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莊認真的看着四皇子,眉毛一挑,笑意森然的道:“要是以往,本公子自然不知道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可如今卻是清楚得很。”
他明顯的感覺到四皇子身子抖了一下,臉色也更不好了。神色之間的緊張儘管已經極力壓制,卻也顯露得太過明顯。
徐莊輕嗤了一聲,緩慢而鄭重的接着道:“蕭家一倒,那數不清的家產豈不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這段時間,你不但從蕭家銀樓支走了八萬兩銀,還控制了掌管蕭家生意的蕭家二爺。如此這般,不過是爲了謀財害命!”
“修要胡說八道!”
四皇子還沒來得及說話,王爺已經率先發難。
他出列一巴掌扇在徐莊臉上,罵道:“這裡是金鑾殿,容不得你大放厥詞中傷皇子。你要識相,就趕緊給四皇子賠禮道歉,四皇子寬厚興許只賞你一頓皮肉之苦。”
聲音是形容不出的嚴厲憤怒,看徐莊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立馬撕碎了他一般。
徐莊捂着今天第二次被打的臉,輕嗤一笑道:“父王打兒子可算是打上了癮,進宮路上兒子肯聽你的話順着四皇子的意思嫁禍蕭家你賞了兒子一巴掌,此時兒子不過是說了實情,你又賞兒子一巴掌。
父親連讓兒子說出真相,找出證據的膽量都沒有,是爲什麼呢?或許,這些事情您早就知道,甚至也是幫兇?”
聽着這話,王爺氣得不輕揚手又要往徐莊臉上打,可這次,徐莊一把捏住了王爺揮在半空中的手。
他收了臉上的笑意,眉峰也逐漸尖銳起來,他雖是在和王爺僵持,卻是對着四皇子挑釁:“剛纔你說蕭侯爺犯了欺君大罪,朝堂上的百官乃至太子殿下以及皇后娘娘,無人阻攔你調查取證。
如今本公子告你誣陷朝廷命官,謀財害命,你可敢讓本公子拿出證據?倘若你心虛不敢,本公子倒也不強求,你畢竟是位高權重的監國皇子,你要個誅滅個把臣子九族,也就一句話的事。”
明明是說的不強求,可卻是將四皇子逼得無路可退。
只要四皇子表現不一點不敢被調查的意思,那就是承認自己當真是覬覦蕭家家財,先前冤枉蕭侯爺也是爲了謀財害命。
四皇子暗恨在心,卻也無計可施。‘隨你舉證’這四個字簡直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徐莊滿意一笑,轉頭看着王爺道:“要打要殺父王也等退朝回家再和兒子算賬,朝堂之上,可也別再言行不謹了。
兒子現在是在告狀,還望父王不要妨礙太子和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說着,徐莊已經放開了王爺的手,而後也不再看王爺臉色,只對太子道:“還請去傳蕭家二老爺,以及蕭家各鋪子的掌櫃進宮。”
四皇子黨正想說賤民不配入宮,要將這案子發往刑部審訊,太子卻沒給他們機會,直接命令太監:“去宣!”
徐莊早就布好了局,所有用得到的證人也已經等在了宮門外面。
是以,太監出去沒多久,便將蕭家二爺以及兩位掌櫃代表帶了進來。
四皇子一看蕭家二老爺當真敢來,一雙眼睛危險的眯起,不等徐莊發問他便率先發難:“本皇子和你很熟悉,還控制了你一家老小要你貪了蕭侯爺家產效命於本皇子?”
