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可逆的死亡

皇宮,許久久的病榻旁,星雲斗羅本就蒼老的面孔更加憔悴了。

她早已止住哭咽,但眼眶中依舊噙着淚水,令原本精明的雙眸渾濁不已,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悲愴。

星雲斗羅自己沒有兒女,雖然身爲久久公主的保鏢,但對她的情感絕不僅於此,十餘年形影不離的陪伴,早已將其視作自己的孩子。

此刻,看着牀上失去生命跡象的許久久,這位封號斗羅強者只覺得心臟都被人握住狠狠按壓。

王仙兒深深嘆了口氣,許久久同樣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心中的傷感並不比星雲斗羅淺。

她們看待許久久的態度,並不是尊貴的星羅公主,她們也不是尊貴的供奉堂供奉。這份感情,完全是出於長輩對於一位機靈可人後輩的憐愛。

兩位封號斗羅都已百歲有餘,在這樣一個年齡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但是身爲一名見慣生死的醫仙,王仙兒對於生離死別比起星雲斗羅還是要看開得多。

她深深嘆口氣,道:“漫依,人死不能復生,等到天亮之後,便將消息告知陛下吧。他這幾天爲了久久的安危也是茶飯不思,今晚終於休息了一會兒。不管怎樣,終歸是有個結果,大家其實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星雲斗羅目光渙散,這才怔怔地點點頭。在王仙兒第一次說出自己無能爲力的時候,她們其實就已經預見了這一結果,爲這一天的來臨做着心理準備。

只是星雲斗羅沒有想到,許久久的生命力消失得如此之快,比王仙兒預估的最樂觀估計還要提前好幾天,幾乎根本不給衆人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

在可以預見的死亡面前,漫長的等待算是世間最痛苦的煎熬。

王仙兒眼中的悲愴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

“事情的經過我大致聽白虎公爵說過了,這種劇毒是來自於日月帝國聖靈教的一位擅長用毒的封號斗羅供奉。”

星雲斗羅咬牙切齒道:“趁第二次大賽開展期間圍堵我等已是陰險至極,還要使用如此惡毒的手段,當真是喪盡天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這裡咒罵日月帝國。

她最後憐惜地輕撫許久久蒼白的皮膚,似乎想要與她在世間做最後一道告別。

許久久是在剛入夜時失去生命跡象的,等到白天就要告知陛下,準備葬禮了。

就在這時,剛剛走出房間的一道身影又重新走了進來。

“霍小友。”星雲斗羅乏力地說道。

她明明是封號斗羅強者,而且什麼都沒有做,卻感覺身心都疲倦得很。

霍雨浩輕聲詢問道:“星雲前輩,醫仙前輩,能允許我和久久單獨待一會兒嗎?”

這個要求聽起來極其無禮,公主殿下方纔香消玉殞,一個外人竟然就妄想和她的屍首單獨相處。

星雲斗羅自然知道許久久和霍雨浩之間的關係,她沒有拒絕,算是默許了,而後把目光移向王仙兒。

王仙兒微微皺眉,從剛纔開始,她就對突然出現的霍雨浩極爲疑惑。

她也算是認識霍雨浩,白虎公爵的兒子,但沒想到如今的霍雨浩已經讓她完全看不透了。

這裡是皇城內,公主殿下的寢宮,眼下又是緊急時期,外面可是佈滿了侍衛。

但霍雨浩還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闖入了這裡。

王仙兒並沒有懷疑霍雨浩有非分之想,從他拿出相思斷腸草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這個少年不會心存歹意。

但只可惜,傳說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相思斷腸草,也不能真的讓人起死回生。

“醫仙前輩,能請您允許我和久久獨處一會兒嗎?”

霍雨浩雙眼真摯地注視醫仙斗羅,再次詢問道。

王仙兒輕輕嘆了口氣,本想拒絕,但實在不忍拒絕霍雨浩這一簡單的請求,終究還是心軟了,

她柔聲道:“我以前也聽久久說起過你幾次,能爲久久從冰火兩儀眼取來如此珍貴的仙草,實在是辛苦你了。最後和久久說幾句話吧。”

說完,王仙兒朝星雲斗羅使了個眼色,兩人最後望了望病榻上的許久久和旁邊的霍雨浩,緩步向房間外走去。

偌大的房間中,就只剩下了兩人,豪華的裝潢平添了一份淒冷的死寂。

霍雨浩身後,那個灰色魂環突然光芒綻放。

整個房間的色調都彷彿只剩下了黑白灰三種顏色。

“還能感受到久久的靈魂!”

