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王妃設計了好久,籌謀了好久,可她沒想到岐黃真的有化腐朽爲神奇的本事。
一顆粉色藥丸塞進香姨娘嘴裡,兩根銀針刺進相應穴位,沒過小半個時辰,香姨娘就幽幽轉醒,下身也不再流血了。
在一切脈,脈象平穩,岐黃朝張王妃方向冷哼一聲,然後纔對老太妃拱手行禮道:“大的小的都平安無事,我看現在誰還能說出來什麼?”
然後又朝着香姨娘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冷聲道:“若真想打胎,牛膝湯和麝香同時再加兩錢,那樣的話,便是我這個神醫也只能看着你和孩子一起流血而死。
若不是想打胎,牛膝湯和麝香還是少用的好,小心玩兒丟了你自己的小命!”
老太妃完全聽不見後面的的話,當她聽見母子安好的時候,腦海中就已經放開了煙花,讓她覺得聽到了世上最美妙的綸音。
她趕忙朝鄭太醫使眼色,鄭太醫得令,弓着身子過去爲香姨娘請脈,半晌之後,一臉輕鬆的朝老太妃拱手道喜:“恭喜太妃、賀喜太妃,上天垂憐、母子均安。”
老太妃激動得雙手合十,虔誠的念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張王妃卻不敢相信的和張淑芬對望,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張淑芬很不相信的要上前查看,她就不相信她花重金配來的強力打胎藥會這麼沒有用處。
更何況麝香的成分是她可以讓藥方多加的,尋常孕婦,便是永久了麝香胎兒也是保不住的,香姨娘吃了那麼多怎麼可能還能將胎兒救回來?
她懷疑鄭太醫和岐黃一起搗鬼,硬是將香姨娘胎兒不保的消息壓了下來。
可她剛氣勢洶洶的往前走了一步,張王妃就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老太妃往這邊看的時候,張王妃趕忙微笑着迎了上去,朝老太妃行着禮道:“謝天謝地,總算是的有驚無險,三爺的長子總算是保住了。”
說着長子的時候,她眼神特意往蕭婉容身上瞟,看她聽着這樣的話會是什麼表情。
可蕭婉容卻依舊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歡喜,半分破綻都沒爲張王妃留。
老太妃也朝蕭婉容的方向看去,看她穩重沉穩,心裡更是滿意。
張王妃裝模作樣的去爲香姨娘的壓被角,十分關心的對她道:“好在是有驚無險,往後你自己得多注意點身子。不該吃的東西不要吃,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雖然你還年輕,往後有的是機會要孩子,還這畢竟是三爺的長子,你要格外小心纔是。”
香姨娘怯懦的看了張王妃一眼,眼神中有十足的怯意。
“瞧把你嚇得!”張王妃心疼得順着貼在額頭上的劉海,慈愛又溫暖的繼續叮囑道:“有什麼委屈你就說,如果是有人要害你肚子裡的孩子,不管她是誰,只要證據確鑿,我和你祖母都饒不了她!”
她話中意有所指,爲她順着劉海的手更用力的壓在了她的太陽穴上。
香姨娘又被嚇了一個哆嗦,看着張王妃的眼睛也更加恐懼害怕起來。
“別怕,有什麼委屈你就說。”她再次暗示意味很重的對香姨娘說道,嚇得香姨娘伸手就往蕭婉容的方向指去,然後結結巴巴的道:“她,是她,是她要害我,是她要藥死我和孩子。
我怕,母親我害怕。您救救我,救救孩子,救救三爺的孩子。”
拉着的張王妃袖子的手不停的發抖,指關節也因爲過度用力而異常蒼白。
張王妃對香姨娘這樣的畏懼表情很是滿意,安慰的拍了怕她手背,然後轉頭看向沉默着坐在一邊的老太妃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三爺嗣子,豈能是旁人能夠謀害的。
這事,無論如何也該查個清楚,給以處罰,若是不然,人人爭相效仿,那我徐家子嗣豈不危險?”