沒等蕭家二老爺回覆,四皇子又警告道:“你最好想好了再說話,誣陷朝廷命官便要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膽敢誣陷監國皇子,滿門抄斬那都算不得重刑。”
這樣帶着明顯威脅的話語,四皇子平時是絕對不會當着衆人的面明白說。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一個不慎,指不定就是萬劫不復。
蕭家二老爺貪污私扣盈利金額特別巨大的把柄落在四皇子手裡,他嫡親的兒子在妓院打死了人才剛被四皇子保出來,二老爺夫人的孃家人也早就被四皇子控制起來。
犯了這樣大的錯,若不爲四皇子所用,二老爺一家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有些沉重。
光說貪污的銀子就已經有三百萬兩之巨,蕭侯爺便是看在族親的面上折半追討也會要了他們的老命。更別說兒子身上還還揹着人命官司,岳丈一家老小的命也都在四皇子手上。
“老四這是在威脅人不成?”主位上的太子難得開口,言語卻並不尖銳。
他轉頭看向跪在下首的二老爺,儒雅寬厚的看着他道:“當着本太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只要你不撒謊捏造事實,本宮擔保無人能動你一根汗毛。
老四性子直,好趁嘴上威風,你且別往心裡去,只管將事情經過照實說了就行。”
二老爺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原本混沌畏縮的目光一下子堅定起來。
他朝太子叩了一個響頭,然後將結識四皇子最後被四皇子控制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全說了出來——
他說:“草民原本只本本分分的幫着侯爺打理生意,數十年中也沒出過紕漏。只偶爾眼紅侯府財力,在盈利上動點手腳,貪污點銀子。
這些事情侯爺也有所察覺,可看在和在下是同宗兄弟的情面上也從來沒有深究過。
原本一年也貪不了多少,可長年累月下來,最後的數目竟也大得嚇人。
尤其草民那不爭氣的兒子在外面闖了禍,刑部主審要我兒償命,四皇子近旁的小廝來知會草民,說一百萬兩雪花銀買我兒子一條命,問我願不願意。
這些年,草民雖貪了些銀子可也都揮霍光了,一時間拿不出來那些現銀,正當草民愁眉不展的時候,四皇子府上的食客章先生找到草民,言道一百萬兩銀子可以先做欠條,只要草民往後忠於四皇子,這銀子來日方長。
草民歡喜之餘卻也犯難,名言道:即便能貪上蕭家銀子,除卻家中開銷,這一百萬兩銀子只怕沒有個二三十年會還不上。
章先生卻拿出賣身契讓草民籤,說這賣身契只是防止草民不忠,至於銀子,等四皇子扳倒了蕭侯爺,草民再將所有生意收歸四皇子名下,到時候草民便是立了大功,一百萬兩銀子的欠條,以及賣身契都會當着草民的面化爲灰燼。
草民原本不願籤賣身契,可章先生卻又告訴草民,岳丈一家已經被全部控制,要想岳丈一家活命,草民只得聽話。
滿京城的人都知
道,草民是個妻管嚴,對愛妻更是掏心掏肺,草民不忍心看岳丈一家三十餘口不得善終,不忍心看夫人傷心欲絕,更不想失去唯一的嫡子,是以順了章先生的意,寫了欠條不說還簽了賣身契。”
蕭家二老爺一鼓作氣的說完,徐莊便聽見滿朝文武明顯的抽氣聲。
四皇子一張臉都黑成了碳,可卻依舊死鴨子嘴硬:“本皇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本皇子府上也沒有什麼章先生,三千門客當中,甚至都找不到一個姓章的人。”
“是嗎?”
四皇子話音剛落,徐莊就滿臉諷刺的笑道:“恰好那章先生就在宮門外呢,四皇子你要見一見嗎?”
“見就見,本皇子不曾虧心,難道還怕你不成?”
太監去將章先生領了進來,人才剛一露面,滿場又全是騷動,不爲別的,只因爲這個人大家都認識。
靖和三十四年,此人得中一甲進士第九命,原本能封庶吉士進翰林院,可卻因拒絕當時的權相拉攏,庶吉士的名號被奪,翰林院更是與他無緣,最後只被打發去個動盪不安的偏遠山區當縣丞。
章先生一氣之下擊鼓鳴冤,不得府尹開堂又去攔聖駕依仗告御狀。可惜天子鑾轎哪裡那麼好攔,他纔剛現身便就被侍衛拖了下去杖責不說還差點被關進刑部大牢。
他原本就出身貧寒,多年求學並進京趕考已經花光變賣家產的所有銀錢,無奈之下賣過字畫,當過乞丐,最後在京城賞花會上賦詩成名,被四皇子收歸門下。
這大名鼎鼎的一甲進士,雖名叫李成,卻表字章毅,是以很多人稱之爲章先生。
“這位章先生,四皇子可認識?”
徐莊的聲音就像冬天打在人臉上身上的凍刀子,割得四皇子心口又寒又痛。他萬萬沒想到章先生有朝一日會成爲他的敵人。
“爲什麼?”他恨恨的瞪着章先生的眼睛,咬牙切齒的問出了這三個字。
別人聽來覺得四皇子不知所云,章先生卻知道他是在問他爲什麼背叛。
章先生早就沒了父母親人,家產也在當初求學的時候變賣了個乾淨,後來落魄到與狗爭食,是四皇子解救了他,他一個乞丐連詩會的大門都進不去,要不是四皇子在轎中聽見他無意間賦出來的詩,他何以能進詩會,何以能名聲大噪?
若不是四皇子收留他爲門客,得罪了權相,因詩句成名的他等來的絕不是翻身的機會,而是無邊的災難。
四皇子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啊!他怎麼能?
章先生朝他拱手,認真回道:“因爲天道輪迴,主懲惡揚善。在下得四皇子恩惠不假,可在下首先得是個人而不是畜生。蕭家上下三百餘口人,三族共計四千餘人。這些人若當真因四爺而死,必然會損四爺陰德,在下不忍看四爺百年後永墮地獄,是以願意出來指正。”
四皇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今天是凶多吉少,於是趕緊朝等在門口的心腹太監使眼色,讓他去請他的母妃莞貴人救命。
一切希望,都在母妃身上,但願母妃手裡那秘密武器威力無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