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隴西吳宅。
守在門前的黃三一臉難,看着面前頭髮花白的老人,澀聲道:“玉老,吳爺真的閉關了,非是敷衍玉老,等吳爺出關,黃三馬上就告訴吳爺。”
“閉關就不能出關!”
跟在老人後面的一位年輕人小聲嘀咕了一句,臉上怒色閃爍,擺明了是不相信黃三的託辭。
黃三臉上蔑色一閃,根不做迴應,站在前方的老人卻是淡淡道:“小陳,老頭子在吳家住上幾天,你先回去吧。”
“玉老!”
“小陳,玉老既然這麼說了,你先回京都,有什麼話日後再說。”跟在玉老身後的一位帶着眼睛的中年斯文男子皺眉低聲勸導,瞳孔深處卻是閃爍着不屑,若不是顧忌這小陳背後的那位,回去自己就能將他打入冷宮。
天尊威懾天下,元首見到都平輩相待,甚至是當前輩敬重。
如今玉老拗不過人情,親自上門拜訪,甚至被擋在門前都未展現怒色,這就值得深思。
就算不知道天尊是誰,可連察言觀色都做不到,在大內是不需要這種人,也不適合這種人的。
吳宅深處。吳三龍臉上詫色一閃,驚訝道:“他們找良子幹嘛?”
三爺漠然說完這句,轉身道:“黃老三,送玉書記出去,吳家寒舍,怕怠慢了玉書記。”
雖然不清楚吳家怎麼會和京都世家玉家扯上關係,可黃三也不敢亂打聽,這幾位老爺子無論是誰也不是他黃三能惹得起的。
“咳咳,三爺,休息,我先走了。”
“吳三爺……”
玉老不理這個茬,而是一臉苦澀道:“多少年了,家兄和我從不敢踏足隴西,這次老弟我輾轉反側,猶豫了一夜才下定決心來吳家,不是了找天尊,而是了三爺。”
吳宅,西廂院落。
院子中,吳三龍一臉詫異地問着正躺在靠椅上曬太陽的三爺,那位老爺子他不是不認識。吳家以前雖然貧苦,可電視總是有的,他可是經常看到那位的身影。
吳家。
吳三龍雖然在人前向來冷漠。可如今都是自家人,自然也少不了八卦心。
“黃家小子,老頭子什麼時候說要去你黃家了?”玉老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掃了一眼黃三背後。淡笑道:“你小子膽子可比文清文雄大,老頭子來了這麼久,你就連杯茶都吝嗇?”
三爺冷冷一笑,不理目瞪口呆的黃三兩人,再次掃了一眼情緒低落的玉老,冷哼道:“回去告訴泥菩薩,老頭子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不過還沒小氣到非要和你們過不去,良子也不會因當年的陳年往事和你們過不去!”
“我去?我這個大老粗去了說什麼。和那些傢伙拐彎抹角我可不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才適合我。”吳三龍搖了搖頭,不過還是建議道:“這事你去找三爺,和那些人打交道,三爺倒是有經驗。”
京都,玉家。
“還能咋回事,當年大變革的時候,他玉菩薩被批鬥下放到咱們村。吳家幾位老爺子和玉家長輩有些交情,玉菩薩被他老子安排到了咱們村,你爺爺他們還在的時候對玉菩薩也頗照顧,三哥當年更是和玉菩薩關係莫逆,就差磕頭拜把子了……”
黃三乾巴巴地笑,卻是不敢出聲,這要是被三爺揪住小辮子,日後還想不想混了。
三爺懶得搭理他,轉而看向玉老,不耐煩道:“你們當你們的官,這次巴巴地來吳家幹什麼,我告訴你,少給良子添麻煩。”
吳家若不是出了個吳良名震天下,鬼才知道那大山深處還有個幾百人的小家族,代代相傳至今。
黃三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吳三龍這些人還好說話些,要是吳爺忽然出關了,那位爺可不會顧忌什麼身份地位,到時候鬧僵了反倒不好。
吳三龍身三花強者,有資格也有這個身份去和那位商談,起碼要弄清楚他們的目的纔好。
“給我帶高帽子?”三爺嗤笑一聲,不屑道:“少來這套,你們兄弟什麼人老頭子心裡清楚,什麼耿耿於懷幾十年,若真是如此,難道泥菩薩那麼大的官,連來趟隴西的路費都出不起!”
“五爺也認識,這到底是咋回事?”
黃三早已驚呆了,此刻聞言木然地點頭,臉上露出僵硬的笑意,見三爺就這麼走了,頓時尷尬地看向玉老。
……
被遷怒的黃三頓時臉色發白,苦笑道:“三爺,我沒招惹啊,這話要是被吳爺聽見,吳爺能拔了我的皮。我早就說過了,這地方現在就是吳爺的地方,老這搬走一說可是無從說起。”
……
他活不了多久了,臨去的時候他多想再和昔年的八拜之交見上一面,告訴他,自己沒有食言,這些年他一直在做,可他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不管了自己還是國家,他都不能做的太明顯。
可那個被他視兄弟的泥菩薩是怎麼對他的,答應了他的事沒有辦成,一走了之,幾十年都未曾回隴西,自己更是兒孫滿堂,家族興旺。
玉老滿臉苦澀,微微嘆息了一聲,良久才道:“既然吳三爺這麼說了。老頭子也不難你,咱們走吧。”
臨走之時的舉動瞞不過諸人,玉老一言不發。中年斯文男子卻是向黃三歉聲道:“年輕氣盛,黃先生勿怪。”
玉老此話一出,不但黃三愣了一下,連跟在玉老身後的中年男子也是發呆。難道玉老和這位吳家老爺子認識?
