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淪陷……
“別拿這東西照我肚子。”見他掏出夜明珠,顏千夏嚇了一跳,連忙想推開他,可他的手力氣大,一下就摁住了她的手腕,夜明珠晃過,在被子裡幽幽瑩瑩地亮着,她圓圓的肚皮就露在他的眼前。
“小公主,父皇來看你了。”他脫了靴子,乾脆把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用滾燙的雙手捧住她的肚子,脣在有些凸起的肚臍上親吻着。
她的肚皮上癢癢的,忍不住也鑽進了被子裡,低頭看着他,
“哎,我問你,你給她兒子取了什麼名字?”
“嗯?”慕容烈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問端貴妃,和她並肩躺好之後,才小聲說道:“還未起,要等生下來之後,由大國師按生辰八字來推。淙”
“這麼麻煩?”顏千夏撫住了肚子,寶貝好像睡了,她現在特別愛睡,千萬別生個胖丫頭纔好。
“你天天這樣窩着怎麼行,今天帶你出去走走吧,雪也停了。”他往窗外看了看,扭過頭來看她。
“罷了,出去又冷,我也懶得見人。”顏千夏搖頭,那些規矩又繁鎖,又累人,還是她這璃鸞宮好,門一關,就是她的小世界,愛幹嘛就幹嘛隋。
兩個人靜靜躺了會兒,顏千夏忍不住問道:“你的黃鸝美人唱歌好聽吧?”
慕容烈側過身來,在她的脣上輕啄着,好半天才說:“你不開心,就少想這些。她是老王叔送進來的,是他侄外孫女,我不收着不行。”
“我哪裡有不開心,我開心得很。”顏千夏用手遮住了眼睛,悶悶地說了句。
慕容烈知道她的,她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他是皇帝,這怎麼可能?他只能給她天下無雙的寵愛,那個一雙人的承諾是萬萬給不起,也給不了的。
試問天下,哪個皇帝沒有三宮六院,嬪妃三千?這也是維繫國家的一種方式,是籠絡大臣,表示信任,結交外邦,以示友好和睦。
他怎麼可能只有顏千夏一個妃子?他只能盡最大的能耐,給她一個後位,讓她與他並肩。
“嗯,你開心……你開心幹嗎總板着臉?以後給我生個醜丫頭,小心我不饒你。”他的手指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划着圈,然後慢慢往下面探去了。
這幾個月來,只能有這樣親密的動作,再熱烈一點,她都不允許。
“都五個月了,給我一次吧?”他咬着她的耳朵,帶了些許的央求。
“不行,傷到寶寶了。”顏千夏當即拒絕。
“我會很輕,很慢,舒舒,我想你想得緊了,你瞧瞧。”他拉着她的手要往腰下摁,顏千夏急了,揮開他的手就罵,
“現在是白天呢,你剛剛還說要帶我出去玩!”
慕容烈低笑起來,顏千夏這才發現上了當,他根本是想拉她出去玩。
“起來吧,成天悶着,悶壞了怎麼行?”他起了身,親手給她扣上了夾襖的錦鳳盤扣,又給她穿好了小皮靴子,拿來裹着紫貂毛紅色大氅給她披着。
顏千夏被他裹得嚴嚴實實的,寶珠又拿來了小手爐,她這纔敢邁出了璃鸞宮高高的門檻。好像很久沒出來了,陽光倒是好,照在臉上,還有些暖意。眼前的一切都壓着一層白雪,枝頭還嗖嗖地往下落着雪團兒。
她不出來,並不是有多怕冷,而是怕着涼,真咳起來,孩子怎麼辦?
孩子、孩子……如今的顏千夏心裡頭就只有這個寶寶了,是她全部的精神寄託,她好希望這是個小公主,當她的貼心小棉襖。
她沒坐轎子,和慕容烈並肩在雪地裡慢慢兒走着,他刻意放緩了步子,每一步踩下去,都在雪上陷下兩個深深的腳印。顏千夏看着一排四個腳印,覺得有趣極了,不由得停了下來。
“冷嗎?”慕容烈攬住她,低聲問道,呵出來的氣,在空中漫起了白霧,顏千夏伸手就去抓那霧氣,拳頭鑽過了白汽,滿掌空空。
“這是做什麼?”慕容烈不解地看着她。
“沒什麼,你走呀。”顏千夏推他往前走,慕容烈想攬着她一起,卻被她給掙開了。
“我走後面,你走前面,你給我擋着風。”
p; “哪來的風?快過來,我給你捂着手。”慕容烈又來拉她的小手,這小手冰冰的,他就想給她捂得暖和一些。顏千夏擡眼看了他一眼,沒再堅持,只跟他並排走着。
連下了幾天的大雪,今天好容易雪停了,各宮的主子們都走了出來,遠遠見着這帝妃二人,都迎了過來,行禮問安,想引得慕容烈的注意。
“都散了。”慕容烈只攬着顏千夏的身子,看也沒看那些女人一眼,直接下了旨。
鶯鶯燕燕的,帶着一臉的失望散開,顏千夏仰頭看着他,譏笑起來,“你看看你,就這樣對你的寵妃們。”
“我的寵妃就是你。”他捏了捏她紅紅的鼻頭,笑了起來。
“皇上,端貴妃動了胎氣,怕是要早產了。”有個宮女匆匆地跑了過來,撲嗵一聲就跪到了雪地裡。
“快宣御醫。”慕容烈一揮手,那宮女連忙起身就跑,慕容烈卻沒動,顏千夏的手指還扣在他的手指裡呢。
“你去吧。”又站了一會兒,顏千夏才鬆開了他的手,小聲說道。
“不去了,今兒陪你。”
“今天是我,明天是她,反正是要走的。”顏千夏轉過了身,慢慢往回走,語氣冷得和這天氣一樣。
“舒舒!”
