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和侯爺去了書房,看着整理都嚴謹古板的房間,她心裡就忍不住的‘撲通’亂跳。
可即便心裡緊張,蕭婉容面上也依舊是沉靜端莊的模樣。她總要在侯爺面前展現出最好的一面,告訴他:這個女兒值得你放在心上。
到了地方,侯爺讓下人上了茶,示意蕭婉容在下首的檀木交背椅上坐下之後,自己才繞到紫檀木雕祥雲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坐定。
他細目看了蕭婉容好久,然後才嘆出口氣道:“你和清姨娘年輕的時候真像。”
這話來得突然,蕭婉容一時沒明白侯爺的意思,只得大方的朝侯爺一笑,安靜的坐在那裡。
“清姨娘身子好的時候也喜歡侍弄花草,可惜她始終沒有你的胸懷,當年漫華(大夫人)不小心弄壞了她的花,她到底不該……”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朝蕭婉容看去,試探着換了話題:“桂姨娘毀了你全部心血,你難道就不恨她?”
蕭婉容也大方的看向侯爺,不假思索的道:“女兒心痛,卻不恨。花草能再種,親情卻是一去就不再的。
父親勞累,府中也就桂姨娘能開解父親一二。女兒就是再心疼花,也及不上心疼父親啊,就是爲了父親,女兒也不能恨桂姨娘,更不能讓母親將桂姨娘送走。”
聽着這話,侯爺卻是老臉一紅:“是爲父平時太慣着她了。這次定會讓她長了教訓。”
蕭婉容清淺一笑,沒有接話。
侯爺看着她臉上下陷的酒窩,心中忍不住動容:“這些年,是父親忽略你了。”
蕭婉容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意,眸中卻適時的浮現出點點委屈的淚光。眼看要掉下來了,又被蕭婉容強忍着,整個人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家中兄弟姐妹不少,父親顧不過來也是有的。”
看着蕭婉容懂事,侯爺臉色終究好轉起來,心中暗自決定好好待這個女兒,嘴上卻沒有說什麼,只就事論事的問道:“桂姨娘一輩子養尊處優,父親打她二十板子也算是重罰了。等她捱了板子過來給你敬茶道歉也算是誠心悔過,等公主問起,也算有了交代。”
蕭婉容先還不知道侯爺叫她來書房做什麼,原來也不過是因爲公主,因爲桂姨娘。
“公主也不過是心疼花罷,怎麼處置桂姨娘到底是侯府家事,她哪裡好插手。”
既然侯爺不是真心要聯絡父女感情,蕭婉容也就沒心情再這裡討好賣乖。
所以,她清淺一笑,起身道:“公主哪裡女兒還有所交代,二姐姐許諾的半個月內種出開得正好的牡丹我也會盡力,父親不用擔心。
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的婉容始終是母親的嫡親女兒、二姐的嫡親妹妹,便是爲着身上流着一樣的血,也一定會盡力相護的。”
說完這些,她矮身朝侯爺行下一禮道:“父親點卯回來想必也是疲累,沒有別的事女兒就先告退了。”
侯爺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下去。
蕭婉容規規矩矩的行禮下去,行動間沒有半點留念。侯爺看着這個他從來不曾親近的女兒孤零零的背影,心中卻是一痛。
他又想起了撞見蕭敬嫺和蕭婉容爭執後的事情,一個貼心一個跋扈,天壤之別。那時候,他其實就想去親近這個女兒,後來卻因爲大夫人一席話……
現在想來,大夫人的話也不足爲信啊。
侯爺越想越覺
得內疚,愣在椅子上好半晌才嘆出口氣招了白管家進來吩咐道:“把前兩天宮裡賞下的那對玉釧給五小姐送去,讓她缺什麼直接開口。”
白管家疑惑的看了侯爺兩眼,終究還是領命而去。
可纔剛走到門口,身後又響起了侯爺的聲音:“往後有什麼好東西都記得給五小姐留一份,若只有一樣,也不能全都給了敬芝,婉容也是嫡女該有的待遇斷不能少。”
白管家最會看臉色,侯爺這樣一吩咐他就知道蕭婉容在侯府的地位是真的起了徹底的變化,從現在起,誰小看蕭婉容冒犯蕭婉容那就是自討苦吃。
蕭婉容回去沒有多久,,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桂姨娘就由丫鬟扶着過來給她敬茶道歉。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大腿,蕭婉容幾乎想就這樣算了,畢竟真正砸了花房的並不是桂姨娘。
可坐在主位上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哭得雙眼紅腫陪着桂姨娘過來的蕭敬嫺就指着蕭婉容的鼻子警告的道:“我姨娘來了就行了啊,她都這樣了你要還敢讓她給你敬茶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蕭敬嫺高昂着下巴,素白的食指遠遠的指着蕭婉容鼻尖,那副趾高氣揚命令人的樣子實在讓人討厭。
蕭婉容瞬間明白:這樣的人就算你再讓她她都只會覺得你是應該。
於是她正襟危坐,示意錦書將沏好的茶遞到桂姨娘手裡道:“既然是父親吩咐的,便是走個過場桂姨娘也得做,不然母親只怕要不依。”
“你……”蕭敬嫺氣得臉色發紅,指着蕭婉容的鼻子要罵,虛弱的桂姨娘卻一把拉住了蕭敬嫺的手,規規矩矩的接過錦書遞過來的茶艱難的舉過頭頂道:“妾身有錯,還請五小姐原諒。”
蕭婉容伸手去接,桂姨娘眸中冷光一閃,手上一鬆整杯茶就直直的掉了下來。
茶水是新泡的,雖然不至於滾燙,但澆到身上也足以把人燙疼。
蕭婉容沒料到這一出,閃避不及,眼看着茶盞就要砸在她身上了,錦書趕忙合身撲了過來,用背擋住了那杯水。
隨着錦書的悶哼出聲,茶盞‘蹦’的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八半。
這一聲響就像根刺一樣紮在了蕭婉容心上,她趕忙扶起錦書關切的問道:“怎麼樣?燙着沒有?”