說到最後三爺眼中冷色一閃,若不是了泥菩薩,他吳家三爺也不至於連兒子都丟了,到最後連個傳宗接代的後人都沒,若不是吳家人出息了,他吳三爺死的時候能不能有副棺材下葬都是問題。
玉老一臉失落,“難道你連聽我解釋都不願意?”
“當年的事家兄是真有苦衷,如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家兄雖然不說,可這些年來每每說起當年事,都是耿耿於懷,難以心安。我經常和家兄說,三爺英雄人物,豈會了一件小事掛懷幾十年,三爺你說是不是?”
“不敢當,在玉書記面前,咱鄉里巴人可不敢稱老爺子。”三爺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語氣沒見的多好。
跟在身後進來的黃三心裡咯噔直跳,見狀連忙岔話道:“玉老,這是吳家三爺,也是如今吳家最長者,天尊經常聆聽三爺的教導。”
……
三爺瞥了一眼黃三,砸吧砸吧嘴呼哧道:“你黃老三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斯文了?”
可現在三爺居然和這種大人物認識,還保持着以前官位思想的吳三龍當然驚詫,三爺這手段也太強了。要是真有這關係。當年怎麼也不照顧一下吳家。
“當年的事你沒資格評論,這次你們來隴西還不是了良子,別跟老頭子煽情,咱們也沒情分可煽!”
老者臉上笑意一閃而逝,邁步踏入吳宅。頗有興致地四處觀賞了起來。
三爺閉着眼睛根不理,吳三龍問了兩句見三爺依舊不搭理,不得鬱悶道:“五爺,要不你說說?”
黃三滿臉尷尬,這趕人的話他還真說不出口,可要是不趕,趕明兒自己就要喝西北風,是真的喝西北風。吳爺可不介意讓自己嚐嚐味道。
“三爺,你啥時候和這位搭上關係了?”
玉老忽然說了一句讓人意外的話,緊接着衆人就見三爺漲紅着臉,怒聲道:“什麼玉菩薩,我看是泥菩薩還差不多!你們兄弟大權在握,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來我吳家做什麼!”
“當年要不是老子,你早就餓死了,哪還有今天!到最後你忘恩負義,真把老子當傻子!”
可先前幾句話聽着並不是熟人啊,而且兩人身份地位差距極大,根沒有接觸的可能。玉老怎麼可能認識吳家老爺子。
可曾想過在隴西,在那個深山中,還有個癡傻漢子在等着他的承諾,等着那份兄弟情誼。
“玉書記,你這話恐怕不真吧?”三爺不以然地哼了一聲。不知何,這次和玉老相會,三爺態度並不算好,和以往可是大不相同。
往事一閃而逝,三爺緩緩合上眼,都過去了,幾十年都過來了,如今吳家人傑輩出,他吳家老三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後人,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雖然不見得畏懼如今的華夏皇權。可畢竟代表着華夏的正統,真不理不睬也不合適。
“吳三爺,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在怪家兄?”
吳三龍一走,三爺才緩緩躺下,喃喃道:“泥菩薩,你還真夠現實的,這麼多年了,若不是良子,恐怕你玉家早已忘了這山旮旯裡還有個吳家吧。”
說着三爺眼睛一瞪黃三,喝罵道:“什麼人都往這帶!信不信等良小子一出來。咱們馬上就搬走!”
吳家人自在慣了,忽然住進來一個大官,就算拗不過情面不好趕人,可身份地位截然不同,遇到了也尷尬。
……
“有什麼好解釋的,自古共患難易,同富貴難!這就人之常情,你玉家勳貴之家,吳家當初不過山野之民,泥菩薩有那樣的選擇老頭子根就不意外。”
玉老說這話並未帶着其他語氣,可聽在中年男子耳中卻是感覺格外刺耳,心中咯噔一跳,玉老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心中頗有怨念?
“至於良子,我看這次沒有十天半個月應該是不會出關的,讓一個外人住在這也不方便。”
這種大人物。若不是後來吳良讓吳家發生了變化,他們一輩子也見不到一面。
再度嘆了口氣,老者眼神迷惘,囈語道:“老三,老哥哥真的後悔了,這份債什麼時候才能還的完。”
“住上幾天難道不行?老頭子每天起早摸黑地忙,這國家還是這麼亂,人家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咱們忙上幾個月也不見得有效果,你說是幾天時間多還是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更重要?”
