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輕歌夫人
“池映梓,你真弱智,我纔不稀罕你做的菜!你真以爲你自己是神仙,你想翻|雲|覆|雨,還得看老天答不答應!”
她突然大怒,走過去,用力一掀,唏哩嘩啦地一陣碎響,菜潑灑了一地,侍女們嚇得面無人色,而對面的房間裡卻靜若無人。舒蝤鴵裻
顏千夏絕食了。
她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睡着了就不會餓澹。
睡着了也不會痛。
睡覺是這個世界上逃避苦難的最好的方法。
池映梓緩緩走了進來,掀開重重疊疊的綠紗,到了她的面前季。
他記得她和慕容烈的第一次,在碧蓮池中時,他站在殿後,終是沒能忍下去,中途給老太后送去了解藥,若非事情行至一半,慕容烈的奪魄之毒不會這樣輕易解去。
他爲了顏千夏,也是一退再退了。
可以殺慕容烈的時候,他忍住了。
可以強迫她成牀|第之事的時候,他忍住了。
現在,她向他表演絕食?
“吃飯。”
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聲音低沉。
顏千夏未動。
“小夏兒,像以前一樣順從我,我會對你好。”
他的手伸到她的脖子下,把她給抄了起來,軟綿綿的身子被他託在臂彎裡,她突然就睜開了眼睛,藍瑩瑩的臉上咧開了一個笑容。
“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樣,不要理我?”
池映梓的嘴角抿起,淡然說道:
“以前是有大事要做,如今事情已經完成,你我從此做成夫妻便成,不許再鬧。”
“可我唯一的心願,就是你像以前一樣,不理我,隨便我幹什麼。”
她又閉了眼睛,嘟囔了一句。
池映梓把她抱到桌邊,扶她坐在腿上,一手掐開了她的下顎,低聲說道:
“吃飯。”
“不餓。”
她的小臉都被他捏得變了形,含糊地回了他一句。
池映梓不再多說,拿起銀勺,舀了一勺米飯往她嘴裡塞去,他可不管溫柔不溫柔,塞得她牙都疼了。
“你怎麼能這樣?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玩具?木頭人?還是你神經分裂了啊?”
她愕然扭頭,看着他憤怒地問道。
幾粒飯粒沾在她的嘴角,又披頭散髮的,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她以前看穿越劇,每個女主都享盡寵愛,大阿哥寵過二阿哥寵過三阿哥還是寵過,那呼風喚雨的好不威風,怎麼到她這裡,簡直是人間疾苦一一嚐遍啊!
她到底得罪過哪路神仙,居然苦逼成了這樣!好容易把慕容烈那妖孽收服了,池映梓他又來勁了。
“吃飯。”
池映梓還是那兩個字,手在她的纖腰上掐得更緊,像是要把她的腰捏斷一樣。
“我自己吃。”
見他又要往中嘴裡塞飯了,顏千夏奪過了勺子,大口往嘴裡扒起了米飯。
“絕食這種蠢事,以後不要拿到我面前來做,你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選擇,好好跟着我。”
他這才撣了撣袖子,把粘在錦袖上的飯粒掃掉。
說真的,慕容烈以前都沒有這樣對過她!敢強行往她嘴裡塞飯!
她擡眼,恨恨掃他一眼,把空飯碗丟開,又往榻邊走。
“不許睡。”
他在她身後低低地一聲,她腰上一緊,低頭一瞧,又是那條銀絲線。
“池映梓,你真要這樣逼我?”
她被他扯回身邊,人跌進他的懷裡,他全身都是藍花的淡香,原本是微甜的味道,可是現在聞起來卻讓她覺得反胃。
“你躺了一天,我帶你去散步。”
他收緊銀線,拉住她的手腕,帶她往外走。
顏千夏抿緊脣角,所有的反抗在池映梓這裡都沒用,晚風輕拂,從她和他中間穿過,看上去很安靜的兩個人,各藏心事。
他只要她這樣安靜,不管她的心在哪裡。
而她,卻在觀察着四周的一切,開始計劃逃跑的路線。她看到大船就停在海面上,如果她能混上去,並且成功躲好,就能跟着船上岸。
“不用想了,你上不了船,你忘了我的小湖了?我有上千種手段,可阻止你逃走,你還是不要自尋煩惱的好。”
池映梓淡淡一句,打消她所有的念頭。
“我想女兒。”
她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池映梓扭頭看她一眼,眼中浮出幾分冷光,
“你沒有女兒了,有關他的一切,你最好都忘掉,以後你還會有孩子,把你的思念收起來,以後好好愛我們的孩子,還有,你得明白,你是我帶來的,你從來只屬於我。”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人,真的。”
顏千夏感覺到一陣無力,從來池映梓都是讓她最無力的男人,她拿他沒辦法,以前是爲他的淡漠不愛傷心,現在卻爲他的冷酷無情。
若池映梓真的喜歡她,怎麼會這樣逼迫她?
