的畢生目標,他不是要自己稱王稱霸,要的是爲風卓打下一片天地,讓風卓去主宰這個世界,然後再陪同風語恩恩愛愛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生。爲了唐門,爲了新國夢想,他苦讀兵書,勤研治世治國之策,加上本身有這方面的天賦,一出唐門便嶄露頭角,在針對旗國虎陽關的作戰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爲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夢,在官封平橫關大將軍的時候,他便刻意將風卓提拔,使之成爲鋪佐自己的副將軍,在他不在的時候,有等同大將軍的權力,可以任意調動手下兵馬。這次進天朝之前,他還在暗中特別叮囑過風卓,勞勞守信虎陽關不可輕易出兵,萬一有變就直接將虎陽關與平橫關連成一片,劃地爲界,自封爲王,建立新國。而他自己在那時候就已經暗下制定了計劃,只要一個不對勁,便立刻帶領唐門所有高手直奔平橫關,協助風卓轟轟烈烈地打天下。
因爲這計劃和目標的存在,雲和也跟風語一樣,早將雲和當作了阻礙新國夢想的最大絆腳石,必欲除之而後快,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雲和居然是他的表弟,不僅如此,連風卓、風語、風柔、風鈴全都成了雲和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
那一陣子,雲戰只覺得天旋地轉,沒差點昏倒在地。
不敢想象唐天穹唐天時本人知道這個真相之後會被怎樣震驚,在他自己來說,確確實實難受到了極點,內心甚至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大叫,“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啊!!!”
但是他沒有喊出來。
越是這樣,憋在心裡就越覺得難受,以致於孃親跟他說了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離開小屋後一陣瘋狂奔跑,不知跑了多遠,猛一擡眼居然到了慶功殿外,雲戰二話沒說奔入殿中,藉着殿外一絲亮光摸到酒架邊,搬了酒罈拍開泥封便往自己口中猛倒。灌了一罈又一罈,他只想將自己醉死在這裡。
當風語趕過來的時候,老遠就聽到他瘋狂哀嚎的聲音。
“爲什麼啊?”
“爲什麼啊,到底是爲什麼啊?”
“是蒼天捉弄嗎?爲什麼竟是這樣啊?”
“……娘啊,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啊,你叫孩兒將來何去何從?如何去面對唐門面對自己啊??”
他的瘋狂叫號直刺皇城的夜空,可以說幾乎將整個皇城都驚動了,偶然一聲長號,如同出更的野鬼對天長嘯,久久不息,幸虧唐天穹唐天時晚上住在正陽府,而正陽府是恰恰又在皇城之外,否則連整個正陽府的人都會被一齊驚動起來。
風語聽到那陣陣蒼狼般的叫聲,心都碎了,早將自己的事情拋在了九霄雲外,拚命躍入殿中。
令人傷心的一幕清昕地展現在眼前:雲戰已經完全喝醉了,眼睛紅紅的,臉色發了青,捧着酒罈搖搖晃晃,雖然已經把握不住定準,但仍是舉起壇不停地往自己口中倒酒。
那些酒水成片成片地澆落下來,不僅打溼了他的胸衣,連帶邊近的地面也全部溼透。
風語衝進來的時候,他的號叫聲已經止住了,突然卻又嗚嗚咽咽的暗哭起來。
長這麼大,風語還是第一次聽到雲戰哭,甚至可以說這麼多年以來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從來都沒有看到雲戰掉過一顆淚。然而現在他居然在哭,而且哭得那樣的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大顆大顆的眼淚叭叭地掉落下來,就像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一般。
他一邊暗哭一邊還在灌酒,將烈酒和眼淚全都吞進了肚裡。
風語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去一把將酒罈奪了過來,丟到一邊。
雲戰猝然受到襲擊,出於本能反應,打着趔趄退開兩步,舌頭打着卷兒吃吃地說道,“你、你、你是誰?爲什、爲什麼要搶我的酒?”
風語含着淚上前一把將他扶住道,“戰郎,我是風語,是風語啊。”
風語?
雲戰吟哦了一聲,好像感到這個聲音有點熟,但是在酒精的過度刺激下思維有些混亂,已經想得不太清楚了,仍是吃吃地道,“你說什麼?你是風語?”
