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趕進了山區,視線就狹窄起來,撩開車簾往哪裡看都是石壁,怪沒意思的。
蕭婉容放下車簾,很有些無趣的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平坦點的地方去啊?放下車簾什麼都看不見,撩開車簾還是什麼都看不到,這日子過得還真憋屈啊!”
徐莊點她的鼻頭:“等回了大院,你又會羨慕在外頭的日子,所以,別鬧心了,就當在玩捉迷……”
話還沒有說完,徐莊突然抱着蕭婉容往側面一番,剛滾落過去,一柄寒劍就從車壁上紮了進來,一瞬間又拔了出去。
“你坐好,別出來!”
徐莊匆忙的吩咐一句,然後飛身出去,同時馬車也停了下來。
激烈的打鬥聲一聲聲傳來。
小桃和豆蔻將蕭婉容護在中間,兩人都嚇得臉色發白,眉頭皺成了一團,連聲音也顫抖起來:“我們是不是遇到山匪了?今年天災,好多人都吃不上飯,爲了活命當上了綠林好漢。
聽說那些人下手很得很,不收刮夠銀錢絕對不會放人離開。”
聽她這樣一說,豆蔻也渾身發抖:“咱們怎麼就這麼倒黴,馬車換成了最簡陋的小油車,衣裳也換成了最普通的衣裳,連打尖都沒敢去好飯店,這怎麼還能被山匪盯上啊?”
蕭婉容聽着外面的打鬥得激烈,眉頭忍不住皺成了一團。
若當真是爲財,應該攔住馬車不搜查銀子糧食纔對,一上來就用殺招,根本就是要人命啊!
可是會想要他們的命呢?
蕭婉容撩開簾子往外看,纔剛撩開一條縫,紅衣就一手按了過來:“夫人別看,會做噩夢!”
話音才落,蕭婉容就聽見兵器插進血肉的聲音,然後有一股熱血噴灑在在鴉青色的車簾上,嚇得蕭婉容臉色都是發白。
她不知道那是誰的血,也不知道是誰受了傷,更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她們是要將小命交代在這裡了,還是有希望殺出重圍。
“紅衣,你還好嗎?”蕭婉容擔心的喊了出來,儘管她知道的她這樣的喊聲會讓紅衣分心,她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
只有聽見了自己人的聲音,她的心才能安穩一點。
“我沒事,夫人你坐好了!”
紅衣匆忙的喊了一聲,然後只聽她喝了一聲‘駕’,馬車就從新奔跑起來,那速度,是蕭婉容從來沒體驗過的快。
“三爺還沒上車,我們爲什麼要走?”蕭婉容直覺是情況不好,她滿身都是冷汗,急得心窩子都疼:“停下來紅衣,要走我們和三爺一起走,走不了我就在這裡陪他。”
馬車越跑越快,半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紅衣一邊駕車一邊和追上來的殺手過招,等稍微緩過來點氣,才急切的對着馬車裡面喊:“夫人不要着急,三爺沒事。
我們先離開,三爺才放得開手腳。等解決完那些小蝦米,他們會騎馬追上來,就算沒有馬匹,他們的輕功也足以追到我們。”
馬車帶着蕭婉容一口氣跑了二十多裡地,然後纔在一片開闊的小樹林前面停了下來。
“安全了,夫人下車來歇一會兒吧!”
紅衣出了聲,卻並沒有幫蕭婉容掀車簾。
蕭婉容也沒在意,讓小桃掀開車門簾下了馬車。
等下了車她纔看見紅衣一身的血,一張臉甚至都看不出來以前的顏色,右手十指還有鮮血不斷頭的往
下滴。
光看她的樣子,也能想象剛纔是經歷了怎樣的惡戰。
“你受傷了?”蕭婉容過去拉住了她滴血的手就要擼袖子,紅衣趕忙將手掙出來背到身後去。
“小傷而已,夫人不要看了。”她打開水壺隨意沖洗了下臉上的血,然後又將剩下的水澆到手臂上,將自己洗刷得有點人樣了才換轉頭對蕭婉容笑:“歇一會兒吧,我感覺事情還沒完,對方沒那麼容易罷手。”
紅衣不讓蕭婉容看自己的傷口,蕭婉容心裡還挺難受。
“不然讓小桃和豆蔻給你包紮一下,若真像你說事情還沒完,你就得趕緊恢復過來才行,不然我們幾個的命就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這次紅衣沒有拒絕,她將受傷手臂伸到小桃和豆蔻面前:“有勞兩位姐姐了。”
小桃要去掀她的衣袖,紅衣卻對着蕭婉容道:“請三夫人迴避。”
蕭婉容就不明白了,礙着身份紅衣不讓她包紮傷口還在情理之中,看都不讓她在一邊看這是什麼道理?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紅衣察覺到之後才細心解釋:“三爺說夫人不能讓夫人看見血腥,他怕你看了晚上會做噩夢。”
蕭婉容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感覺,只條件反射的問:“剛纔也是因爲不想讓我看見那個場面,所以讓你先帶着我離開?”
紅衣點頭:“您在那裡的時候,三爺都不敢在馬車周圍打鬥,硬要將敵人引到邊上來才下手,就是怕您聽見打鬥的聲音,心裡不好受。”
引?怎麼引?