慕容烈走了兩步,顏千夏卻一聲低斥,“你別跟着我,我心裡煩。”
她要煩死了,總是爲這麼些事頭疼難受,可是她可能要在這宮裡面呆到死爲止,今兒這事,以後還有這個妃,那個妃,不停地出現……何苦呢?
還有許多奴才跟着,她這一聲多少讓慕容烈丟了面子,端貴妃那裡又來了人催,說是疼得不行,可能是要生了。
這可能是他的長子,他初爲人父,不能說不高興,皇家子嗣綿延,都要靠這些女人一個一個給他生出來的。
他走了。
顏千夏卻停下了腳步,仰頭看向青松上的雪,有隻雪雀兒飛了過來,翅膀掠動了枝條,有一團雪落了下來,正巧砸在她的眉心,冰冰涼涼的,一直沁進心底。
她一身火紅的,站在這白皚皚的雪地中,就像一朵正努力綻放的紅色彼岸花,怎麼看,都美得讓人窒息。
“娘娘,回吧,去找千機大人玩一會兒,皇上晚上就會來了。”見她久久不動,寶珠小聲安慰了一句。
“稀罕呢。”顏千夏斥了一句,寶珠摸摸鼻頭,不敢再出聲,自打當了孕婦,顏千夏的脾性見長,她是連皇帝都敢罵的人,何況她們這些奴才。
“那就再走走?”寶珠向魏子使了個眼色,支使他上前來提議。
“走走吧。”顏千夏轉過身來,繼續往園子裡走。璃鸞宮再大,大不過這外面的天空。
她看着雪地裡的腳印,她和慕容烈的腳印規規矩矩地往前延伸而去,兩個大的,兩個小的……她扶着寶珠的手,慢慢地踩進了慕容烈的腳印中,他的腳真大,把她的腳全吃進去了。
她一步步地延着這腳印走着,驀的,這雪又飄下來了,有幾片調皮的,落到了她的眉上,她的長睫上,很快又成了水珠兒,像碎鑽一樣,掛在她的長睫上。
兩邊的青松靜立着,她心氣剛平了一些,前面突然傳來了嘻笑聲。
“是葉嬪和黃鸝美人,那幾個新晉的美人奴才還不認識。”寶珠往前看了一眼,輕聲說道。
那些人也看到了顏千夏,依禮,是要過來參拜的。她們姍姍地來了,雪地裡也不用跪,只福了福身子,向她問安。顏千夏特地看了那黃鸝美人一眼,鵝蛋臉兒被風雪吹得紅撲撲的,一雙杏眼水盈盈的,確是我見猶憐的小模樣。
顏千夏有些日子不接受嬪妃們問安了。璃鸞宮原本有好些人上前來結交,可她後來嫌煩,也不想看到他的這些女人,便學殊月一樣,緊閉了宮門。後來只有幾個老實的常來給她請安,因爲老實,所以顏千夏也會和她們說說話,那幾個偶爾求她辦點事,無非是天冷了,有些太監長着白眼,剋扣她們的柴火衣裳,顏千夏直接讓人從璃鸞宮裡送去了,這樣也不得罪端貴妃。
當皇帝的老婆,很可憐的。
受寵的怕失寵,不受寵的,又孤苦一生。
站在顏千夏面前的這黃鸝美人似乎還不懂這滋味,她意氣風發地,往顏千夏腳下看去。想必她是知道顏千夏之前和慕容烈一起在這裡散步賞雪,所以才趕來的。不想如今只見到顏千夏一人,又看到她腳踩在慕容烈的腳印裡,忍不住就笑了幾聲。
“娘娘,好有閒趣呢!”