霍雨浩微微一愣,這算是目前已知的最好消息了。

伊萊克斯虛幻的身影浮現,蒼老的聲音鄭重道:“雨浩,你對亡靈魔法的認知已經有了較爲深入的理解,但即使如此,老夫仍舊要慎重地提醒你。”

“你想要做的是真正的復活這個女孩,而不是將她轉變成亡靈生物,難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後者,哪怕是五年前的你都可以輕鬆做到,但是前者,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有三成把握。”

霍雨浩身上寒氣散發,房間內的溫度驟然下降,將許久久脆弱的身軀籠罩在內。

他堅決而肯定地重複道:“伊老,是的,我要的是完全復活久久,而不是將她變成巫妖。”

變成亡靈生物,就像投胎轉世一般,曾經的記憶可能也會隨靈魂的蛻變而隨風飄散。

作爲亡靈重生的靈魂,沒有了前身的記憶,與原先的生靈還能算是同一個人嗎?

“現在的好消息,就是這個女孩的死亡時期很近,靈魂保留得很好。而且那個醫仙斗羅使用的生命力量幫助很大,這個女孩絕對也服用了多種珍貴的提供生命力的天材地寶。”

“如果是尋常人死亡,老夫也不能重新延續他的生命,但是這種情況下,老夫願意嘗試一下。”

伊萊克斯不斷補充着有利條件。

他沉聲道:“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吧,亡靈半位面裡的死亡氣息太濃郁,冰封位面的寒氣太強烈,都不可久居,只能作爲過渡。”

“接下來的事情絕不能被外人打擾,要儘快轉移到一個清靜的地方。”

“好。”

霍雨浩點了點頭,輕輕將許久久的身軀擁入懷中。

這是他第一次抱許久久。

灰色的亡靈之門在房間內打開,霍雨浩毅然決然地踏入其中。

房間外,王仙兒看着失神的星雲斗羅,哀聲安慰道:“漫依……”

她剛想說什麼,突然臉色一變,重新衝回房間之中。

空蕩的房間內,霍雨浩與許久久已經全然不知去向。地板上,還殘留着相思斷腸草被碾碎的花葉。

星羅城外,白虎公爵府旁的一片丘陵地帶。

一座高大的墓碑前。

霍雨浩輕輕抱着許久久的身軀,站在精美的石碑前。

許久久現在的體重很輕,可能還要不如一些十歲的稚童。

這裡,正是霍雨浩的母親,霍雲兒的墳墓。

一個絕對不會有人打擾的清靜之地。

霍雨浩懷中的許久久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如同一具發條已經走完的精美人偶。

現在,霍雨浩要做的,就是重新轉動那根生命的發條。

他輕輕擺弄許久久的手指,將那柄霍雲兒留給他的遺物白虎匕輕輕放入許久久手中。

霍雨浩淡淡朝着墓碑說道:“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他向着並不存在的對象詢問道,自然無人回答。

這是白虎公爵戴浩曾經向他的母親霍雲兒送出的定情信物,現在他輕輕轉交給了許久久。

現在是深夜,天空中一片漆黑,但丘陵的上方分明有片灰濛濛的雲朵在輕輕飄蕩,似乎是在用頷首迴應霍雨浩的疑問。

許久久乾枯的皮膚散發着一種淡淡的清涼,彈性尚存,並沒有僵硬之感,說明她還沒有死去太久。

復活要越快進行,成功率才越高。

霍雨浩沒有時間等下去了,一切準備完畢,直接開始。

灰色光環在他背後浮現,伊萊克斯虛幻的身影懸在前方,一柄古樸法杖赫然出現在他手中。

一段段晦澀難懂的魔法咒語共同從師徒二人的口中傳出。

天夢、冰帝、雪帝,都沒有待在精神之海中,而是站在不遠處共同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冰雪二帝的臉上寫滿了凝重,就算是一向沒心沒肺的天夢此刻也一言不發,認真注視二人,眼中在爲他們默默打氣。

伊萊克斯和霍雨浩正在做的,是真正的復活,人死復生,不是藉由亡靈生物的瞞天之法。他們是亡靈法師,但許久久不是,無法承受的。

這是真正的逆天改命。

如果能夠洞察其中的奧秘,那麼死亡,是不是就不再可怕,她們也可以窺見永恆,擁抱無盡的生命了?