蕭婉容詢問的看向紅衣,紅衣卻也不隱瞞,直接道:“殺手好像是衝着三爺來的,要引開殺手,三爺自然是哪自己引。
突然不還手,讓殺手看見能一刀了結三爺希望,然後引過來交手。”
她說得雲淡風輕,蕭婉容卻聽得心驚膽戰:突然不還手,不出招,你要是真讓對方得逞了呢?”
蕭婉容又是感動三爺如此顧忌她的感受,又是生氣三爺如此不愛惜他自己,一時間臉上的表情很有些糾結那看。
小桃和豆蔻才幫紅衣巴紮好傷口,就聽見了馬蹄聲響。
不知道是敵是友,紅衣立馬提劍護在了蕭婉容身邊:“三爺他們來不了這麼快,夫人快先上車。;”
蕭婉容也不廢話,趕忙和兩個丫鬟一起躲進了車裡。
不一會兒,馬車周圍就都是馬蹄聲,很顯然,她們被包圍了。
“行話大爺就先不說了。看在你們都是女人的份上,把銀子全拿出來,爺們放你們上路。”流裡流氣的聲音響起,蕭婉容在車廂裡都捏了把汗。
要錢?
蕭婉容用身子緊緊的壓着車廂底部的機關,那裡面藏着三個莊子上交的租子紅利,以及這些年的莊子上真實細賬、三位總管的供詞,張王妃強行上莊子給她送男丁、女孩兒的罪證。
那不僅僅是錢,更是她打倒雜張王妃,爲那些受苦孩子們討回公道的砝碼。
蕭婉容將自己身上和小桃、豆蔻身上的所有銀兩收集起來,而後全數給了守在車門邊上的紅衣。
紅衣卻並沒有接,她對着蕭婉容搖頭:“奴婢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沒看見過追到前面來打劫的山匪。”
若是盯上了,早就應該設伏,若不是盯上,也應該在關鍵路口等肥羊。
這種駕馬特意追上來的,只怕不會是打劫那麼簡單。
馬賊頭子聽了對方的話,突然就哈哈哈的狂笑起來:“還有點見識。主家原本還說要裝得像點,以免留了活口走漏了消息,現在看來卻真他孃的沒必要。
裝什麼裝?殺乾淨了誰還能說出來老子是誰,主家是誰?”
他狂妄一笑,抽出腰間的大刀就朝馬車頂砍來:“一顆頭五千兩銀子,這一刀砍得老子真是有激情。”
老大一動,身邊的小羅羅也跟着朝馬車撲了上來:“搶到的銀子歸咱們,老大殺人我們進去找銀票。”
“還有女人,聽說還是個細皮嫩肉的夫人,今天兄弟們可有福氣了……”
車簾被人撩開,兩三個馬賊鑽了進來。
紅衣和馬賊老大打得不可開交,顧不過來,蕭婉容只能將簪子橫在胸前,找着時機朝撲過來的馬賊身上次。
那些馬賊存着玩兒心,對蕭婉容並沒有用功夫,等蕭婉容一簪子刺穿了其中一個人的胸膛,纔將剩下的小廝惹得爆發起來。
“小賤人老子殺了你!”
一人手上蓄力,要一掌拍碎蕭婉容的天靈蓋,千鈞一髮的時候,小桃掙脫了另一個馬賊的糾纏,猛撲在蕭婉容身上,用後背替她捱了這一掌。
鮮血‘噗’的一聲吐了出來,噴了蕭婉容一臉。
頭一次,蕭婉容覺得恐懼起來,她覺得死神就在面前,馬上就會帶了她離開。
“小桃,小桃!”
蕭婉容抱着小桃的身子哭了起來,她突然很恨,恨自己不會功夫,恨自己不夠強大。
馬賊一招沒有得逞,又蓄滿了力朝婉容身上拍來。
豆蔻被一個買賊抓住了腳戲耍,看見蕭婉容危險焦急大喊起來:“夫人小心……”
蕭婉容偏生要躲,卻已經來不及了,一轉眼那人的拳頭已到了跟前。
死神降臨,她絕望的閉上了眼。
可她等來的不是疼痛,而是又一股熱血噴上了她的臉。
耳邊打鬥的聲音非常激烈,三爺的怒吼就響在耳邊,蕭婉容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想睜眼去卻被一雙再熟悉不過手捂住了雙眼。
他說:“不要看,這骯髒的一切會髒了你的眼。”
那是徐莊的聲音,最爲魅惑最爲溫暖的聲音。
蕭婉容一頭撲進他懷裡,一拳頭一拳頭的打着他的胸膛:“就爲了不讓我看見血腥的場面,將我自己丟開。
我因爲這個的差點丟了命,小桃也因此受了重傷,徐莊,你實在太壞了!”
徐莊由着蕭婉容打,可捂住她眼睛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他不會告訴她剛纔的情況有多驚險,場地狹窄,一以敵十,不會告訴她要將開出一條路讓紅衣駕着馬車離開,有多難。
更不會告訴她,他們已經失去了三個兄弟,連他自己都差點回不來。
他將他緊緊按在懷裡,一遍又一遍的拍着她的後背安慰:“我錯了,是我沒考慮周全。不會了,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別哭了好不好?別哭了!”
蕭婉容哭了好一會兒,知道打鬥的聲音消失了,直到馬車被清理乾淨了,知道徐莊道歉都道了八百遍了,她才終於覺得好點了。
她從徐莊懷裡擡起頭來,認真的問他:“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們嗎?”
徐莊點了點頭,然後在她手心寫了個張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