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貴人進去,和皇帝必然有一番溫存,雖說男女歡好是不可能了,可皇帝拉着莞貴人的手卻也是死活都捨不得鬆。
“是寡人誤了你!”
皇帝想的,自然是這麼多年沒有進莞貴人位份的事。
他說:“寡人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可你太爭強好勝,對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有太過執着的追求。莞兒,聽寡人一句話,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好生過自己的日子。
寡人的時候不會太多了,天下已成定局,你若再不收心,只怕再沒有人能護得了你。你若是願意,寡人現在就下旨讓你住到四皇子府去。
等寡人去了,四皇子是親王,你是太妃,只要不犯大錯,你們這輩子都能富貴安穩。如此,寡人在泉下有知也該能放心了。”
放下爭天下的權利,現在就住到四皇子府去?
莞貴人在心中冷笑不止,若真是那樣,只怕還沒等太子繼位,她們母子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儘管心裡這樣想着,莞貴人也不敢說出來,她在皇帝面前一向是溫柔恬靜又落落大方,現在怎麼會自毀形象?
何況現在四皇子身陷囹圄,她能指望的也就皇帝一人了。
這樣前後一揣度,莞貴人便苦笑着搖頭:“陛下可是誤會臣妾了,臣妾不過一閨閣女子能有什麼不應該的野心?
要說真的有,也不過就是希望皇兒出息,夫君長壽。”
“你呀!”皇帝拍着她的手搖頭苦笑,好半天才又接着道:“聽話,趁寡人現在還清醒好爲你多安排一些。
寡人原本想進你的位份,可掣肘太多沒能辦成。若真等寡人走了,你一個貴人位份卻是沒資格出宮讓皇子頤養天年,如今得寡人恩旨出去也算名正言順,往後也沒有人能拿這事做文章。”
莞貴人苦笑一聲道:“陛下能爲臣妾着想,臣妾自然滿心感動。可如今卻是不可能了?”
“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事?”皇帝緊張起來,看着莞貴人的眼神很是擔憂。
莞貴人假意不肯說,等皇帝再追問兩回,她才猶猶豫豫的將四皇子被關押宗人府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然,她自然不會說四皇子行事多麼不對,心腸怎麼狠辣。她說的都是別人怎麼逼迫他們母子,怎樣冤枉四皇子,更指天發誓說四皇子根本就沒做那樣的事情,是蕭侯爺爲了攀上太子殿下的高枝,聯手徐莊給四皇子下了個套,如今,他們收套卻是要四皇子和她的性命。
皇后在屏風外面聽着,卻無動於衷,不是她不怕皇帝爲四皇子鳴不平,也不是不怕皇帝又給莞貴人什麼赦令,而是她在等那個時機。
四皇子貪財好利、謀害朝臣是已經成了定論的事情,皇帝要真打算包庇四皇子,她並不介意將朝中重臣召進宮來,讓他們好好勸一勸皇帝。
至於赦令,只要皇后還在外面坐着,莞貴人就休想將那赦令拿出屋子。
皇帝初初醒來的時候神智是有些不清楚,思維也混亂不堪。可緩了這麼久,就算智商沒有完全恢復,也都恢復了一半。
聽莞貴人的話,他自然就聽出了其中不對,也明白太子絕對不敢不分青紅皁白就將四皇子關進宗人府,既然當着百官的面關了人,事情就絕對簡單不了。
況且,太子殿下想處死四皇子的事情敢過明路,這就說明四皇子又致命的把柄落在了太子手中。
如此,只怕四皇子當真膽大妄爲,做了不該的事。
這樣一想,皇帝便扯開了話題:“寡人老了,朝堂上的事情也管不動了。既然太子能幹,朝上的大事就交給太子做主好了。”
“陛下如此,可是不打算管皇兒了,他當真是冤枉……”
“既然交到了宗人府,宗人府就一定會給四皇子一個公道,莞兒你不要太過擔心。”
皇帝不停的安慰着莞貴人,莞貴人卻一直不依不饒嚶嚶哭個不停。
皇后在外面聽着鬧心,正巧內急便順勢離開了。
走之前,她再次往屋內看了一眼,確定皇帝態度堅決,莞貴人就算再費盡心思也不可能得逞,這才得意一笑,吩咐奴才將莞貴人和皇帝守好,然後才由丫鬟服侍着走了出去。
皇后走後,莞貴人又和皇帝說了好一會兒別的話。
等皇后留下的人都已經放鬆了警惕,莞貴人便出來隨意找了個藉口將他們打發走。
等確定再沒有人聽她和皇帝說話,虞美人這纔再次向皇帝撒嬌:“臣妾知道陛下已經將朝堂上的大事交給了太子殿下打理,可四皇子是臣妾唯一的孩子,陛下就不能額外施恩嗎?
四皇子再有不對也不是犯了什麼大錯,不過是貪了點銀子,重重的罰一下打幾板子讓他長點記性也就是了,哪裡就到了要人性命的地步?”
“既然大幾十板子都算是重罰了,貴人又何必操那麼多心?太子和四皇子是兄弟,怎麼會無端要他性命?
退一步說,就算太子不念兄弟親情,想要置四皇兒於死地,可人都已經移交給了宗人府,那就得秉公辦理,別說是太子,就是寡人也沒能耐讓宗人府的人平白冤枉一個皇字不是?”