茶杯砸在背上就夠疼了,茶水再燙……
錦書感覺背上火辣辣的疼,雖然穿得厚皮膚可能也被燙紅了。可她不想給蕭婉容添麻煩,只咬着牙搖了搖頭,倒抽着涼氣道:“沒事的,奴婢下去換身衣服就好了。”
遣了錦書下去,蕭婉容再看桂姨娘的眼神就變了。
惹我的人,你總要付出代價才行。
蕭婉容也不讓下人過來收拾茶盞的碎片,她着從新端莊的坐會主位,挑着眉頭看着桂姨娘道:“再來一遍吧,父親說敬茶代表真心悔過,我總要喝到了茶才能感受桂姨娘的歉意。”
剛得意了不到一刻鐘的桂姨娘就是一驚,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蕭婉容道:“妾身已經敬了茶,五小姐自己沒接住怎麼還能要求妾身再敬一遍?”
蕭敬嫺也在一邊幫腔,指着蕭婉容的鼻子道:“你別太過分。”
主位上的蕭婉容卻是脣角一扯,還給她們個諷刺的笑:“我今天還就要喝這杯茶了,桂姨娘要是不願意敬茶不願意遵從父親的吩咐,那我大可以去請母親做主。想必泰嶽山腳下的莊子,早就已經爲桂姨娘收拾
好了房間。”
“你……”
“你什麼?”蕭婉容冷聲打斷,然後示意豆蔻泡了滾燙的茶過來遞給桂姨娘:“敬還是不敬隨你的便。”
侯爺能這樣罰她已經是生了氣了,若是爲着敬茶再出了亂子鬧到大夫人處,只怕侯爺再不會爲她說話。
桂姨娘想到這一層,再不敢犟嘴,不情不願的接過豆蔻手中的茶盞,忍着手上的燙疼,將茶舉過頭頂遞到蕭婉容面前:“五小姐大人大量,還請饒過妾身這遭。”
蕭婉容這次卻沒有伸手去接茶盞,她冷眼看着桂姨娘疼得手臂發抖,搖搖欲墜,卻冷聲說道:“誰家敬茶是站着敬的?當初你作爲姨娘被擡進府中也是這樣給大夫人敬茶的?”
“你別欺人太甚。”蕭敬嫺又跳了起來,奔上前去搶過桂姨娘手中的茶盞就要摔:“我姨娘敬的茶,憑你也配喝?”
蕭婉容的目光終於冷了下來,她看都不看蕭敬嫺一眼,只對面前的桂姨娘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敬茶的機會,要是真不願意敬,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要是真這樣出去了,就是把把柄雙手交到了大夫人手上!
桂姨娘心中一怕,趕忙從蕭敬嫺手中搶過茶盞,一鼓作氣的跪倒蕭婉容面前,雙手將茶盞舉到她面前,誠懇的道:“妾身有罪,還請五小姐饒恕這回。”
膝下是剛碎的瓷片,尖銳處扎進桂姨娘的膝頭,疼得她苦不堪言。可她卻動都不敢動一下,老老實實的跪在原地等着蕭婉容赦免。
蕭婉容看了旁邊的豆蔻一眼,豆蔻就機靈的上前道:“爭搶中這茶水灑了不少,想來現在也涼透了,奴婢幫小姐添些熱的免得喝下去了傷胃。”
話音落地,豆蔻就拎起一直暖在爐子上的黃銅壺,眼都不眨一下的往桂姨娘舉着的茶盞中添才燒得翻滾的開水。
疼痛傳來,食指鑽心的痛,桂姨娘卻只得老老實實的跪在原地半聲都不敢吭。
等茶水添滿了,豆蔻又突然做了驚慌神色,‘撲通’一聲跪到蕭婉容面前道:“奴婢該死,只想着茶水冷了喝了要傷胃,卻忘了這燙水是不能入口的。這茶燙了,還請小姐等會兒再喝。”
渾身都疼的桂姨娘臉都綠了,蕭敬嫺不服氣,上前要找蕭婉容撕扯。
蕭婉容似笑非笑的看了桂姨娘一眼,她立馬就絕望的朝蕭敬嫺喊道:“妾身是做錯了事情才受這等責罰,你要是因此和五小姐吵鬧,就再不是我的女兒,再不要喊我一聲姨娘。”
蕭敬嫺猝然停步,一雙憤恨的眼睛迸射出懾人的冷光直刺蕭婉容面門。
蕭婉容卻無動於衷的端過了矮几上的繡藍,慢條斯理的修完了圈帕上的一隻蝴蝶才從新看向桂姨娘:“罷了,您先回去修養這吧,茶放在邊上等我渴了自然會喝。”
“蕭婉容你竟敢……”蕭敬嫺氣得臉都紅了,由着性子要往蕭婉容面前衝,桂姨娘心中屈辱臉色也是鐵青,可她到底明白現在不是能和蕭婉容理論的是時候,下令讓丫鬟拉了蕭敬嫺離開。
蕭敬嫺卻已經氣得失了理智,腳蹬手抓的要衝出丫鬟的鉗制。桂姨娘沒有辦法,只得拖着血肉模糊的身子走到蕭敬嫺旁邊,小聲道:“你忘了我昨晚是去做什麼了?聽話,姨娘斷不會白白就吃了這個虧。”
蕭敬嫺這才安靜下來,示威的瞪了蕭婉容一眼,惡狠狠的道:“有你後悔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