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中央大山山頂。
這裡矗立着一大一小兩座宮殿式建築,規模不算大,比半山腰處的教皇殿要小得多。
即便是大的那一座,大約也只有教皇殿三分之一大小,遠不如教皇殿那麼醒目,看起來也不具備什麼威勢。
但是,每當人們看到那座建築時,心中的感受反而更加深刻,更加震撼。
這座看上去要小上許多的建築,便是武魂殿中最高等的存在,斗羅殿。
每一名走進武魂城的魂師,心中都會有種特殊的感覺,內心中莫名地多出幾分虔誠的情緒,便是因爲這座斗羅殿。
斗羅殿,在武魂殿乃至魂師界都具有極高的地位,是全大陸所有魂師心目中的最高殿堂,也可以說是象徵意義般的存在。
這裡是封號斗羅冊封封號的地方,同時也封號斗羅的墳墓,埋葬着全大陸幾乎所有已經死亡的封號斗羅。
正所謂有始有終,便是如此。
對於封號斗羅而言,死後能埋入此處,絕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相較於整個斗羅大陸都享譽盛名的斗羅殿,旁邊那座更小一些的宮殿,反倒沒有那麼大的名聲,建築風格也比較低調。
但是
對於武魂殿而言,它的重要性卻不下於斗羅殿,甚至還要遠遠超過。
因爲它的名字,叫做供奉殿。
斗羅殿只是作爲象徵意義而存在,但供奉殿卻不是。
它裡面不但隱居着武魂殿所有九十六級以上的封號斗羅,還供奉着天使之神的神像,更有天使之神留下的神器天使聖劍以及天使傳承。
乃是一個承載着百級成神希望的夢想之所。
其重要意義不言而喻,絕不是斗羅殿所能比擬的。
供奉殿。
殿堂深處,正中,是一座近三米高的梯形石臺。
石臺之上,矗立着一座高達十米的巨大天使雕像,天使背生六翼,栩栩如生,恍若真人。
一柄巨大的金色長劍擎握在天使雕像纖細柔美的玉手之中,高高舉起,直指天穹。
最爲奇特的是,在那金色巨劍的周圍,似乎縈繞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光焰。
其狀似火,若隱若現,卻沒有火的熾熱與暴烈,反而極其柔和,透着難以言喻的神聖。
巨大的天使神像之下。
一身素白長袍的千道流跪坐在蒲團之上,正閉着眼睛,虔誠地侍奉與禱告。
千道流的像貌並未有什麼變化,跟夜七風當年第一次見他時一樣,依舊是隻有三四十歲的中年模樣。
他的身上散發着平靜、恬淡的氣息,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誰能想到,這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輪廓堅毅,氣質恬淡,有着一頭飄逸金色長髮的中年人。
就是那個已有一百多歲,修爲臻至斗羅大陸極限的九十九級巔峰絕世斗羅呢。
忽然,千道流驀地睜開雙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迷惑。
不知爲何,他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自己剛剛似乎恍惚了一陣。
擡頭看一眼面前的天使神像,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神祖天使之神也未下發任何指示。
又釋放出精神力,感知一番供奉殿內另外五大供奉的狀態,似乎都在忙着閉關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
“無事發生。”
千道流心道一句,旋即便要重新閉上眼睛,繼續今日未完成的侍奉與禱告。
卻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心裡頭不踏實。
似乎是心有所感,又或許是心血來潮,千道流鬼使神差地驅使自己龐大的精神力開始向外擴散,蔓延。
不到片刻時間,便已將整座武魂城所籠罩。
很快,千道流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這段時間武魂城不是在舉辦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麼,爲何全城戒嚴起來了?”
“那是.”
這時,千道流的精神感知落在了一片狼藉的教皇殿殿前廣場之上,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好好的一個聖殿廣場,怎麼毀成了這副模樣?”
“一場小小的魂師精英大賽而已,結果搞成這樣?比比東怎麼辦事的?”