“你看,紅珊瑚。”
突然,池映梓鬆開了她的手,快步走向沙灘,撿起了一枝豔紅的珊瑚,可能是被潮水捲上來的。
他把珊瑚遞到她的眼前,低聲說道:
“喜歡嗎?”
“不喜歡。”
顏千夏搖頭,他的臉色沉下來,冷冷地盯着她,好半天才收回了珊瑚,一擡手,那支紅珊瑚便在空中劃過一道豔麗的弧度,跌進了大海中。
“以前你說過,你最喜歡紅珊瑚。”
他轉身往前走去,聲音冷冷地傳過來。她說過的每一個字都刻在他的心裡,不承認也好,承認也罷,她曾經毫無保留地愛過他,這點他和她都不會忘。
顏千夏站在原地沒動,天色越來越暗,再過一會兒,又要漲潮了。
他的身影已快到大殿門口,顏千夏只能慢慢跟過來,她要偷回龍珠,離開這個瘋子。
她兩世的眼光都有問題,軒城的利用,池映梓的狠心,好容易和慕容烈漸入佳境,卻又被迫生生分離。
第二日。
池映梓歪在榻上看書,窗外響起了腳步聲,他擡眼,看到像小鳥一樣,從窗外輕快掠過的顏千夏時,他的脣角不由得微微揚起。
她想幹什麼,其實他再清楚不過,可是隻要她肯安份點,他絕對允許她在他面前裝,裝服從,裝柔順,裝聽話,裝乖巧,裝歡喜……
“師傅,我配出了小夏兒的解藥。”
.她捏着一頁紙,進了房間,到了他的面前。
“你藥中的成份是紅蓮芯,三年大的蠍尾……”
她一長溜報着毒藥中的成份,然後拿出解藥單子,拍到他的眼前。
對於這幾味毒藥,原本就是他隨心所|欲之物,他掃了一眼解藥上的藥名,點了點頭,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總是能很快抓住問題的關鍵之處,他曾教過她的口訣,她又細化成了很多條,更加實用。
“我背書很厲害的,小時候背長篇的古文,從來不需要兩遍。”
顏千夏有些得意,微擡着下巴,臉色的藍色正在消退,漸露出她原本粉|嫩的肌膚。
“小夏兒很厲害。”
他點點頭,伸出纖長白玉的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撫過,
“想要什麼獎勵?”
“今天的毒丸免了,而且也要抵掉一天。”
顏千夏豎起一根手指,期待地看着他,說實話,被毒藥折磨的滋味,誰嘗誰知道,傻子纔會想繼續。
池映梓的手指停在她的眉毛上,輕撫着,又往下滑來,到了她的脣角邊上,另一手扯住她的長髮,迫她俯過身來,兩個人的臉越靠越近,顏千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脣貼到了自己的脣上,舌尖輕輕掃過她的柔軟脣瓣,像羽毛一般輕盈地貼着,她正要掙開的時候,他卻扣住了她的後腦勺,把舌尖往她的嘴鑽去。
“你和我圓了房,我會把龍珠都還給你,但是,我要你主動。”
他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多久,舌尖毫不留戀地從她的嘴中收回去,深水般的雙瞳,緊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妖孽,總能給她出難題,誘|惑,並且巨難!
看着她勉強維持的笑意,他從枕下摸出一副耳環,手指捻住她柔軟的耳垂,給她戴了上去。
這就是用昨日撿到的那支紅珊瑚做的,顏千夏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下過海,把那支珊瑚撿回來了,還爲她做了一副耳環。
明豔的紅色,雕成了兩朵怒放的薔薇,鮫人眼淚一般晶瑩剔透的淚形珍珠垂於花下,一紅一白,分外明麗。
“好看。”
她勉強誇着,強忍着取下來狠狠丟開的衝動,彎腰撿起了飄落在地上的方子。
“我去瞧瞧星光水母的毒怎麼解。”
“一碗海水即可。”
他的聲音幽幽淡淡傳來,消滅了她再用解藥換來一天安生的念頭。
“不想痛,就早點準備好來取悅我,成爲我的人。”
他合上長睫,開始午睡。
顏千夏恨不能抄起菜刀呵,可是她不能,她會被他整得生不如死。
“主子。”
侍女在外面輕喚,顏千夏看向池映梓,他躺在那裡動也沒動。
“密信。”
侍女又說道。
“讀。”
他懶洋洋地說了一字,侍女看了一眼顏千夏,展開信箋,輕聲念道:
“慕容絕恭請大國師主持登基大典。”
“一定很熱鬧哈。”
顏千夏說了句。
“慕容烈說不定會去接你?”
