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本來正在大肆貶低童遄的葉吳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蹦了起來,不論是誰,在莫須有的詆譭他人時心裡都會底氣不足。

花如澈只感覺自己整個人好掉進了冰窟窿裡,背後傳來的森寒之氣好像一隻只冰冷的觸手牢牢捆住她,然後從她的每一個毛孔滲入……她想動,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原本在術法力量領域就不擅長的她此刻好像一個被惡鬼盯住的普通人,只剩下了在原地打哆嗦的力氣了。

花如澈努力偏了偏頭看向隊長燕神司,發現燕神司還保持着剛纔的動作,以一個很舒服的姿勢靠在角落裡,一隻手拿着一沓資料,另一隻攤在腿上,上邊滿是焦黑焦黑的血跡,似乎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而這時候,還沒喊出第二聲的葉吳直挺挺的摔倒在地,腦袋正好砸翻了放在一邊吃剩下的桶面,湯湯水水狼藉一片。泡麪的香味在屋子裡四散開來,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把屋子裡的一切溫度和味道都吸收了。三個人此刻都處於被術法力量的絕對壓制之中,竟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完了。”三個人心裡想。

“吱呀……”刺耳的拖動聲響起,花如澈忽然感覺身上的壓力不見了,整個人向後一仰差點摔倒在地,隨即身上汗如雨下,如釋重負的喘着粗氣。三個人身上的壓制力量全部消失了,但是依然沒人敢動。那個剛纔他們談論的人,正拖拽着一把椅子放到門邊,然後似乎很疲憊的坐在了上邊,冷漠的看着他們。

雖然這個調查小組已經追蹤殘龍先生童遄三個月了,但是除了隱蔽能力高超擅長追蹤術的花如澈在相對安全的距離跟蹤過他之外,葉吳和燕神司只看過童遄的照片等影像資料。現在是調查小組三個人首次近距離接觸童遄本人。那是一個有些清瘦的青年人,比一般有“先生”稱呼的術者都年輕太多太多。他的皮膚十分蒼白,甚至能隱隱看到青色的血管。長相倒是挺普通,卻因爲滿身的逼人邪氣有一點邪魅的感覺,只是眼神太過冰冷,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色彩,充斥着死一樣的安靜。

“我什麼時候像狗一樣跟着花念鬼了?”童遄歪着腦袋又問了一句,他問的是葉吳,剛纔葉吳聽了花如澈的描述之後火冒三丈的痛罵童遄像一條狗。

“誰是花念鬼?”葉吳並不知道花如戀進入入鬼狀態之後就有了花之一族獨特的名字,按照輩分和能力,她的第二個名字就是花念鬼。

“是我姐姐的家族名字。”花如澈哆哆嗦嗦地說,她已經預感到三人小組凶多吉少。可是面對這個穿着黑色袍子的清瘦少年,她的心底卻泛起一絲好奇之意。

“哈哈,我說的就是你,怎麼了,人在做天在看,就是你纏着花如戀小姐,狗一樣跟着她,我有什麼不敢說的。”葉吳知道自己無法倖免,又因爲心裡確實對花如戀有着一絲熱切的情意,索性破罐子破摔,豁開去了。

燕神司故意咳嗽了一聲,想阻止失去理智的葉吳,但是嘴裡卻吐出了更多的焦黑血塊。當童遄進入他們所在的房間裡時,燕神司是最先覺察的,但是剛剛行術就被殘龍先生那毀天滅地般的陰氣衝散了全身的術法之力,直接上了內臟。

童遄沒有阻止葉吳的大喊大叫,一直等到後者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才重新用凜冽的目光直直盯着他。過了一會,童遄調整了一下坐姿,緩緩說:“辱罵和讚美、激怒和敷衍,這些對我都沒有區別,我只是想找個理由問你們一些事情,不用反應這麼激烈。”

這時候花如澈好像凍僵的人忽然還陽了,大着膽子站起來,把已經癱軟在地的燕神司扶着坐起來,用紙巾擦拭着他嘴角的黑色血跡。

“殘龍先生,我們跟蹤你也是奉命行事,絲毫沒有對你不利的意思,你不是已經與神院咱緩矛盾,一切等術者大會解決麼,今天又何必難爲我們呢。”燕神司勉強壓抑住冰寒劇痛的內傷,盤算着怎麼能在眼前這位喪神的手心逃走。經過剛纔簡單的交流,燕神司發現這位殘龍先生並沒有傳說中那麼行邪無數喪心病狂,只是性格過分的冰冷,似乎喪失了作爲人類該有的情感,只剩下絕對的冷酷理智。

