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永安歷經五代,曾經有位皇后就是依太祖的鐵律生生一杯毒酒了斷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樑元忻此話一出,戴淑妃立馬慌了神兒,看向齊太后道,“母后,臣妾只是希望太子殿下顧念着兄弟情分,並沒有想過要過問前頭的政事還請太后明鑑~”

“是啊,太子殿下,母妃向來不問政事的,”羅綾錦心裡也是一驚,好不容易自己丈夫才又得了至德帝的重用,在前朝多少也收攏了些人手,戴淑妃也從不逾堂裡出來了,這個罪名要是定下來,怕是還要再進去一回了,“還請太子明鑑,”說着她就要向樑元忻下跪,而淚水已經向與她的膝蓋落到了金磚之上。

“好了,母妃真是太輕率了,這些話是你能說的麼?”樑元慎這一年先是因爲覺得頹喪到戶部後頗不理人,可漸漸得他在羅綾錦的勸說下又打起了精神,何況戶部歷來是最肥的地方,這陣子下面的阿諛奉承讓他又回覆了以往的信心,現在母親又當衆被樑元忻駁了面子,樑元慎忍不住變了臉色,“你希望,你想着是兄弟人家就這麼想麼?”

“良郡王說的對,”齊太后嘆了口氣,這個戴淑妃這麼多年就沒有真正聰明過,以前是恃寵而驕,有皇帝捧着,說錯了話也沒有人敢真的計較,可現在已經不同了,怎麼還不警醒些,反而往人家手裡送把柄?“剛纔皇帝不也說了?君臣大義纔是最重要的?元慎在戶部差使辦的好,皇上自然會看到眼裡,元忻也不可能掩了他的功勞去?還用你這個婦人多口?好了,這裡不用你伺候,回去歇着吧~”

在朝見的時候被太后攆回去已經很下戴淑妃的面子了,當然,跟樑元忻給她定的罪名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的。

“大嫂快莫要這樣,皇祖母看着呢,”羅輕容扶住羅綾錦遲遲不肯真正彎下的腰,羅綾錦的心情她有什麼不能體味的?只是體味,也只能裝作不懂罷了。

“謝太子妃,”曾經那個一心看向她的男人,現在輕易一句話,就能讓她低頭,這不正是她想要的麼?最終他變成了她想要的男人,可他卻又不再屬於她。

“好了,”敬妃看這場戲演的差不多了,起身笑道,“臣妾知道今兒太后您備下了好酒,早就等的心急了,太后,臣妾可是一早就讓御廚備好了菜,只等您一聲令下呢~”

這個敬妃,倒是個真聰明的,羅輕容偏頭看向一身蓮青宮裝,打扮的並不奢華的敬妃,她孃家不顯,姿色不也出衆,能在這深宮裡站穩腳跟,而且處處向東宮示好,倒真的可以結交一二了。

因齊太后不耐人多嘈雜,只留了有誕下子女的宮妃,年紀太小的皇子和公主也只是出來跟羅輕容見過禮後便被乳母抱了下去產,剩下的都是母子母女,嫡親兄弟,因此便特意搬了張大圓桌,陪着齊太后盡享天倫。

“好了,你也快坐下吧,哀家這裡不用你伺候,有青碧呢,”齊太后拍了拍在自己身後佈菜的羅輕容,“快會吧,你在這兒站着,我吃着也不安心~”

“是啊,快坐下吧,新婚三天無大小,太后這裡有我呢,”敬妃衝羅輕容善意的一笑,接過她手中的銀箸,俯身在齊太后耳邊道,“太后,臣妾來服侍您~”

柳貴妃狠狠嚼着嘴裡的玉蘭片,恨不得將那玉蘭片當做敬妃給嚼嚼嚥了,這兩年至德帝年紀大了,不再喜歡那些鮮豔明媚的年輕女子,反而讓這個溫吞少話的敬妃漸漸露了出來,而且這賤人一旦得了勢。竟然一改以前的木訥性子,處處討了太后的歡心,就像現在,太后竟然說了不讓羅輕容服侍,有你什麼事?反而出來賣乖,趁得她這個貴妃沒有一點兒眼色。

“太子妃快請這邊做坐,”史良箴無暇理會婆婆的小心思,起身親熱的迎向羅輕容,“咱們也許久沒有見了,正好一起聊聊~”自從羅輕容被宣佈爲太子妃以後,樑元恪再也不像以前那麼信任史良箴了,只要提起過去的事,話裡話外都是她爲了做寧王妃施了手段。

“弟妹不必如此,”羅輕容對史良箴的態度僅僅稱得上循禮,她不可能再讓史良箴來利用自己了,她一扶羅綾錦的手臂,“姐姐,我挨着你坐~”

不論男人們怎麼樣,在外,羅綾錦跟羅輕容都是羅家的女兒,這一點體面羅綾錦心裡還是清楚的,何況她雖然是大嫂,卻只是郡王妃,這讓她在史良箴面前多少有些底氣不足,可不論她怎麼討好孝敬,皇帝都沒有將樑元慎的親王爵位還回來,現在羅輕容過來示好,也算多少在史良箴面前挽救了她的自尊心,“快過來吧,你啊,就是這麼個沉悶的性子,以後在東宮萬不可再這樣了~”羅綾錦含笑站起身,拉了羅輕容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

