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廚房裡頭徐婆子七八歲的小孫子在院子裡頭像模像樣的掃着落葉, 一時猛地瞧見了莊子外威風凜凜的這一行人。

還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陣仗,頓時只嚇得將手中的掃帚一扔, 忙不迭跑進屋子裡去通傳。

現如今宅子裡的主人都不在,自然是有些慌慌張張的。

福嬤嬤瞧着這小寶慌慌張張的,一把將人給逮住了,嘴裡半是嚴肅的道着:“小寶,你這般火急火燎的做什麼, 還有沒有規矩呢?”

小寶只邊擦着汗, 嘴裡邊含糊不清的道着:“嬤嬤,外頭來了···來了好些個官老爺,個個配着大刀, 往咱們院裡來了——”

福嬤嬤一聽, 有些驚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張婆子, 點了點頭,只忙安撫着小寶,嘴裡道着:“莫急, 待嬤嬤出去瞧瞧——”

福嬤嬤一時出去,便瞧見院裡正立着位身着深紫色華服的年輕男子,因側對着,一時瞧不清面相。

身後不遠處立着個隨從。

院子外停放着馬車,及一應隨行的士兵。

一眼,便可以猜測到定是哪未有權有勢的大人。

福嬤嬤只小心謹慎的問着:“不知此位大人到訪,是爲何事?”

沈毅堂聞言, 慢慢的轉過了身身子。

福嬤嬤尚且不認得此人,不過,隨着跟過來的張婆子卻是一眼便認出了。

這人可不就是那元陵沈家的沈五爺麼?

當年可是隨着到元陵鄉下的的莊子裡住過的,以及,與自己那寶貝孫女——

張婆子可是與之有過幾面之緣的。

張婆子面上忽而只有些慌亂,只以爲他定是來捉拿自己的孫女的。

可隨即心中卻又是一鬆,橫豎春兒她們現在已經離開了。

沈毅堂視線略過福嬤嬤,直接將目光投放在了她身後的張婆子身上,只忽而躬身朝着張婆子遠遠地行了個晚輩禮。

很快便將目光收了回來。

身後的楊二見狀,便衝着福嬤嬤道着:“勞煩這位嬤嬤進去通報家主一聲,便說咱們主子想要進去拜訪一番。”

福嬤嬤瞧了瞧沈毅堂,又回過頭來看了張婆子一眼,便見那張婆子手中撐着根柺杖緩緩地走了過來。

張婆子走到福嬤嬤跟前,只強忍着心裡的慌張,故作鎮定的朝着那沈毅堂道着:“沈老爺今日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如今這座莊子裡就住着老婆子我一個,再沒得旁人了。”

沈毅堂聞言,微微眯起了眼。

楊二聞言,只笑眯眯的嘴甜着道着:“老太太,你就甭打趣了,前腳春生姑娘在府中說想家了,這才收拾的東西回的家,咱們主子可是時時刻刻唸叨着姑娘,您老瞧瞧,這不,咱們主子剛忙完公務就立馬馬不停地的追隨而來了,不過是想着進去拜訪一番,老太太,您就讓咱們進去吧——”

張婆子聽楊二這般說,頓時愣住了。

只目瞪口呆的看着楊二,不可置信的問着:“你說咱們春兒住在了你們府中——”

張婆子有些難以置信,她只曉得這段時日春生一直並未曾着急,還以爲是在城裡頭辦置了宅子,住在城裡頭了呢。

隨即,聯想到之前元陵老家的那一遭糟心的事兒,又想起早些日子春生胸有成竹的安撫,一時,心裡頭便敞亮了。

張婆子面上只有些複雜。

這個傻丫頭啊!

沈毅堂只眯着眼,看着張婆子一眼,心中清明,知曉張婆子怕是還並不曉得其中的緣故。

半晌,只淡淡的對着她道着:“晚輩今日乃是過來接人回府的,順便拜訪一番故人,還請老太太莫要阻攔!”

語氣淡淡的,不過,帶着些許敬意,比以往的面色要緩和了許多。

張婆子沉吟了片刻,只忽而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盯着沈毅堂瞧了許久。

半晌,這才如實道着:“春兒她現在真的不在家裡,她們一家四口早已經離開京城了!”

