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完加改

七(完 加改)

那個被骨刺釘在牆上的人不是蠱皇,他臉上的人皮面具脫落了下來,露出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嘴角滲出些許血跡,帶着不可置信光芒的眼睛裡瞳孔已經擴散了。這個人是誰?身上沒有特殊的氣息。

“喂,你幹什麼呢?”男術者忽然大吼了一聲,指着操控傀儡的控心術女術者說不出話來,其他幾個人也盯着她看,眼神中都是憤怒和質疑。

邢部長這一次沒有大聲叫喊,但是從那張漲紅的臉上可以看出他憤怒以及,我忽然明白了什麼。眼前這個看似飛揚跋扈的草包部長實際上沒有表面那麼不堪,這是一個心機很深很深的人!

“不,不是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控心術女術者驚慌失措地舞動着雙手,顯得驚慌失措。

原來,從我做手術到屋子裡幾個人打起來,根本就是這個邢部長自導自演的一齣戲!哪有什麼豢影術者,更沒有蠱皇!這個人知道直接讓我順從神院不太可能,又因爲我身上的走喪命格緣故不能輕易動我,最後只好用這麼個辦法試探一下我到底傾向哪一邊。

“哈哈哈,我說邢大部長,你們何必呢,這故事編的,我真是……”我說着說着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現在的感覺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一件事情,小時候我、冷澤天和池尚寒都住在一個大院子裡的,那院子裡有一個大我們兩歲的孩子,不知道爲什麼總是私下裡欺負我們,後來上小學的時候我們三個聯合起來把那孩子暴打了一頓。從那以後變成了我們欺負那個孩子,後來有一次那孩子不知道從哪又領來一個孩子,當着我們的面演戲,拿一把小刀要扎領來的孩子……最後的結果是那一對孩子又被我們三暴打了一頓。

就在場面一片混亂的時候,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門外除了兩個提着橡膠警棍的保安之外沒人了。很明顯門不是那兩個保安打開的,原本還在拼命爭吵和解釋的幾個人,忽然之間都安靜了下來,連同我和邢部長也是,我們聽到砰地一聲巨響,手術室的門又關上了,門猛然關上帶來的氣流之中,飄着一片赤紅色的樹葉。

那片赤紅色的樹葉在半空中盤旋了好一陣,落到了那個被釘死在牆上的神院倒黴鬼身邊,在地上散發着淡淡的光芒,一股熟悉的氣息自那葉子上散發開來。

“寄葉之術,正主現身了啊……”我身邊的邢部長咬着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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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剛,你什麼時候能改掉這招搖撞騙的性子呢,我顧忌前些年的情分一直不對你下死手,你怎麼就是往死衚衕裡走呢。”蠱皇蒼老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那片赤紅色的樹葉散發出的光芒越來越盛,在我們的注視下逐漸幻化成一個人影,是真正的豢影蠱皇!他以難以想象的方式藏身於一片樹葉之中!他出現之後,身邊那個滿身骨刺的怪物身上慘白色的變異骨骼逐漸變紅,當那些骨骼紅透之後,質地看起來像木頭。原來,是蠱皇控制了那個傀儡護士殺死了假扮成蠱皇的神院術者。

“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既然選擇了離開神院,那麼我們就只能是敵人,多說無益,就動手唄。”刑天剛邢部長這時候反而冷靜了下來,不冷不熱的迴應蠱皇。

“別這麼說,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是爲了什麼,何必進行無意義的爭鬥呢,一年之後再分勝負也不遲啊。”蠱皇的話讓我有些意外。

之後兩個人又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話語中出現了一個名詞——“術者大會”。

從他們的對話之中我得知了一個驚人的信息,蠱皇竟然是出身於神院,後來因爲某種原因才脫離神院進入豢影協會。這兩個人似乎很熟悉,說不準以前還是朋友。他們倆沒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反而輕車熟路的扯起了以前的事。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後也沒打起來,我不知道這裡邊有沒有什麼貓膩,但是最後他們倆再加上我卻達成了一個協議。邢部長暫時放我離開,而豢影協會一年之內不找上我,一切在一年之後的術者大會上解決。