老太妃瞭解張王妃,若她沒有完
全的準備,絕對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www ◆t tkan ◆co
現在她緊咬着這是不放,肯定是留好了後手的,況且她說得有理有據,事情又上升到了徐家子嗣的高度,倘若就此罷手,那若還有人謀害徐家子嗣,豈不是讓人有了空子可鑽?
老太妃舉棋不定,擔憂的朝蕭婉容看去。
正無聊的研究着茶盞上的粉彩蝴蝶花紋的蕭婉容受了目光,笑嘻嘻的站起身來,走到張王妃滿前含笑問她:“這樣的大事,自然得查個明白,若是不然,互相猜忌,往後這日子還真就沒法過了。
不過請問母親,查出來了謀害的人,該當如何處置?”
張王妃也笑嘻嘻的看着蕭婉容,而後不動如山的回答道:“謀害我皇族子嗣,重則毒酒白綾,輕則皮開肉綻,便是有天大的理由,私自謀害嗣子性命,少說也該賞她五十皮爪籬,五十蛇皮鞭。”
皮爪籬就是用套上水牛皮手套掌嘴,皮手套尖端縫着碩大堅硬皁角刺,沒打一下,刺尖劃破人的臉皮,十幾下打下來,傷口錯綜複雜,深淺不一,便是有上好的去疤藥,只怕也去不盡那麼重的疤。
五十下打下來,痛都是其次,留在臉上的疤卻是無法消除的恥辱,無論走到哪裡旁人一看見臉上的疤,就能翻出來你曾經犯過的罪。
蛇皮鞭更是侮辱人,尋常板子都是和着衣裳打的,蛇皮鞭卻是脫了衣裳抽,疼痛勁都不消說,只說一個女人被人扒光了衣裳打,光是那份侮辱就人受不了。
這兩樣罪責,除非是犯了大錯的下人,否則輕易不會使用。
蕭婉容對着張王妃點了點頭,然後輕笑着轉頭問老太妃:“祖母覺得這責罰怎麼樣?還算合適嗎?”
老祖宗又遲疑起來,暗示性很重的朝她搖頭:“都是一家人……”
“母親這話卻是錯了,若是一家人,怎麼會下得去手謀害三爺的子嗣?天子犯法還與民同罪……”
話沒說完,蕭婉容就趕忙附和道:“母親說得是,祖母吃齋唸佛難免太過寬容慈悲,您掌管整個王府賞罰,自然該按您的意思辦事。
祖母覺得是不是?”
老太妃接收到她拋過去的‘你放心’的眼神,微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老了,該放手享福了,這是張王妃說了算吧。
只一條,王府不興早令夕改那一套,如今定了規矩,一會兒無論查出來是什麼結果,責罰內容都不許變。
蕭婉容點頭稱是,張王妃看她這樣乾脆心裡反倒是沒有了底,很有些遲疑起來。
“怎麼?母親是覺得這樣量刑有些重了?若是母親仁慈,現在就不予追究也成,只要香姨娘能忍下那口氣,兒媳自然是沒有意見。”
聽她這樣一說,張王妃又覺得蕭婉容是心虛,於是心一橫道:“這等大事,豈能不追究?查,無論查出來是誰,一律按章法辦事,任何人不得求情。”
蕭婉容滿意點了點頭,然後又問張王妃道:“那要查出來是有人栽贓陷害呢?”
張王妃冷眼看着蕭婉容,不悅的問她:“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蕭婉容哂笑一聲,攤手道:“我是由司刑處綁過來的,可我卻是十萬個冤枉。
倘若最後有證據證明是我所爲,那我認罰,即便是最終的刑罰罰在我身上,我蕭婉容也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可若最後查出來不是呢?冤枉我的人,栽贓我的人又該如何論處呢?”
“等查明白了,本妃和來祖宗自有定論。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絕對委屈不了你。”
就是有你在那纔不放心呢!
蕭婉容脣角一翹,很是不依:“這裡面誰都有可能是嫌疑人,母親現在給個公道,一會兒也不會有看人下菜碟的嫌疑。
再說了,條陳擺在那裡,您現在不說,等最後對處罰結果不依,翻出條陳規矩,
豈不是要掃面子。”
你!