“嗯?不對,那些痕跡,不是魂師精英大賽那些低級魂師所能留下的,至少是九十級以上的封號斗羅才能做到。”
“難不成武魂城最近遭到了封號斗羅的襲擊?”
千道流面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透體而出的精神力更加龐大,感知也隨之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細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總共八位封號斗羅的氣息,他們似乎曾在此交戰過,而且就發生在不久前。”
“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兩股奇特氣息與神力氣息碰撞的痕跡。”
“那幾乎瀰漫了整片天地的兩股奇特氣息,像是來自夜小子兩個武魂的光暗氣息。”
“神力氣息似乎也有兩道,一道滿是邪惡之意,應該是來自比比東,另一道則充滿了可怕的殺戮之氣,似乎在哪裡感受過”
“不好,是唐昊那廝。”
“這麼說,唐昊那個混賬東西來過武魂城,還跟比比東和夜小子他們幹過一場?”
想到這裡,千道流已是臉色大變,顧不得去想自己之前爲何沒有絲毫察覺,精神力迅速往教皇殿內部查探而去。
結果是一無所獲。
緊接着又往夜七風居住的聖子殿迅速蔓延過去。
果然看到了令他極度不願看到的一幕。
千道流當即就坐不住了,身形一晃,人已經從供奉殿內消失。
巨大的天使神像佇立在高臺之上,彷彿有某道目光正在靜靜地注視着千道流離去的身影,但卻沒有再去阻攔。
在這之前,祂已經藉助天使神殿中凝聚的天使信仰之力暗中施加影響,隔絕了那位天使神僕的五感,讓他短暫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
不止是他,另外五位渺小的螻蟻,同樣被祂做了手腳。
也就是說,整個供奉殿,在祂的暗中影響下,都處於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所以纔會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隨着千道流身影漸漸遠去,這道始終追逐着他的陰險目光,很快便收了回去。
該做的事,已經做完。
接下來,祂要集中精力去煉化天使神殿中的天使信仰之力,將天使之神掌握的光明裁決權柄竊取到手。
修羅神似乎被毀滅之神彈劾,丟失了監察下界的權利,呵呵,自己可不能像祂那樣被人抓住把柄,得小心再小心。
這斗羅世界,可以先放一放.
…………
小舞緩緩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猛然坐起身,目光朝四周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篝火。
一顆顆火星在燃燒中迸濺而出,火焰灼燒着柴木,發出清脆的噼啪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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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來到夜晚。
銀白的月色灑落而下,留下一地婆娑的樹影。
帶着寒涼之意的夜風吹拂而過,小舞本能地打了個寒顫,好在她此時所處之地位處天鬥帝國南方,氣溫並不算低。
再加上旁邊篝火的存在,更添了幾分暖意。
其實並不冷。
只是小舞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尚且不知自己是否已經脫離危險,本能地感到害怕罷了。
但很快,小舞便感到慶幸和放鬆下來。
篝火堆的旁邊,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躺在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唐三,另一個看上去極爲頹廢,全身破破爛爛的大叔,正是唐昊。
劫後餘生,小舞俏臉上的高興溢於言表。
但此時的她卻並未注意到,唐昊的左腿已經齊根而斷,更未注意到他那更加蒼老的容貌以及已經被雪白所渲染的散亂頭髮。
因爲這一切,都被他身上那件破爛的黑袍,所盡數掩蓋。
“你醒了。”
這時,唐昊終於開口,聲音顯得異常沙啞而蒼老。
“謝謝叔叔。”
小舞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迅速點頭道了一句謝,目光卻不自覺地停留在唐三身上。
“嗯。”
唐昊淡淡地迴應一聲,坦然接受她的道謝,目光先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唐三,旋即擡起頭,看向小舞。
他的眼睛彷彿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似的,吸引着小舞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他。
這一刻,唐昊眼中不再渾濁,而是出奇的明亮,就連夜空中的星斗也爲之黯然失色。
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在小舞耳邊響起:
“你應該走了!”