池映梓冷笑起來,一揮袖,勁風拂過來,門啪地關上,顏千夏出去不了,只有坐回了桌邊,順手抄起了桌上的書看着。
是本詩集,池映梓天天看的,不是兵書也不是藥典,而是詩集,這讓顏千夏有些意外。
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一面,就算到了現在,顏千夏還是看不懂池映梓,他留在這小島上是做什麼?他不是想要天下嗎?爲何還不去宰了慕容絕,自己取而代之?
房間裡靜靜的,只有她翻動書頁的聲響。
突然,一張硬紙片從書裡飄落下來,她撿起,這是張錢包照,她和軒城攝於2011年9月的普陀寺外。
她的視線落在軒城的臉上,曾經在夢裡無數次模糊難憶的面孔,如今清晰地浮現,眉眼硬朗,眼神冷漠。
她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
那個狠狠傷過他的男人,爲什麼和慕容烈長得一樣呢?難道慕容烈就是軒城?
還是,這就是巧合,是緣份?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她連忙把照片夾回了書頁中。
“想要,就拿回去。”
他睜開了眼睛,這回倒是很大方。
顏千夏扭頭看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又壞又殘忍,是我遇到過的,最狠心的人。”
因爲知道這兩個人長一樣的臉,所以把她留在宮,以她爲棋子,靜觀風雲變幻。
池映梓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又閉上了眼睛,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是我的!我還有點耐心,等你和你以前一樣,乖乖地來我懷裡。
亂世夫妻,總有訴不完的離愁別恨。
慕容烈仰頭看着浩瀚星空,百感交集。
八天了,顏千夏沒有一點消息傳來。
身後的房間裡傳來了晴晴的哭聲,一羣大男人,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照顧好小東西。秋歌正在搖拔浪鼓,絕瞳正在磨米糊糊,年錦剛趕到,正在和千機說些什麼。
只有他,獨自站在樹下,滿心茫然。
“皇上,您怎可退位?吳國落進慕容絕的手中,讓臣等……”
年錦急吼吼地說着,慕容烈扭頭看過來,那落暮的神色讓年錦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悵然地看着他。
問世間情爲何物?
年錦不懂,可是慕容烈現在爲了一個情字,把多年來的報負全給丟了,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不忍再責備。
“不知道池映梓對她會不會動粗?”
慕容烈低聲說了句,又看向了星空。
“我技不如人,她一次又一次落入敵手,我卻無能無力,年錦,你說我還有什麼面目見她?
“這也不能怪皇上,池映梓太惡毒……”
年錦吭哧了兩句,也沉默下來。
前途艱險,年錦一直把慕容烈當成主心骨,從來都的是聽他令而行事,慕容烈進,他便進,慕容烈說退,他也只有退。
千機過來,小聲安慰道:
“主子的心思,臣等明白,可是還請主子不要灰心,舒舒和他師徒一場,他對舒舒屢次手下留情,他的心意只怕也不在師徒名份之上,只要他還有一點情意,想來不會對舒舒太殘忍。”
“他的一點殘忍,對於舒舒來說,都是極其殘忍。”
慕容烈搖頭,這種一籌莫展的無奈感,讓他品嚐到世間最痛苦的滋味。
“主子小心。”
突然,一抹寒光斜斜飛來,千機揮起,擊落寒光,隨着寒光的落下,一道清冽聲音在空中響起。
“輕歌夫人有令,慕容烈今晚子時,青雲山下相見。”
誰?在說誰?輕歌夫人?
衆人愕然,慕容烈敏捷地撿起地上的銀亮之物,這是枚中空的飛鏢,裡面有白絲絹兒,扯開看,上面有飛舞的墨字:
“開元12年,生皇三子慕容烈於棲鳳宮偏殿,母子分離二十七載,今晚子時青雲山下相見,再續母子之情。”
落款是輕歌二字,短短几行字,落筆處都透着俠氣。
“太不可思議了,輕歌夫人失蹤二十七年,居然在這時候突然現身,臣覺得這其中有詐,絕不能去。”
千機擡眼,滿眼疑雲。
慕容烈緊握着絲絹,看向青雲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