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認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太過分,當然了,我也沒認爲過自己是個好人。許多事情,一旦涉足就身不由己了,我做不出出淤泥而不染,唯一可以堅持的,只有自己最後的底限。但是說辭永遠是最好聽的,在現實面前人往往會迷茫,就比如我現在要去做的事。

車裡煙味很大,除了在開車的馬哥,其餘人都叼着煙。如果有別的車經過從我們旁邊經過,看着那從車窗裡冒出的濃煙恐怕會認爲這車失火了。

馬哥、刑樹明、田力健、亮子和我,正坐在一輛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破捷達上。我們的目的地是黑龍江邊緣的一個小村子,去辦一個人,曾經一起溜達混社會的人,於得財。曾經我們都是兄弟,一起打架一起捱打,一起弄錢一起花錢,可是從他在馬哥那騙走一大筆錢又玩了田力健的媳婦之後,我們就是仇人了。

在外邊溜達就是這樣,保不準哪天身邊的人就在背後捅你一刀,一旦誘惑他的籌碼超過了你所認爲已經建立了的友誼之後,他就絕對不會留情。此行,一是討回那筆錢,而是我們都想知道誘惑於得財的籌碼究竟是什麼。

車裡的五個人在談論起於得財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憤怒和兇狠,沒有了一絲以前的情誼。

馬哥是我們這一幫人的頭兒,今年已經25歲了,從初中輟學之後就開始混跡社會,往返於社會底層和看守所之間。其實他挺可悲的,沒有什麼背景人脈,只有相對靈活的頭腦和一肚子兇狠。

田力健、亮子和於得財跟着他混了好多年了,再之後是刑樹明,我則是高中輟學之後加入的這個隊伍。嚴格的說我們的隊伍沒有那麼嚴密,來了又走的人有不少,只是我們幾個一起溜達久了,多少還有點情分。其中馬哥和亮子,我和刑樹明,可以說是生死之交,雖然存在小羣體,但是一旦對外的時候,我們就會拼命抱團。

去了吉林之後我和他們聯繫少了很多,但是偶爾有大活兒我還是會回來參與。其實所謂大活兒的機會很少,大多數時間他們都只能做點小打小鬧的偷雞摸狗。馬哥領着兩個姑娘,幹些拉皮條的勾搭,手裡多少有些錢,養着這些人。

去年開始,馬哥和亮子不知道在哪搞了兩個“上分器”回來,我們這個圈子一下子就火了。上分器對於普通人或許是個陌生的名詞,但是對於那些流連於遊戲廳賭博機的人來說,這是個不敢相信的東西。

雖然國家明令禁止,但是遊戲廳中的賭博機總是能以各種藉口存活下來,屢禁不止。小的有水果機、麻將機,大的有天王、飛禽走獸等等,花樣百出。這是一種暴利營生,每天都會有許多人輸的傾家蕩產,也有少部分人運氣好能贏一些。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想靠着賭博機賺錢是不可能的,在偶爾的甜頭之後,就是越輸越紅眼的瘋狂。而給賭博機上分的鑰匙只有老闆和店員手裡有,其他人像染指這個幾乎不可能,我們這就曾經出現兩個輸紅眼的人想偷上分鑰匙結果被打斷腿的事。

上分器和上分鑰匙不同,那是一個不大的小機器,只要在玩的時候貼在賭博機的面板上,就會自動上分!機器運行的原理我們都不懂,但是它的確好用。

上分器只有兩個,馬哥手裡有一個,另一個在刑樹明那。我們分成兩夥,遊走於外地的各個遊戲廳,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狠撈一筆就走。偷分是很危險的事。遊戲廳中人多口雜,而且你一旦贏得太多老闆也會起疑心,這也是我們不在風鎮本地動手的原因。

我們運氣都挺好,一次都沒失手過。但是我們這圈子人,也存不下什麼錢,有錢的時候就拼命揮霍,窮的時候只能捱餓發抖。馬哥想改變這種情況,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都是十**、二十出頭,他已經25歲了,必須爲以後想。

馬哥想攢點錢,以後乾點大買賣。於是領着亮子、於得財去接連幹了好幾筆大的,據說在哈爾濱某個很大的遊戲廳裡他們一晚上就用上分器偷了十五萬!我覺得他們這麼做有點太瘋狂、不要命的感覺,所以有意疏遠了他們,跑去吉林自己混。

可是就在前天,我得到消息,於得財竟然趁着馬哥喝多了騙出他的銀行卡密碼,偷走了馬哥所有的錢和上分器,然後還把田力健的媳婦灌多帶到旅店霍霍了,之後連夜逃跑消失無蹤了。

這事給我們刺激夠嗆!雖然大夥都不是什麼乾淨人,壞事沒少幹,而且圈子裡人來人往的也有過暗地裡捅刀子的事,但是於得財這次太過火了!馬哥他們瘋了一樣在風鎮翻於得財,可是根本沒人。