“以前我把神院想的太簡單,現在你們把我想的太複雜。”童遄說。

“此話怎講?”燕神司似乎感覺有了點希望,誠惶誠恐地問,不忘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還是不服氣的葉吳。

“神院沒我想象中那麼團結,鐵板一塊的它也有螺絲鬆動的地方!而我,也不是那種殺人取樂的魔鬼,我沒有殺百成魔的惡趣味,也沒有屠萬成雄的野心。即使我在你們這得不到十分滿意的答案,也不一定要殺了你們。”童遄說話語速均,聲調沒有絲毫波動,過了一會他有說了一句,“但是不代表我允許你們騙我。”

“童遄,你有話不妨直說,我還想替我姐姐問你幾個問題呢。”花如澈忽然插嘴。

“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神院有多少部門裡的行動人員是彼此熟悉。”童遄無視了花如澈,淡淡的問燕神司。

燕神司聽了這問題心中一震,雖然這不是什麼高度機密的問題,但是已經涉及了神院勢力的核心組成情報,這殘龍先生究竟想幹什麼?燕神司的腦袋飛快的轉着,問題本身是可以回答的,即使日後被上層問起來也不會因此觸犯禁止條例。

可是童遄沒給燕神司太多的時間思考,他微微哼了一聲,燕神司只覺得右手的拇指指甲劇烈的疼了一下,低頭一看整片指甲已經蒙上了一層黑色。

“這問題能回答麼?”

“好吧,我說。”燕神司咧了一下嘴角,不動聲色的把拇指的第一個關節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按摩。“我在神院中的權限也不高,勉強有低層術者中的高級權限,所以只知道神院那些普通部門的情況,一些高層的特殊部門我是不知道的。在神院之中,大多數行動部門的術者彼此是不認識的,只有在出任務的時候纔會臨時指派抽調到一起,在絕對服從帶隊術者指揮的情況下這種行動方式可以高度保證行動信息的保密性。但是有些部分的工作註定是需要術者們的高度熟練配合的,所以術者們彼此是熟悉的,像我們調查部的單位小組就是如此,還有這種情況的部門有科研部(參考神院在灰域中的試驗中心)、對外民事部、監刑與審訊部,還有異端清除小組,對了,四大家族的術者們也是彼此認識的。”燕神司知無不言。

童遄似乎對燕神司的回答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燕神司只覺得身體忽然輕鬆了很多,數股肉眼可見的淡黑色氣流從他的身體中散發出來,消散在空氣裡,那些盤踞在他體內的邪陰之氣被童遄拔除掉了。

童遄又問了燕神司兩個問題,第二個是關於神院四大家族的地位高低與親密關係,燕神司告訴他現在花之一族出了個擁有天猜命格的花如戀,花之一族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第三個問題是神院高層圈子就是怎麼樣的,有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老大,還是說有所謂的長老圈子什麼的,燕神司的權限不夠確實不知道這個,所以只好實話實說,童遄倒也沒太在意。

三個問題,你問我答,很快就解決了。

“我還有個問題。”童遄沉吟片刻,繼續說。

“問吧。”燕神司緊繃着精神。

“你們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們的?”童遄嘴角出現了一絲不屑的笑意,問完之後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房門。

沒等燕神司反應過來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房間的門已經被推開了,走進一個女人,竟然是三個月前參與夜探新竹花園行動中神院勢力的帶隊女術者!燕神司之前並不認識她,只知道三個月前的那天晚上過後她是少數幾個活着走出新竹花園的術者之一,而新竹花園中那傳的神乎其神的陰空間也不見蹤影,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無陰無陽的絕死之地!新竹老鬼林逸仙不見蹤影,而這位女術者的彙報也含含糊糊,只說自己在最後的血戰之中差點死掉,不記得太多的事情。因爲她在神院高層圈子裡頗有地位,此事竟然就不再被提起。

這位燕神司沒有權限得知姓名的女術者一走進屋,就媚眼如絲地看着殘龍先生童遄,然後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懷裡。童遄面無表情,既不享受也不拒絕,但是依然表明了兩個人的關係!

“呵呵。”葉吳冷笑一聲。

傻子現在也都知道了,三人調查小組之所以暴漏,就是這個坐在殘龍先生懷裡的女術者告密的!殘龍先生雖然強的嚇人,但是花如澈的隱蔽追蹤之術也不是糊弄孩子的,沒有特殊的感知術法是無法發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