多少年了,原以老了老了自己能忘懷了,可當他再度聽到吳家的消息,卻仍舊不能心安,心情幾度起伏,嚇得保健醫生幾次都重重囑咐自己。
三爺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乾巴巴道:“客氣了。”
轉身離去,卻是恨上了黃三,連帶着素未謀面的那個武夫也被他忌恨上了。
還不如現在打發了這位,吳良沒出關,找三爺也一樣,在吳傢俱有話語權的除了吳良剩下的也就幾位老爺子了,連吳三龍都差了一籌。
“當然是真話!吳三爺難道真不記得了?”玉老臉上笑意卻是愈加濃郁,玩味道:“或者是吳三爺這種英雄豪傑也有過不去的坎?”
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可吳家這時候會來見玉老的不出那幾位,想到這中年男子連忙道:“吳老先生快請進!”
玉老倒是不以意,三爺雖然態度不算熱情,不過老人一輩子什麼情況沒遇見過,見狀不露異色,頓時笑道:“吳三爺。老弟早就聽過吳家三爺的名聲,這次總算是見到真人了。”
黃三搖了搖頭,沒心思猜測那位的目的,皺着眉頭道:“總不能就這麼拖着,三龍,要不你去見見?”
黃三苦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擺手躬身道:“怠慢玉老了,玉老請!”
“玉老,這……”
深受打擊的小陳臉上閃過一抹失落,卻是不敢違拗兩人的命令,再看黃三,眼中卻是露出一抹怨色,隴西黃家,地方豪強,憑什麼這麼囂張!
如今弟弟去了隴西,傳回來的消息卻是讓他失望至極。
既然如此,玉老話中的意思又是什麼?
正在一旁喝茶的五爺聞言一臉迷惘,半晌才咕噥道:“玉菩薩麼,不單你三爺認識,咱也認識,不過他這弟弟咱也就是在電視見過。不熟。”
緩緩掛上電話,曾經問鼎天下的老人瞬間蒼老了許多,喃喃道:“老三,這麼多年了,你菩薩哥也不好過啊。”
三爺眼神冷厲,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吳三龍沒好氣道:“忙你的去,管那麼多幹嘛!”
中年斯文男子見玉老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眼中異色一閃,輕聲道:“玉老,我們真要在這住幾天?”
……
“老五!”
五爺正說的起勁,閉目的三爺忽然怒喝一聲,五爺嚇了一跳,連忙乾笑幾聲,爬起來轉身就跑。
可他真的不敢,曾經一言九鼎的他哪怕面對千萬民衆也不曾膽怯,可每當他踏入隴西,踏入那片讓他魂牽夢想的山林,他就害怕的無以復加,幾度悄悄走進天神山,可最後仍舊是怯懦之下退了回來。
說完步履闌珊地出了屋門,再也不復先前觀賞吳家風景的興致,極度失望地離開了吳家。
然而這並不能給那位老兄弟一個滿意的交代,了自己,老兄弟的兒子沒了,這是自己一輩子也不能償還的情。
玉老可不是閒人,每天的日程都排的滿滿的,就連這次來隴西也是推了好幾個重要日程才抽出時間,這要是住上幾天,那未來幾月的計劃可就亂套了。
聽三爺的語氣,當年三爺和玉家老大好像還有一段往事,不過最後應該是鬧翻了。
吳三龍哪還敢再問,丟下一句轉身就跑,生怕三爺遷怒到自己頭上。
“哼!”
三爺並未驚訝。聞言只是淡淡道:“老頭子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幾十年風吹雨打都過來了,如今日子過的跟神仙似的,這麼滋潤還能有過不去的坎?”
不等他細細揣摩,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中年男子連忙上前開門,一位頭髮銀白精神卻是充沛的老者模樣男子印入眼中。
老三還沒忘,還記恨着自己,也許到死了的那一天老三也不會忘記。
“沒事,黃三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傢伙計較。”黃三淡淡地回了一句。再度向老者展露笑容,“玉老剛剛所言可是真?若真是如此,黃三歡迎之至,玉老願意蒞臨黃家,黃家榮幸!”
“吳三爺,家兄玉蒲沙。”
說着眼睛一紅,若不是無顏再見老兄弟,他何至於幾十年都不敢登門,那愧疚之意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着他。
說着踏步進屋,而玉老已經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門前,見到來人頓時笑道:“老爺子來了,玉某可是期待已久。”
後院中,五爺低聲訴說着當年的事,聽衆除了吳三龍還有二虎以及黃三幾人。
“事情就是這樣,反正玉菩薩不是什麼好東西,從那之後就再也沒回過吳家村,要不是三哥攔着,老頭子早就去京都揍他了。”
吳三龍皺着眉頭,疑惑道:“那三爺怎麼從沒說起過?”
“有什麼好說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再說以前咱們吳家和玉家差距太大,你三爺性子倔,怕人說吳家人趨炎附勢,玉菩薩不回來,你三爺自然不會去找他,更不會整天將這些事掛在嘴上。”
五爺撇撇嘴,也就是三哥,要是自己早就去找玉菩薩了,不管是報仇還是報怨,這債早該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