可她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就看到對面正正低頭跟樑元慎說話的樑元忻,一身太子冠服的樑元忻看上去龍章鳳姿英氣勃勃,那雙鮮少表情的鳳眸此時也盈-滿融融的笑意,而自己那自認風流瀟灑容貌無人能及的丈夫樑元慎,看慣了那丹脣朱顏桃花眼,只覺得油膩的令人生厭,而心中的酸澀又莫名的泛了上來,將對羅輕容的感激又吹的煙消雲散,“我跟兩位王爺和太子殿下都是一起長大的,殿下的性子我還是知道一二的,他平時沉悶的很,你若是也這副樣子,怕是要枯坐無話了,咱們做女人的,自然要想辦法讓夫君高興纔對,所以啊,他不說話,你儘量要找些話來說~”

左右羅輕容也知道自己和樑元忻曾經的關係,羅綾錦滿含深意的囑咐妹妹,也在提醒這個妹妹不要太過得意,男人的心可不一定就在羅輕容的身上。

“嫂子說的是,”羅輕容淺淺一笑,回想自己遇到樑元忻的樣子,好像他在自己面前,卻是多話的那一個,想到這裡,羅輕容的目光便停留在樑元忻臉上,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在東宮時的憊懶模樣,依然是人前那副木訥安靜的樣子,對樑元慎的話,好像也只是“嗯,啊,”了事,“殿下確實不太愛說話~”

看着羅輕容跟羅綾錦竊竊私語的樣子,樑元恪目光如冰的看向史良箴,這就是她跟自己說的兩人情同姐妹無話不說?據他所知,羅輕容跟羅綾錦這些年也是不怎麼常來往的,可人家寧願跟羅綾錦說話,也根本不搭理史良箴,這又說明什麼?看着一身翟衣,頭上四鳳冠的羅輕容,樑元恪不得不承認,有這樣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這隻有這樣的身份纔不會辱沒了她,想想若是自己當初沒有聽信史良箴的話,而是堅持等到羅輕容出孝,今天入主的東宮的說不定就是自己了。

樑元恪下意識將杯中的酒一杯杯倒到口裡,只有這帶着涼意的酒水,才能壓住他心頭的怒火,才能讓他無視對面女子那滿是嬌羞嫵媚的如花臉龐,原來,她也會笑,她也有如此愛嬌的一面,只是這樣的神情,是看向樑元忻的時候纔會出現!

“四弟,四弟不要再喝了,”樑元忻已經注意到樑元恪的失態,他略一皺眉看向史良箴,“弟妹勸勸四弟,莫要因爲皇祖母的酒好就貪杯,再傷了身子就不好了~”樑元恪看向羅輕容的目光彷彿要吃了她一樣,樑元忻心裡一陣不悅,這廝簡直就是賊心不死。

“是,”史良箴已經窘的額間見汗,不論是新婚的樑元忻夫妻,還是樑元慎夫妻,都一派和睦喜樂的樣子,只有樑元恪,從一進慈寧宮對她就沒有好臉色了,現在又公然借酒澆愁,這是要將兩人的臉徹底丟在宮裡麼?

“王爺,今兒雖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妾身知道您在爲殿下高興,可也不能這麼喝啊~”史良箴走到樑元恪身邊小聲的勸着他,企圖從他手裡將杯子拿過來。現在連最荒唐的樑元慎都滿面春風,面上毫無不甘和憤懣,自己一向謙和知禮的丈夫,卻像瘋魔了一般,這殿上哪有糊塗人?簡直就是往人手裡送把柄啊。史良箴輕輕拽了拽樑元恪的衣袖,想提醒他。

“元惺也不小了,你是他的母妃,現在該給他相看了,哀家聽說皇上已經着工部選址給他建府了,元惺是個聽話的孩子,事也不多,皇帝也不會虧待他,”那邊齊太后正跟敬妃說着的事,因關係着兒子的前程,敬妃聽的聚精會神,邊一旁的柳貴妃也凝神關注,樑元惺自小便跟樑元恪關係極好,他得了好,與自己兒子也算是多了一份助力。

“太后說的是,元惺自小就跟元恪親近,我成日看着,也是個乖巧上進的孩子,這一出府,想來一個王爺也跑不了的,先恭喜敬妃妹妹了,”錦上添花的事,柳貴妃做的也順手。

“哪裡?元惺那個孩子調皮愚鈍,當不得姐姐誇獎,至於封不封王,還要皇上定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年紀小,乍一開府封王,臣妾倒擔心他受不住呢~”兒子一出宮,哪裡還會像現在這樣日日都能見上一面?雖然開府是好事,但這個節骨眼上?敬妃目光從柳貴妃臉上劃過,好歹太子真正站穩了腳跟,那些人也息了心思,也省得兒子再行差踏錯,毀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