所謂的術者大會,是鬥魔界不定期的大型聚會,既不是由神院主持,也不是由豢影協會主持,而是鬥魔界內部通玄探異兩脈所有大勢力自發的組織在一起,由一些德高望重的術者一切操辦。每當鬥魔界有大的變故發生的時候,術者們都會自發的舉辦術者大會,一來解決一些矛盾,二來也是對術法的研究與討論。

強如神院,說到底也只是鬥魔界的一方大勢力,雖然代表着國家部門,但是卻始終無法做到徹底掌控鬥魔界。之前神院與豢影協會的的爭鬥持續了太久太久,歷經幾次術者大會也沒有解決,但是近年來的爭鬥愈發激烈,已經達到了影響普通人的世界層面的程度,一些隱世多年的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就在走喪融合在我身上的第二天,一年之後召開術者大會的消息就在鬥魔界之中傳播開來。

這一次,神院不得不低頭,而豢影協會也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永遠不會有一方勢力永遠做大,最好的局面就是百家爭鳴相互牽制,在競爭和戰鬥中共同成長,但是一旦矛盾的雙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世界的平衡就會被打破,那麼所有掌握着世界命脈的人們就會出面,重新制衡這個世界。

而我,也終於有了長達一年的喘息時間。一年之後,我必須給鬥魔界一個交代,鬥魔界也會給我一個結果。

走出醫院的時候,我自己都沒想到剛纔那一觸即發的大戰竟然就這麼化於無形了。那個一臉慈祥的劉神司一直送我離開醫院大院的門口,臨別的時候對我說:“進一步成魔,退一步爲鬼,但是腳下的路不一定只分爲進退,何不換一個方向呢?”

換一個方向,我的方向在哪裡呢?我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情感觀念越來越淡薄,近乎冷酷的理智行爲越來越像獸性的本能支配,但是我覺得現在這個狀態挺好。即使壹個人再強,他也永遠不可能成爲世界的中心,但是能獨立思考的個體,我們可以選擇是否接受現有的世界,然後以什麼樣的方式和心態去活着。

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周圍的行人自動繞開我行走,這短短的三尺之遙,好像讓我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我微皺着眉頭一時之間有點恍惚,不知道該去幹什麼。現在我終於空閒下來了,卻沒覺得有什麼欣慰和輕鬆。

一年的時間,我能幹什麼?我該幹什麼?翻出以前的記憶,自己的想法是一旦遠離紛爭之後就和那個叫雷暮雨的女人找一個鄉下的小地方悠閒的共度餘生。不過現在我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了,且不說我不知道那個女人現在去哪了,即使知道了我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和別人在一起生活。

在外邊躊躇了一會,我決定還是先回出租屋再說,兩條臂骨剛接好,還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雖然上邊被種下的術法已經被那個神院的男術者解開了,但我還是不太相信他們,無奈自己不太懂這方面的術法知識,只好自己觀察一段時間。

我能感覺到走喪那陰冷不詳的巨大力量正逐漸融入到我的靈魂之中,整個身體裡的陽氣再次被壓縮,緩慢的流淌在血管之中,而我的骨骼和肉體,已經幾乎變成鬼體一樣,如果現在有個半調子的術者看到我,多半會以爲我是個有肉身的鬼物!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做人都不怕,還怕做鬼麼?

我踏上一輛回家的公交車,上車的時候因爲手臂行動不便我沒有投幣,那司機竟然對我熟視無睹。在外人的感覺裡,我就是一個給人感覺極度不舒服的人,面色慘白氣息羸弱,像一個病秧子,能不碰到我誰都不會去碰。

車裡的人不多,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很快,我就知道了走喪命格的又一個效果。

天不知何時開始微微擦黑了,馬路兩邊的路燈點亮了疲倦的城市。車中的人大多都是下晚班的上班族,一個個滿腹牢騷身心俱疲。我所在的納貢出租房離治療胳膊的醫院不是太遠,但是我選擇的這輛公交車的路線卻恰恰要繞一個很大的彎,基本是從起點到終點的路程距離。