關鍵時刻,田力健給出了重要消息,前段時間他玩於得財的手機,看到了於得財父親的短信,說是要他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這孫子不會是想和我們一刀兩斷然後回家吧!於得財不是本地人,他家在黑龍江省邊緣的一個小村子,很遠很偏僻,好在大概位置我們知道,於是連夜召集人手,前往黑龍江。

我們車是第二批人,第一批人是馬哥手下的另三個小弟,正好都在黑龍江附近辦事,就先行去打探消息了。這時候我才知道,那三個小子在尋找偷油的大哥搭橋,馬哥攢錢就是爲了和偷油的大哥搭橋,連上線之後倒油賣。

這老小子路子越來越野了,這他媽可是掉腦袋的勾當!私下裡我和刑樹明商量過,這次事之後撤離脫離馬哥的圈子,找點正經活好好幹。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追回這筆錢然後狠狠弄了於得財,保守估計馬哥的銀行卡里有五十個,現在一分沒剩,於得財下手太狠了。

到黑龍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們和來接我們的小磊、霍帥、陶猛匯合之後,隨便找了個飯店吃了口飯,然後馬哥領着大夥先是KTV再是洗浴,晚上一人領了個特服回旅店。我沒領特服,我一直不習慣和陌生的女人發生什麼,而且自綠婉那件事後,我深知女人是不能隨便碰的,哪怕是簡單的金錢交易。

夜裡,我在一片鬼哭神嚎中艱難睡去,好幾次想去砸旁邊房間的門了,是誰啊一晚上沒消停!第二天才知道是田力健,還笑呵呵的說馬哥找的姑娘好。這圈裡人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他,膽小猥瑣,有便宜就佔,於得財玩他媳婦算對了!

吃喝玩樂過後,該辦正事了,我們都來到馬哥的房間,他給我們開了個會。

小磊也是黑龍江人,對這裡的情況相對了解一些。他說於得財所在的村子相當偏僻,我們坐客車只能走完一半的路程,後邊的路根本不通車,必須步行。傢伙都是小磊他們三個準備的,因爲又要坐車又要找人,所以都是些小傢伙,沒有太顯眼的。我們一人揣了一把匕首,馬哥不知道在哪弄了個電擊器。

下一步討論的就是具體的計劃了。我們只知道於得財所在的村子,卻不知道他家裡的具體情況,幾個外人去找怕是不現實,因爲一般村子裡的人都很團結,我們貿然去鬧事怕是出不來!商量來商量去,也沒討論出個結果,馬哥一橫眉,走一步看一步吧,無論如何,錢和上分器必須拿回來。

事不宜遲,這就出發。

隨便吃了口飯,我們就上車了。客車裡人不多,爲了不引人注意我們分批上車,散散落落的坐開。座位還沒坐滿就開車了,車很快駛出了城市,車外的景物從樓羣變成平房,從平房變成農田,最後變成了連綿的山巒和荒蕪的曠野。

客車走走停停,不一會倒也坐滿了人。最後上車的是個叼着煙的中年人,一副流氓樣,司機看着他抽菸也沒吱聲。中年人上車後四處瞄了瞄,坐在了田力健身邊,田力健一看他那架勢,也叼起了煙,倆人聊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中年人對田力健說小哥們咱打會撲克吧,田力健還沒說話,旁邊座位就湊過來幾個人,都說要玩撲克。我一看就樂了,這幾個分明就是一夥的騙子,想不到現在竟然還有這種過時的把戲。

田力健也看出來了,一扭頭說不玩,中年人不樂意了,說咋的小哥們不給我面子啊,咱就是娛樂娛樂你怕啥,旁邊幾個人也紛紛附和。

“我他媽就不玩咋的啊?”田力健媽媽冷冷地說。

“哎,你和誰媽媽的呢?”中年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旁邊的人也站了起來。

司機和其他乘客都沒吱聲,恐怕是見慣了這種場面。我們的人也沒吱聲,一是看看他們到底什麼意思,二是要摸清對面究竟有幾個人。

“你啥意思?”要我說這田力健就是個窩囊廢,坐在那耍起了滾刀肉,中年人的幾個同夥都圍了過來,十分囂張。這時候我們也看清了,他們一共就是四個人,中年人是頭,領着三個和我們歲數差不多大的青年。

都摸清了,該動手了,我們幾個都看向馬哥,馬哥點了點頭。

“別J8吵吵了,我都睡不着了。”刑樹明站起來,面色不善地說。

“哎呦,我吵着你了?”中年人樂了一下,挑釁地看着刑樹明。

“你吵到的人多了,最好趕緊閉嘴。”我說着也站了起來,我們所有人忽的一下子都站了起來,中年人他們幾個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哥幾個,啥意思?”他嬉笑着說。

“司機,停車,讓他們幾個滾犢子。”坐在最後排的馬哥一邊往前走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