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陌生漢子的話,我的不屑變成微怒,合着這四個人在這裡又是擺陣勢又是上涼菜的,就因爲我現在身上有走喪?我慢慢轉過頭,迎着他淡漠的眼神,微眯着眼睛盯着他。我們倆的目光就這樣交火了,他依舊是淡漠如水,可是眼睛深處卻有一絲寒意,至於我的眼神,雖然看不到但是我相信一定是充滿了惡意。

我倆就這麼對視着足有一分鐘,不分勝負,我憤怒邪惡的目光刺不穿他的淡漠,他也無法撼動我半分,我心裡的怒火不由得又竄高了半分,加上剛纔對高奇超兄弟倆下了死手,心中原本還沒散去的殺意又聚集了起來。

不過還沒等我有什麼動作,就聽到桌子那邊忽然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幾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原來是池尚寒把自己的碗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這個從來不會因此自己情感的愣頭青似乎要發作了,他伸手指着我,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有事?”看到他這幅樣子,我心中的殺意倒是輕了半分,我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十分熟悉的人挺有趣的。

“童遄,你真的要帶着那個什麼走喪走上歪路麼?”池尚寒盡力壓抑着自己語氣之中的暴怒,話說的都不順溜了。

“首先,走喪命格不是我主動攬上身的,其次,我不覺得自己走上了什麼歪路,這話題無聊而且無知,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在我的耐心沒用完之前快說吧。”我看着桌子上散落的黑色探虛粉,覺得自己應該聽聽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想幹什麼,也算是把以前的所謂輕易一筆算清。

“遄,咱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也算是經歷了風風雨雨的生死之交了,以前你就愛折騰,現在歲數都這麼大了,輕點折騰吧,想想你家裡的老媽。”冷澤天說,他身上沒有池尚寒那麼明顯暴漏在外的怒意,反而是冷靜異常。

我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貌似冷澤天和池尚寒有點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總以爲我現在發生了這種轉變是因爲我的脾氣使然,總以爲我還是以前那個衝動妄爲的街頭痞子。其實這也不怪他們,周旋於庸碌凡間的人,眼界再怎麼高,也超不出他們所在世界的界限!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命運的神奇之處,我與走喪的結合不是一種介於偶然和必然之間的事件,而是一種從最開始就註定了的,超脫於人們對事物起始與發展的認知。甚至凌駕於所謂的因果報應之上。

“你們繼續。”我不想去費力的解釋什麼,沒必要,倒不如讓他們說個痛快,就當做是我爲這將近二十年的友誼付賬了。

冷澤天和池尚寒還沒開口,包間的門卻被推開了,剛纔在樓下的兩個女服務員中的一個探進頭來,詢問我們要不要拖布,她是聽到了剛纔池尚寒摔碎碗的聲音,以爲有酒瓶子打碎了。原本我還能耐着性子聽這四個人在這裡絮絮叨叨,可是這個服務員這麼一打岔,我心中種種交織在一起的情緒忽然爆發了。我猛的扭頭看了那個沒敲門就走了進來女服務員一眼,她滿是不耐煩神色的臉忽然變得慘白,雙手捂住口鼻,鮮血不可抑制的從她的指縫間流出。

“住手!”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陌生的壯漢,大喝一聲就從座位上衝了出去,他的身法奇快,幾乎是刷的一下子就來到了包間門口。

“行術!太乙通玄術,陽玉訣!”陌生壯漢一手扶住已經暈了過去的女服務員,另一隻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塊玉佩,玉佩被放置在他的手心正中央,他除了拇指不動之外其餘四根手指有次序的彎曲伸直,彎曲再伸直,像水波盪漾一樣。那塊玉佩發出一種溫暖柔和的光芒,阻斷了散發出來的陰氣,形成一個小小結界,把他和那個女服務員包裹在一起。

“童遄,你別太過分了,你知道他是誰麼,怎麼敢公然行邪害人。”杜瘋子也霍然起身,猛的一拍桌子對我喊着。

“他是誰和我有關係麼。”我看也沒看他一眼,幽幽地說,然後一咬牙,開始釋放殘龍紋中的陰氣。

剛纔對付那個女服務員,我只用了一點點陰氣,可是這個陌生壯漢忽然插手讓我有些惱怒,加上那塊玉佩散發出的光芒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就偏要和他較較勁!走喪命格和我自身的融合度超過了百分之五十這事也纔是今天數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但是我身體中的力量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化最明顯的就是那儲存在殘龍紋之中的滔天陰氣,它們以前只是高濃度的單純陰氣,現在裡邊摻雜了不少兇險不詳的邪氣,這種邪陰之氣對所有事物都有着巨大的殺傷力,可以輕易的侵蝕燒灼掉一切。如果說高奇超是我祭奠自己力量的第一滴血,那麼眼前這個拿着玉佩的陌生壯漢就是我要正式面對的第一個敵人。