皇帝身體不好,這麼大一通話說下來已經是疲憊不堪,更沒有心思和力氣去和莞貴人鬥心眼。
“好了,後宮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情貴人就不要再多管了。”皇帝又是一陣咳嗽,咳過之後,他清楚的看見捂嘴的手帕上沾有一大灘血跡。、
皇帝的心又是一陣往下沉,他明白,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這次清醒之後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再醒,也或許再昏迷之後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醒來。
這樣的心思一起,皇帝心中也無限悲涼,對於眼前這個從年輕就一直喜歡,卻因爲種種原因不能深寵的女人也越發放心不下。
莞貴人着急的過來給他順氣,臉上的擔憂不是作假。
皇帝看着她也已經不再年輕的容顏,嘆息道:“罷了,你的性子寡人也清楚,要你一時半會兒就改也實在是爲難了你。
這樣吧,寡人給你留一道聖旨,命新皇尊你爲太妃賜居承乾宮,永遠不得苛待!”
莞貴人先前還以爲皇帝是要破例救四皇子,等聽完了,心裡便是忍不住的失望。
她心裡異常不滿,甚至還暗罵道:老匹夫,口口聲聲說對虧欠於我,口口聲聲說是爲我好,可到頭來呢?他都快死了自己也僅僅是個貴人,唯一的兒子還要受牢獄之災,能不能留住性命都不一定。你咋不死呢?趕緊死了,也省得本貴人成天伺候你。
她越想越傷心,悲從中來緊忍不住哭出了聲。
“陛下在這時候還能爲臣妾着想,臣妾自是感動異常。可若是陛下拋下了臣妾,四皇子也已經不在了,那臣妾就是錦衣玉食的活着又還有什麼意思?
與其成天或者思念陛下和皇兒,臣妾還不如下去接着伺候陛下。生前,咱們有諸多不得已沒能好好的相處,到了下面咱們也好從來一次。”
莞貴人哭得肝腸寸斷,那樣子跟當真不想活了一樣。
皇帝看着心疼,卻終究沒有鬆口。
四皇子也是他的兒子,究竟是怎麼個德行他比誰都更清楚,之所以不封他爲太子,也是因爲知道他根本就不合適。
所以,他現在被關進宗人府,陛下一點都不意外,他雖然也捨不得這個兒子,可也總要以江山社稷爲重。
況且,他了解太子,知道太子不是不顧手足親情、濫殺無辜的人,四皇子現在落在他手裡,未必就是多大的壞事。
畢竟陛下還在,畢竟陛下身體不好正在彌留,太子孝順,哪怕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都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
莞貴人能用的招數基本都用了,可皇帝竟然還無動於衷。這下,莞貴人是真的慌了。
四皇子被關宗人府的當天晚上,莞貴人曾買通了宗人府的人進去見了四皇子一面,四皇子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在皇帝手中拿到免死金牌,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討來一張無罪釋放的聖旨。
現在看來,她可能完不成四皇子交代的事情了。
“陛下!”莞貴人仰着滿是淚水的臉哀求的看着皇帝,跪在地上求他:“求您放四皇子一條生路好不好?臣妾不求別的,只要四皇子有口氣在就行。
對,只要能活着,怎樣都可以。不用當什麼親王,也不需要享受什麼榮華富貴,當庶人也好,一輩子去守皇陵也好,只要留他一條命,就一條命,這樣,難道也不行嗎?”
皇帝並不知道四皇子究竟犯了多大的錯,可既然能把莞貴人逼到這份上,想來罪名輕不了。 ωωω☢tt kan☢C〇
“莞貴人,你僭越了!”
不是叫的莞兒,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喊她封號,這,說明皇帝已經生氣了,對待四皇子的事情也公事公辦的當做案件,而不是兒子,不是家事!
莞貴人心裡這下是當真傷痛得不行,她跪在地上哭出了聲。
皇帝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想讓她出去卻又怕這是他和莞貴人的最後一面,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他說:“算了,一會兒寡人會召見太子和刑部尚書,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寡人都會保他周全,別忘了,那也是寡人的親生兒子。”
原來你還知道他是你親生的?
“陛下若當真想要留四皇子一命哪裡就用這麼麻煩?您直接賞他一塊免死金牌不就好了嗎?免死金牌只免死罪,他要真的做了不能赦免的錯事他自己也號過不了不是?”
免死金牌?
皇帝不禁在心中搖頭,免死金牌這樣的東西,從開國到現在一共也沒賞下去五面。當初開國大將軍爲救開國皇帝,全族皆滅開國皇帝賞了他一面免死金牌,後來郭絡將軍的五個兒子保家衛國全部殉國,先皇賞過一面給郭絡。
還有三面雖然不是賞在開國,可每一面免死金牌背後都有一段忠肝義膽,可歌可泣的悲慘故事。
四皇子區區一個犯錯皇子,憑什麼受賞免死金牌?就算他賞了免死金牌給四皇子,四皇子又如何讓衆人相信那金牌是寡人親賞?
看皇帝爲難成這個樣子,莞貴人心中的恨完全爆發了出來,或許,真的該走那一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