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舜卿看着妹妹扶了丫頭緩緩離去,無奈的搖搖頭,妹妹的心思想來母親也是知道的,既然不攔着,怕也是樂見其成的,可同樣做爲男人,華舜卿實在不覺得樑元忻是個丈夫的好人選。
他從七歲起就被父親送到京城給樑元忻做伴讀了,跟樑元忻可以說是一起長大,樑元忻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他看得最清楚,同樣,樑元忻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個男人胸懷大志,全無一點皇子龍孫的驕奢淫-逸,這也是因爲最初的五六年他過的極苦,不但要防備着後-宮的暗算,還要忍受着內監閹人的冷眼,爲了保命,他從來不敢表現出自己的聰慧和出衆,人前一副木訥笨拙的模樣,卻在暗中借自己和賀霖安的手培植自己的力量,直到去了福建,才慢慢的顯露鋒芒,待回到京城後,更是步步爲營,樑元慎和樑元恪完全落在了他的算計掌握之中,這樣的男人,堅忍堅韌,冷心冷情,從不會在風花雪月上浪費時間和心思,妹妹嫁給他,怕是窮其一生,也只能落得個相敬如賓的下場,倒不如尋個知情識趣的男人,被人捧在掌心安逸快活的過上一生。
華舜卿望了一眼雲間的彎月,也不知道羅輕容看到那枚同心結會怎麼想?在華舜卿眼裡,羅輕容倒是樑元忻不錯的選擇,那樣的女子機敏果敢,膽大從容,心機手段一樣不缺,又沒有一般女子的狹隘短視,同樣也是一張冷臉,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倒也不存在誰冷落了誰,還有,有羅輕容在,羅家和高家的勢力,怎麼也輪不到樑元慎伸手。
“清江那邊發動了,老四已經派人飛騎將蔣造時的罪證和伏罪書送到京中,”見華舜卿進了自己的韶石軒,樑元忻揚眉一笑,這一波接一波的打擊,也不知道自己那個蠢才哥哥受不受得住?“四弟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已經將蔣造時正-法了。”
“蔣造時可是二品大員,直接正-法了?嘖嘖,什麼時候寧王也有這份魄力?”蔣造時任兩江布政使,也是良王一系的中堅力量,殺了他,最心疼的就是樑元慎了,“良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剛纔我收到消息,他到無憂閣去了,咱們王爺殿下敢情是破罐破摔了~”
無憂閣是勳貴子弟的銷金窟,最是風流帳暖兒女情長的地方,又因其開的隱蔽,後面又有一直不涉朝政的風流郡王樑潮罩着,是樑元慎閒暇時最愛流連之處,“他不是破罐破摔是有恃恐罷了,”那個冬至由樑元慎代皇帝祭天的消息是樑元忻一手炮製的,有這個依仗,樑元慎自然覺得東宮之位非他莫屬。
可憐綾錦了,想到自己曾經要呵護一生的女子,樑元忻心中不免黯然,不過也只是黯然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她的路是自己選定的,那麼痛苦也要自己來承擔了,樑元忻將注意力定在手中的信箋上,“除了蔣造時和他的幾個死忠,其它的人都被輕輕放過了。”
“都放了?哈哈好,”華舜卿撫掌大笑,“這個老四真是可人意兒,不過那些人,當不得‘八議’之列吧?”
歷朝歷代都有“八議”之說,“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凡屬於這幾條的皇親國戚、功賢故舊、貴族官僚在犯罪之後便可享受“議、請、減、當、免,”的特權,理直氣壯的被減罪免刑,樑元忻和華舜卿私下裡對這樣的制度嗤之以鼻,在他們看來,那些高官顯貴,飽讀詩書,世受國祿,更應該以身做責,以彰教化,可偏偏是這些人,仗着“八議”的特權,將國家律法視若無物,每每提及這些,他們都禁不住扼腕,
“有道是‘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那些人官位不比蔣造時,寧王給他們找的什麼藉口?議功?議能?議賢?議勤?”華舜卿一臉憤懣與不屑,沉着臉道,“不知道皇上會怎麼說?”
樑元忻自嘲的一笑,“繩不繞曲,法不阿貴,尋常刑名案子尚且做不到,何況這些手眼通天的能人兒?你可知道小四兒怎麼保那些人的?”