我所在的地方,似乎黑夜也降臨的格外迅速,日落之後的寒氣順着車窗的縫隙爬到每一個乘客的肩膀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縮着脖子。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這個車上沒有被晝夜交替溫度降低所影響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身強體壯火力旺的司機,雖然他身上的陽火也因爲我的影響而慢慢散去。第二個人是走喪纏身的我,只要不是冬天那誇張的冰天雪地,我是感覺不到周圍溫度的變化的。而第三個人,則是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不簡單,我坐在她前邊三排的位置,側着身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之所以對她感興趣,是因爲她一直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我。她應該是一個術者,我甚至能猜到她藏在口袋中的手正緊緊捏着一大把符咒麼!她沒有把我當成鬼物,但是肯定認爲我是一個行邪害人的邪派術者。

當公交車行駛進一個漆黑的橋洞子的時候,我有意的散發出一絲陰氣,幾乎是下一秒,那些因爲車禍慘死而遊蕩在世間的鬼物刷的一下子都聚集了過來。幾乎是每一面玻璃窗外,都層層疊疊擠滿了面目全非的鬼臉。車裡的普通人看不到,但是他們只是覺得溫度再一次驟然下降,不禁狠狠的拉了拉衣服。

公交車駛出橋洞子之後緩緩停下了,幾個在站樁等車的人急匆匆地鑽了上來,那幾個人的最後,跟着一個沒有雙腿的男人。它一出現,那些圍繞在公交車周圍的鬼物轟的一下子全散開了,顯然,這是一個力量強大的惡鬼!它用血淋淋的鼻子嗅着活人的味道,和那一縷縷來源不明的陰氣,搖身化出人形,跟着走上車來。

車裡的空位還有很多,但是它所幻化的男人上車之後站在車廂的正中間就一動不動了,它直勾勾地看着身邊的一個婦女,那婦女抱着一個半大的孩子,孩子自它一上車開始就哭個不停。

“看什麼看,沒見過小孩子哭啊。”婦女被它盯得不自在了。

它一句話都沒說,從口袋中摸索了一會掏出一張報紙,給那對母子扇風。

“你這個人有病啊!”婦女害怕了,以爲遇到了歹徒,但是還色厲內荏地叫喊着。

它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不是因爲坐在最後一排的女術者已經逃出了一張黃色的符咒,而是它要行邪害人!它把手中皺巴巴的報紙放到婦女面前,那是一張舊報紙,版面上報道了一起蓄意謀殺性質的慘烈車禍,受害者被兩輛車左右錯開,撕扯得稀爛……唯一完好的地方是頭顱,那頭顱上有一張和拿報紙的男人一模一樣的臉。

婦女嚇傻了,想尖叫卻發現喊不出聲音,幾根冰冷的手指從她的喉嚨深處伸了出來,噎得她幾乎斷氣。她懷裡的孩子已經停止了哭喊,弱小的身體被邪惡的陰氣入侵了大半。

坐在最後一排的女術者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一揮手,那種幾乎被汗水浸溼的符咒化作一道厲芒射了出去,可是沒飛出多遠,那符咒憑空自燃了起來,失去力量掉在地上化成一團灰燼。女術者用憤怒地目光看着我。

“你還敢這麼看我?”我無聲的用口型對她說。

女術者哇的一口吐了出來,吐出一大堆血紅色腥氣逼人的東西,,那是她胃裡的嘔吐物和體內鮮血的混合我。就在剛纔她要出口指責我的時候,那個拿報紙的惡鬼身影閃爍了幾下,然後女術者的喉嚨深處忽然伸出了幾根指甲尖銳的手指,劃破了她的嗓子。

車裡的人都瘋狂的驚叫着,司機急忙停下了車起身查看。我在混亂的人流中微笑着走下車。看來這個世界還沒有放棄我,神院和豢影協會一年之內不動我,卻又有別的不長眼的傢伙盯上了我,我記住了女術者身上的氣息,循着這氣息記住了一個方向。

《鬥魔傳 走喪!》結束。

還是把結尾的地方改動了一下,也算是下一個故事的預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