冰雪二帝都沒有說話,仔細將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記在心中。

霍雨浩和伊萊克斯首先要做的,便是喚回許久久的靈魂。

召喚靈魂這種簡單的事情,霍雨浩已經做過無數次了,但現在要對許久久使用,他的心中沉重無比。

他好像能夠理解,爲什麼無論是醫術多麼高超的醫生和大夫,都要儘可能迴避給自己的至親開刀了。

只有真正站在手術檯上,用手術刀親自劃過親人的肌肉和皮膚,才能體會到這是多麼可怕的心理壓力。

此刻,他們意識到親人的生死已經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原本在手術檯上操練過無數遍熟能生巧的動作,很有可能就會在一念之間因爲戰慄而出錯。

現在的霍雨浩亦是如此。

許久久的生死,已經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亡靈法師終日與死亡和亡靈生物爲伍,但現在,霍雨浩卻要違背亡靈法師的宗旨,帶給人真正的生命。

許久久虛幻黯淡的靈魂很快就出現在她瘦弱的身體之上。

她靈魂的模樣沒有軀體那般消瘦,但形象有些飄忽,眼神也有些恍然木訥。五毒斗羅乃是聖靈教的供奉,對於靈魂也有一定造詣,他的毒甚至能夠影響靈魂。

“雨浩……”

見到霍雨浩,許久久的靈魂微微一顫,發出輕微的呼喚聲。

霍雨浩沒有迴應他,但心中已經鬆了一口氣。

“雨浩,第一步已經算是成功了,接下來,就是要讓她的靈魂迴歸到軀體之中。”

伊萊克斯沉聲道。

復活許久久的步驟非常簡單,就只有兩步,召喚許久久的靈魂,然後接引她的靈魂迴歸肉體。

可聽上去簡單,連伊萊克斯都沒有幾分把握。

越簡單的步驟,其中能細究的地方就越少。

能成就成,不能成就不成,一切聽天由命。

霍雨浩點點頭,將幽幽給的綺羅之心放入許久久身軀的口中。作爲百毒剋星的綺羅之心迅速化解着她軀體中的諸多毒素。

許久久的靈魂與緩緩軀體重合,本就同源的兩種力量,在灰色的光芒簇擁下,漸漸融爲一體。

霍雨浩懷中的許久久,握着白虎匕的手指突然輕微動了一下。

“成功了!”

一種強烈的喜悅在霍雨浩心中升起,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完全復活一個已逝之人。

許久久的生命跡象開始緩緩恢復,最先開始的是心跳,雖然起初只是輕輕跳動了一下,但漸漸的,速度在越來越快。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許久久面部的肌肉也開始微微振動。

然而,並未高興得太久,就在下一秒,許久久脆弱的身軀猛地顫抖了一下。

在她的身後,兩黃兩紫兩黑六個魂環突然毫無徵兆地亮起,正在融合中的靈魂與軀體也突然中止,而後開始分離。

霍雨浩臉色一變。

伊萊克斯嚴肅道:“雨浩,她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了,現在的她,軀體根本承受不了靈魂的強度。”

“融合是很順利,但是我們都忽略了這一點。”

“那要怎麼辦?”霍雨浩忙問。

伊萊克斯語氣非常快速:“根據我來到這個世界對你們武魂和魂環的研究,魂環和靈魂都有一個魂字,雖是兩種不同的力量,但也有相通之處。”

“她現在魂環突然閃爍,就是靈魂中武魂力量的體現。”

“要儘快想辦法削弱她的靈魂,讓她現在的身體能夠適應她的靈魂強度。”

“但是你又不能傷害她的靈魂,要儘快了,大概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霍雨浩同樣快速問道:“也就是說,要用一個容器,暫時承接久久的武魂力量,而不傷害她的靈魂是嗎?”

“是的,但現在我們缺少這樣一件溫和的容器,你以前見過的萬魂幡有類似的功效,但它的煞氣太重了。我的亡靈半位面死亡氣息太重了,同樣有害無益。”

聽到伊萊克斯的回答,霍雨浩深吸了口氣:“伊老,我有辦法。”

“是什麼?”

霍雨浩斬釘截鐵道:“用我的魂環來承接,可以吧?”

我已經能夠遇見一羣人刷那七個字了……

但三種復活方法,思來想去,還是選了我最初定下的那種……因爲這個是直接關係到後面解決魂環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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