小舞聞言大驚失色,幾乎是立刻擡眸看向唐昊,失聲道:
“叔叔,你還是要反對我和小三在一起麼?”
唐昊卻只是灑然一笑,道:
“我何時說過要反對你們在一起。”
小舞微微張嘴:
“那你爲何.”
話未說完,唐昊已然揮手打斷她:
“我要你離開,是因爲你留在小三身邊,對他只會有壞處。”
看着小舞瞬間慘白的小臉,唐昊知道她已經理解自己話中的意思,繼續道:
“我曾經跟你說過,不到成熟期不到成熟期的十萬年魂獸,是所有魂師的目標。”
“如果不是第一個見到你的封號斗羅是我,恐怕你早就已經變成了他人的魂環、魂骨。”
“雖然我送你的那枚簪子,可以助你掩蓋魂獸氣息,但現在你的魂獸身份卻已經暴露,別說武魂殿不會放過你,其他魂師也不會放過你。”
“人類世界已經沒有你的立足之地,留在這裡,你只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裡,小舞終於明白,自己所面臨的處境已經是個完全無解的死局。
除非她立刻轉身迴歸星斗大森林,否則將再無一線生機。
可是,她捨不得唐三啊
身體一軟,小舞整個人已經跌倒在地,一臉灰敗之色。
唐昊卻沒有絲毫心軟。
沒有人能夠保得住小舞,他也不行。
何況他自己人知自家事,眼下自己這具身體的狀況已經極度糟糕,根本不支持他去保護小舞。
唐昊讓自己的聲音極盡可能地強硬道:
“走吧,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在那裡,你纔是最安全的。”
“等到有一天,小三能夠保護你,你也擁有自保能力的時候,我不反對你們見面。”
“但絕不是現在!”
沉默許久,小舞終於還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打算聽從唐昊的勸告,離開人類世界。
但她還是想多留片刻,咬咬下脣,鼓起勇氣,道:
“能不能等小三醒了,我再走?”
面對小舞楚楚可憐的請求,唐昊卻依舊不鬆口,搖搖頭直接表示拒絕:
“不行!你必須立刻走。”
似乎是覺得把話說得太僵硬也不好,唐昊想了想,略微放緩語氣,又道:
“你認爲,小三醒了之後,他會讓你這樣離去麼?”
“去吧。這裡距離星斗大森林很近,那裡纔是你的家。”
“奉勸你一句,不到成熟期不要再離開那裡。”
“當初,我自認爲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我和小三母親的結局,依舊是個悲劇。”
“同樣的悲劇,我不希望在我的孩子身上看到。”
“你明白麼?”
這些話,唐昊說的情真意切,甚至還拿自己和阿銀的結局做例子來勸說,彷彿真的是在爲小舞着想似的。
實際上,唐昊內心裡想的,卻是這樣的:
“看吧,小三的母親都能爲了我而獻祭自身,你如果真的愛小三,是不是也應該把你的魂環和魂骨獻祭出來?”
歸根到底,唐昊不過是想在小舞內心裡埋下一顆種子,一顆叫做“犧牲自己,成全愛人”的種子罷了。
關於唐三的修煉,唐昊內心裡早已經有了安排,甚至於唐三的魂環從哪裡獲得,他都已經有了計劃:
“小三的第五魂環,將會在藍銀森林中獲得,第六魂環嘛.”
“呵呵,就你了啊,小舞。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待小三修煉到六十級瓶頸期,我會讓他去找你的,到時候,請務必把你的魂環和魂骨獻祭給小三”
小舞並不知道唐昊對自己說那麼多,其實是在給她下套。
木然地點點頭之後,她緩步走到唐三身邊,蹲下身體,近距離凝望着那張看上去很普通的面龐。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小舞擡起有些顫抖的手,輕輕的撫摸着唐三的面龐:
“你是第一個爲我梳頭的男人,也是唯一一個。永遠永遠。不論我們的未來如何,我的心中,除了你以外已經沒有任何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