風語連連點頭,“是啊,我是風語,我真是風語。”
雲戰含含糊糊地道,“不對,風語已經不理我了,你不是風語!你、你是搶我酒罈的那個人,對,就是搶我酒的那個人,咦,我的酒呢?”一邊說着,一邊張大醉得血紅的眼睛到處亂看,顧不得搖搖晃晃的身子,還想找回那壇酒來。
風語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急忙扶穩,柔聲勸道,“別喝了,戰郎,這樣下去你會將自己醉死的。”
雲戰叫道,“我,我就是要,要醉死自己。”
風語含淚道,“你死了我怎麼辦?”
雲戰此時尚有一絲意識,接口道,“我死了就死了,不用你管。”
風語傷心道,“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死了我也只有跟着去死。”
雲戰猛地將她一推,“我的妻子是……是風語,又不是你。”
這回風語的眼淚都下來了,急忙又上前將他扶住,抓起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按在自己臉上,哽咽着道,“戰郎,你看,我就是風語,就是你的妻子,你聽我的話,別再喝酒了好不好?你若是醉死了,風語也只好跟着你去死了,難道你不再喜歡風語了嗎?”
後面一句話傳入耳中,雲戰如遭雷擊,頓時有所平靜,他哆嗦着將另一隻手也伸上來,捧住風語的臉頰,帶着哭腔道,“你,你真是風語?”
風語咬着嘴用力點頭,“我真是。”
雲戰顫抖着,又在她的臉上摸了一陣,立刻流下淚來,“真的是,你真是我的風語,我以爲,以爲你不再理我了。”
風語忍不住動情地道,“風語永遠都不會走,永遠都會陪着戰郎。”
雲戰渾身一陣顫抖,猛地一把將她抱入懷中,這時候他又哭了。
他抱得那樣緊,以致風語的腰身都感到有些疼痛。
但她沒有推開,反而將雙手圈過去抱住雲戰,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雲戰帶着哭腔叫道,“風語!”
風語亦帶着哭腔回答,“戰郎!”
雲戰又道,“風語,雲戰愛你!”
風語又答,“風語知道,風語也愛戰郎!”
慶功殿外,不知何時居然圍來了好多人,有云花,有云鳳,這其中還包括李紅霸的兩個兒子李青李應,他們聽出是雲戰的聲音後,沒敢輕舉妄動,立刻派出禁衛向皇上通報,雲和很快就趕到了此處。
當然,隨同雲和趕來的還有風語的孃親雲羞和雲戰的孃親雲秀。
幾乎在同一時刻,北斗風清趕了過來。
北斗見到雲和也在,連忙躬身行禮,“皇上聖安,屬下剛纔聽到聲音……”
雲和一擡手立刻制止了他的話,“殿內是雲戰,聽聲音風語也在,各位休要驚動他們。”
正在說着,一身火紅的風雪突然飛躍而至,大聲叫道,“是什麼人在這裡哭鬧?”猛見雲和,滿臉驚訝,“皇帝哥哥,你怎麼也在這裡?”
雲和連忙輕輕地噓了一聲,“小聲些,不要驚動了他倆。”
風雪猶是不解,“他倆是誰啊?”
雲和壓低聲音道,“是雲戰跟風語,他們之間好像發生了一些事,不過聽起來現以已經沒事了,我們最好別再驚動他們。”
風雪恍然道,“是不是因爲風語姐姐被……”驀然意識到什麼,後面那半句話卡在喉嚨裡沒有說出來。
很顯然,她的意思是指風語被唐鬥**之事,她還誤以爲雲戰知道那件事後跟風語發生了激烈吵鬧呢。雲和怕極了風雪胡鬧,連忙就着她的意思點點頭,“對,就是你說的那事,所以我們最好別進去了。北斗風清,你們兩個留下負責他們的安全,其他人全都回去吧。”
衆人應了一聲,陸續散了。
雲羞雲秀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在雲花的引領下,也都跟着走了。
雲和將目光轉到風雪身上,“妹妹,你不是陪着珊珊嗎,還不回啊?”
風雪道,“我想勸勸他們。”
雲和道,“他們已經和好如初,你就別再去插手了,還是趕快回去睡覺吧。”
風雪跺跺腳,“回就回,我又不是不知道。”賭氣走了。
最後離開的是雲和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