鬥法,在這一刻開始了。

隨着我這麼一咬牙,我覺得自己整個上半身的所有毛孔中都噴出了陰森冰冷的邪陰之氣,它們像是無形的惡魔一樣張牙舞爪的撲向那個溫暖光芒構成的結界。一種類似玻璃摩擦的刺耳聲音憑空響起,那是邪陰之氣和陌生壯漢通玄術的力量撞擊在一起所產生的。

陌生壯漢施展的是正宗的通玄術法,代表着天地之間最浩然博大的正氣,是專門剋制種種負面能量的,但是這種剋制也僅僅是相對而言,一旦雙方的力量達到了一定程度,量變引發質變,這種先天的剋制優勢就會逐漸減小,直至蕩然無存。

不過這只是理論上的說法,現在鬥法對決的我們,實力都沒達到那種程度,陌生壯漢的術法雖然是正宗的通玄術法,但是他本人的實力有限,不能徹底融會貫通。而我呢,雖然滿身陰邪之氣,但是苦於除了滿身海量的陰氣之外沒有什麼能用的術法,什麼符咒啊、方子啊、陣勢啊我統統不會,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進攻。

但是這種最笨的方法也是最難以防禦的。術者鬥法,就如同武俠小說中的高手過招一樣,也有見招拆招一說,你打出一個陰屬性的術法,我可以用至陽的術法破解……術法越是精奇巧妙,相應的就有越隱晦困難的破解之術,但是一旦術法的成術方式由繁化簡,達到了所謂的返璞歸真之後,對付它的辦法也只能以力抗力、硬碰硬了。

我和這個陌生壯漢就這麼硬碰硬的鬥了起來,他一張臉漲的通紅,把全身的氣力都聚集到那拿着玉佩的手上,四根手指抽風一樣重複着彎曲伸直的動作,然後把術法的力量有層次的加持到玉佩之上,玉佩所散發出的溫暖光芒也越來越盛。相比起他,我所要做的就更簡單的,就是拼命把陰氣散發出來然後壓縮,一寸一寸蠶食掉那玉佩散發的光芒。

現在我體內的陰氣總量沒有增加很多,但是質量卻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了,儘管那陌上壯漢的臉都紅的要出血了,但是他所維持的術法結界的作用範圍卻越來越小,那溫暖柔和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甚至最外邊的地方已經摻進了一絲黑色。

我倆這麼一斗法,杜瘋子呆住了,站在原地不再言語,冷澤天和池尚寒雖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也懂得個大概,三個人沒人敢出口阻止,生怕影響了我倆造成誤傷。但是他們不動,我和陌生壯漢僵持着,不代表包間內的局勢就會這麼僵持下去,因爲屋子裡還有別人。

對,還有別人!就是那個靠在陌生壯漢懷裡的女服務員,就當我要發動新一輪的陰氣攻勢的時候,我忽然在發現門口處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氣息絕對不是陌生壯漢所行的通玄術的浩然正氣,而是一種和我氣息相似的負能量。

原本垂着頭的女服務員忽然搖了搖腦袋,頭髮一甩,腦袋像波浪鼓一樣猛的擡了起來,力道太狠甚至往後仰了不少。一張原本還算周正的臉因爲血污而變得有些恐怖,但是剛纔她只是單純的陰氣入體引發口鼻出血,我卻沒有把她眼睛變成綠色的本事啊!

女服務員的兩隻眸子碧綠碧綠的,甚至有種狗眼放光的感覺,她猛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從陌生壯漢的懷裡掙脫出來,張開嘴發出一陣粗獷的笑聲,那笑聲分明是男人的!它被什麼鬼物上身了麼?我們誰都沒來得急探索這個問題,她已經閃電般伸出雙手掐着了陌生壯漢的脖子,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腦袋一甩牙齒一錯,竟然從陌生壯漢的肩膀上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啊!”陌生壯漢慘叫一聲,肩膀處血流如注,心神一分,再也無法維持玉佩結界的術法,那團柔和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我驅使的陰氣失去了阻力瞬間蜂擁而至,那玉佩啪的發出一聲脆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