張婆子話音一落,便瞧見對面的年輕人只猛地擡起了眼看着她,那眼神中瞬間涌起一絲陰霾。

張婆子見狀一愣。

隻立馬解釋着:“是這樣的,今日早起咱們便收到了遠從那揚州傳來的家書,原是春兒那曾祖母過了,家裡頭便匆匆忙忙的欲去通知她,恰逢她剛好回了,得知了此事,一時傷心欲絕,她們一家四口便立馬趕着去揚州了——”

哪知,那沈毅堂聽了解釋,怒氣絲毫未曾熄滅,然而整張臉板起來,便是連着額頭上的青筋都將要蹦起了,雙眼中隱隱發寒。

沈毅堂此生最忌諱的便是“不告而別”這四個字,無論任何緣由,滿心滿腦的怒火上涌。

一時,出了院子,隨着拉着馬車身後一匹馬的繮繩便要上馬。

還是一旁的心腹楊朔見狀,只抖着膽子勸着:“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如今這京城裡頭形勢亂得緊,正是最危險的時刻,您可萬不得離京啊——”

沈毅堂聞言,身子一頓,拉着繮繩的手用力勒緊了,指骨發白。

只板着一張臉。

僵在了馬背上沒有動。

許久,這才從腰間取了一塊玉佩遞給了那人。

對着他冷聲道着:“你現在馬上到曹裕直手中領一支最精悍的護衛,暗中護送她們一行前往揚州!”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切忌,不得有任何閃失。”

楊碩聽了,立馬恭敬的應着:“小的立馬前去。”

說着,接過沈毅堂手中的玉佩,便上了馬,立馬飛奔而去。

而沈毅堂雙目目送那人離去,許久,這才慢慢的地收回了視線。

只忽然間緩緩地閉上了眼。

再一次睜開眼時,眼中的陰霾已是漸漸地平息了。

只忽而幾不可聞的道了一聲:“現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也好——”

省得令他分心。

沈毅堂伸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有些疲憊,卻是帶着一絲堅毅。

卻說,春生一行四人,因着方叔與自個的爹爹每日輪流駕着馬車,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路,比想象中速度要快了幾日。

因着蔣家長子長孫亦是外放在外做官,蔣家得等着長房一行人回來弔孝。

是以,春生一行人趕到揚州時,曾祖母還並未曾下葬。

只用特製的棺木存放着屍身,靈堂中擺放了許多冰塊,屍塊並不曾腐爛。

所幸,終是趕上了,能夠瞧見到曾祖母最後一面。

老人家走得非常安詳。

蔣家整個府中雖掛滿了白綾,府中上下卻並不見得多麼哀痛。

畢竟老祖宗人事已高,老祖宗走之前便已經預感到了,將尚且在府中的一應子孫都喚到了牀榻前,已經交代好了身後事兒呢。

老夫人交代了,身後事得從簡,然後便又交代了必須得所有人到齊後,方能夠下葬。

希望能夠全了大家的念想,其中重點點了林氏的名。

春生隨着林氏守在靈堂前一同守了整整三日。

這一日老祖宗安葬了。

春生只忙扶着林氏到屋子裡去歇息,見林氏整整三日未曾進食了,一臉的憔悴,春生只忙吩咐素素去廚房裡弄一些吃的。

她們住在了老祖宗的院子裡,曾經便在此住過兩月,對院子裡皆是熟悉得緊。

春生端着茶給林氏,林氏端着飲了口,忽而對着春生道着:“春兒,爲娘有一件事需與你商議,此番,孃親想要留在揚州替你曾祖母守孝半年,過些日子,你便與你爹爹還有晉哥兒先回京城去罷···”

春生聽了,並不覺得詫異,儘管作爲外孫女,是不需要爲外祖母守孝的。

想了一下,本想說自己亦是想要留下來的,只是話到了嗓子裡不知爲何便又咽了下去。

猶豫了一番,便對着林氏道着:“孃親,還是讓爹爹在這裡陪着你罷,畢竟晉哥兒學業重要,現如今將祖母一人留在了京城委實有些不妥,我屆時便帶着他先回京城便是了,這件事還是過些日子再議吧,橫豎我還是想要留在這裡陪着娘一段時日的,孃親,現在您別想那麼多了,你已經好幾日未曾好好地歇息過了,今日啥也別想,先吃些東西好生歇上一歇——”

林氏見春生已經悉數安排妥當了,便強自笑了笑,道着:“好,娘一切聽你的安排便是了——”

不多時,素素便從廚房端了些素食進來了,陳相近牽着晉哥兒也一併進來了。

正將要用膳時,卻忽而聽到外頭有人稟報,說是三老爺與蘇夫人過來了。

三老爺便是那林氏的三舅,也是這揚州城的太守,春生的舅姥爺。

至於那蘇夫人嘛,便是那揚州貴族蘇家的當家夫人蘇夫人,乃是那蔣太守的庶妹,在家排行第四,蔣太守喚她四妹,林氏須得喚一聲四姨。

然而,這蘇夫人卻還有着另外一重身份,便是那元陵沈家沈毅堂沈五爺嫡親的岳母,沈毅堂的正妻蘇氏蘇媚初便是從她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命運有時候真愛捉弄人,因着這一層關係,春生得喚那蘇媚初一聲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