張淑芬要發作,張王妃又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她擡眸看着蕭婉容認真到執着的面容,有條不紊的道:“好,那就按條陳辦事。下人但有誣告主子者,一應家眷全數杖斃。主子之間栽贓陷害者,賞皮爪籬三十,敬茶道歉,得了對方諒解,方可起身。”
蕭婉容滿意的看了張淑芬和張王妃一眼,然後才認真的面容道:“好,在場的都是見證,母親問案吧!”
鄭太醫不想捲入王府爭鬥,慌忙告辭離開。
岐黃也沒心情看這種骯髒的家族算計,無趣的打着哈欠要走。
誰知張王妃發了鄭太醫走,卻擋住了岐黃的路:“先生只怕得多留一一會兒,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你也是有嫌疑的。”
岐黃要毀袖子放毒,蕭婉容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搖着頭道:“閒着也是無事,不如就當看場好戲?
大不了明年的花,我白替你種了!”
岐黃這才放下衣袖,朝着張王妃冷哼了一聲,坐回了太師椅中。
無關人等都清理了出去,張王妃的心腹丫鬟帶着王府一品侍衛守在門口,任何人沒有王妃准許,不許進出。
張王妃做了主座,然後拿了茶盞當驚堂木,用力往茶几上一頓,轉頭問香姨娘:“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香姨娘身子虛,擺了擺手道:“妾身在院中的飲食起居,一應都是按照問婆的吩咐辦的。這麼長時間以來,沒出半點差錯。
今兒個去拜見姐姐,喝了一碗羊奶,再吃了幾樣茶果點心,走到路上的時候,肚子就有些不舒服,誰知道纔回來就出了這樣的事,小少爺險些就保不住了。”
說着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張王妃朝她投去個滿意的眼神,然後偏頭吩咐張淑芬:“去帶了穩婆和香姨娘今天吃過的食物過來。”
張淑芬得令,很快便連人將東西帶了過來,又去請了醫女過來查驗。
詢問的結果不出意料的沒有問題,然後又一一拷問了丫鬟,和設想中的一樣,半點嫌疑都沒有。
很快,矛頭就指向了蕭婉容。
香姨娘的貼身的丫鬟小綠在被審問的時候戰戰兢兢的招了,說陪香姨娘去拜見蕭婉容的時候見到蕭婉容院中有兩個人鬼鬼祟祟。
還說香姨娘口渴得緊,想討口熱水喝都討不到,三夫人份例中有羊奶,香姨娘厚着臉皮討要,那羊奶卻過了近半個時辰才上。
中間的時候她忍不住出去催促,聽見一個叫錦書的丫頭說什麼牛膝湯,當初沒有多想,現在想來,定然是三夫人將牛膝湯摻進了香姨娘的羊奶中。
而麝香是富貴人家常有的香料,只怕三夫人得了通傳就在會客廳點上了薰香。
張王妃冷臉朝蕭婉容臉上一掃,問她:“認還是不認?”
蕭婉容臉色不變,依舊氣勢沉穩的看着她的眼睛:“不認!若是隻憑一個丫鬟的懷疑就認定是我,那我是不是也能指派個丫鬟說是四弟妹做下的?”
“好,說得有理!”張王妃冷哼一聲,而後厲聲說道:“那就給我去搜,但凡做了,斷不會沒有半點痕跡,一旦搜出東西來,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說完,朝張淑芬一使眼色,張淑芬便帶了心腹去搜蕭婉容的院子。
由她們去搜,有定然是有,沒有卻也一樣能變成有!
老太妃着急的要出聲阻止,蕭婉容卻朝她搖了搖頭!
於是,沒過片刻,張淑芬就大勝而歸,將牛膝湯藥渣和半斤麝香放在了很張王妃面前,高聲回道:“搜到了,藥渣埋在白楊樹旁邊的花臺,麝香藏蕭婉容牀下第二塊石板下面。”
張王妃拎氣東西就往蕭婉容臉上砸,同時大喝:“好一個毒婦,現在你可還有話來狡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