或者她本來沒有諷刺的意思,可顏千夏當時就心裡不舒服了,轉身就走。
“好大的脾氣,哪裡比得上端貴妃母儀天下的風範儀度?都說她有多美,我看也不過如此。”身後有人冷笑譏諷,顏千夏扭頭看去,是站在黃鸝美人身邊的那個。
“寶珠,給本宮掌嘴!”顏千夏停下了腳步,轉身看着那羣女人。
“憑什麼?我可是左丞相的親侄女。”那女人急了,連忙向黃鸝美人求助。
寶珠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下去,她沒啥力道,打得不重,可那女子嬌生慣養的,也沒捱過打,當即就哭了。
“娘娘息怒,她不懂事,娘娘勿需爲了這等小事動氣,傷了身子。”黃鸝美人嘴倒甜,快步過來,魏子立刻攔到了顏千夏的面前,低斥一聲,
“還不後退!任何人等,無旨不得靠近瑾瑜貴妃。”
黃鸝美人的臉上漲得通紅,在離顏千夏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在吵什麼?”慕容烈的怒斥聲傳過來,居然是去而復返了。
衆人慌慌跪下接駕,顏千夏沒動,只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她再也不想踏出璃鸞宮半步了,她看見這些女人就悶得慌,快悶死了。
“還不拖下去。”順福揮着手,幾個太監上前去,拖着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走。
“慢些走!”慕容烈快步趕過來,輕摁住了顏千夏的肩。
“你別碰我,你抱了誰過來的!”顏千夏尖叫一聲,揮手打開他的手掌,用力過猛了,一下就絆到了自己長長的披風,身子往一邊栽了下去。
“小心。”慕容烈連忙抱住她,她一掌就拉住了他的頭髮,才勉強站穩。她如今多重的人啊,這一巴掌揪下來,他的頭髮都被她抓掉了好些根。
這真是虎口捋須,真龍頭上動土,後面那些人是看都不敢看,可慕容烈只把她抱了起來,小聲說道:“誰惹你了,我趕她出去。”
“你惹我了,你把你自個兒趕出去!”顏千夏惱惱地說着,一揮手,把他的斷髮全丟到了雪地上。
“這麼大氣,我這不是沒去了嗎?我今天哪裡也不去好不好?”慕容烈正說着,一頂轎子擡了過來,他把顏千夏放進轎中,這才轉身看向了還跪在那裡的一羣女人,視線最終落在了黃鸝美人的臉上,眉擰了擰,淡淡地說道:
“這幾個,都送冷宮去吧,朕不要再看到了。”
“皇上、皇上……臣妾知罪了,求皇上開恩……”黃鸝美人大驚失色,約莫從來沒想過,只在雪地裡惹顏千夏不快活了,就會落得這樣慘淡的下場。
慕容烈沒理會,剛想上轎,顏千夏又發怒了,“你這是做給我看呢?你把她們送進冷宮,讓大家又來恨我、怨我、咒我?我憑什麼擔這罪?”
“那我要怎麼辦?”慕容烈的腳步停住,輕掀了轎簾子,有些無奈地朝她看着。
這丫頭如今像個氣包子似的,你一惹她,她就能給你氣上好幾天,這算是輕的,她常常能幾天不和你說話,那才磨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舒舒,我不能天天圍着你轉啊,我是皇帝,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盯着她看了會兒,語氣嚴肅起來。
“隨你,誰稀罕呢,快起轎,回去了。”顏千夏催着人起轎,要回璃鸞宮。
“你不稀罕,你生什麼氣?年舒舒你別太過份!”慕容烈也氣了,怎麼做她都不肯露一個歡心的笑臉來,這可是在大家面前,她想讓他威風掃地?
“你宰了我啊,你賜我一杯鴆酒,三尺白綾!”顏千夏的聲音飄過來,一點都不含糊。
“擺駕。”慕容烈被徹底激怒了,轉身就走。
那些女人還跪在雪地裡,衆人互相看着,不知道這冷宮去還是不去?
慕容烈越走是越惱火,這女人是被他慣壞了,真是一點規矩也不守,當衆頂嘴就算了,還說出那樣絕決的話來,他的努力是白費了嗎?
“皇上,這幾個美人……”順福一溜小跑跟過來,抹着冷汗問。
“幾杯鴆酒,幾尺白綾,自己選。”慕容烈正暴怒,隨口就說了一句,順福的嘴張大,腳步也停了,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想了想,趕緊讓人去請皇貴妃蘇錦惠,讓她來處理這事兒,他是不敢再沾邊了。
雪越來越大,落在那幾個女人身上,有兩個已經嚇得暈倒了,黃鸝美人只掩着胸口滿心懊悔,她進宮晚,甚少見到顏千夏,原來璃鸞宮的主子是這樣的得寵,可以這樣在慕容烈面前放肆,她們這些女子,是仰望都不敢啊……
這是顏千夏和慕容烈這幾個月以來暴發的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顏千夏回宮之後肚子就開始有些痛了,到了晚上就開始有點見紅。她知道這是動氣的結果,她也不想這樣,可是人心真是無法控制的,當看到那幾個女人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陷得有多深,居然是眼裡再容不得砂子,再細微,再不得寵也不行,畢竟都是要和她爭丈夫的人。她爲這樣的自己感覺到悲哀,又爲這樣沒有未來的愛情感覺到絕望。
難道她命該如此,一定要遇到這些讓她痛的男人嗎?要麼是心比狼狠的,要麼是心勝桃花的,上神,你也太不公平了吧,好歹給她一個暖心的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