華舜卿不耐煩聽樑元恪那種僞君子背後的魑魅魍魎,“我不是說了,左不過那幾項,不過能讓那些人沾上‘八議’,寧王爺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了。”
“他可是嗜書如命,文采風流的賢王啊,法子麼,自然是雅的緊,”樑元忻敲着架上的古籍,“就是這些東西救了那些蛀蟲的命。”
“你知道我是個不讀書的,直接告訴我得了,吊人胃口,”華舜卿看着樑元忻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知道他已經留了後手,“您說直說吧,讓臣也樂呵樂呵~”
“哼,樑元恪以獻書有功,免了那些人的死罪,只抄沒了家產,”樑元忻扔出一份單子,“你看看,十幾家竟然查出這些點兒東西,誰相信?”
“獻書?這都行?”華舜卿睜大眼睛,這個樑元恪真當上頭的人都是傻子了不成?他翻看着暗探送過來的單子,“嘖嘖,原來這些人都清廉至此,還獻什麼書嘛,這抄家單子一遞上去,直接就官復原職了,都是好官啊~”
河工有多富,天下皆知,這個樑元恪是真的蠢呢還是蠢呢還是蠢呢?“這主意是誰給他出的?不會是?”他看着眼前這位淡然品着手中香茗的主子,前些日子這位可還切記誠懇的致信樑元恪,讓他以百姓爲重,狠狠整治那些禍國殃民的污吏。
“他再不濟也是我兄弟,我又怎麼會畫了圏子讓他往裡跳?”這個華舜卿真是太小看自己了,邁向東宮的路上,陽謀陰謀都都會用,但用哪一種,是要看人看事情的,樑元恪雖然跟自己也談不上什麼兄弟之情,但他並沒有大惡,柳家也多出人才,無論著書還是治事都可大用,對他,樑元忻自然是先禮後兵,提醒做到了,人家不聽,硬往邪路上走,那自己還能死命攔着不成?何況樑元恪的所作所爲對自己來說也是一次絕佳的機會,當然,他不會細心的去跟華舜卿詳細解釋這些,“寧王不日就要還京了,你想辦法將這些東西送到良王手裡,時機要拿捏好了,還有清江那邊,也會有人進京。”
“您就請好吧,”華舜卿燦然一笑,他知道,除了自己,明王手上還有自己的力量,這與他也是一件好事,一來說明自己跟的主子確有過人之處,二來麼,有些事插手的太多也不是爲臣之道。
至於那些東西,自然是要等樑元恪鬥倒了樑元慎,才送與樑元慎翻身用,不然不白白浪費了他們在清江半年的佈置?
“慎兒呢?怎麼不過來?”看到羅綾錦,戴淑妃一臉不滿,質問道。
“不知道,臣妾幾天沒有見到殿下了,”羅綾錦冷然道,憑什麼問她?你將兒子交我管了麼?也不看看都是些什麼人?
“你是他的王妃,怎麼能丈夫去了哪裡都不知道?”戴淑妃將心中的火氣一下子燒到羅綾錦身上,今時不同往日,羅綾錦已經進了她們樑家的門兒,“你派人找了麼?”
羅綾錦吃驚的看着戴淑妃,竟然敢呵斥自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她剛張嘴想反脣相譏,被身後的姚黃一扯衣袖,忍了氣道,“臣妾問過了,王府的人說王爺三五天不回府是常有的事,那臣妾只有入鄉隨俗了,難不成母妃要我派了人滿京城去找王爺?在這風頭兒上?”
“那你可以找他身邊的人來問,好了,本宮不跟你囉嗦,來人,去將良王給本宮找到,告訴他,出大事了,”戴淑妃絕望的閉上眼,現在蔣造時死了,聽說樑元恪還將他的罪證都送了回來,當初她可是叮囑過樑元慎,自己的人跟清江案有沒有關係,現在可好,樑元恪直接殺了自己的一員大將,想他們戴家,爲了拉攏這些地方的土皇帝容易麼?
“你們都出去,綾錦留下,”她也算是看着羅綾錦長大的,知道這個丫頭吃軟不吃硬,現在自己折了蔣造時,樑元恪手裡還不知道握着什麼東西呢,“你坐下陪母妃說說話。”
“娘娘,是王爺進宮了,”魏紫眼尖,一出宮門就看到疾馳而來了樑元慎。
“停車吧,”跟戴淑妃說了半天話,她心裡也清楚,現在她,長公主府,羅家,薛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難當前,已經不是爭執兒女瑣事的時候了,“扶我下去。”
“你剛從宮裡出來?母妃怎麼說?”樑元慎慌亂的從馬上下來,他因爲心情煩悶,這幾日都留在無憂閣,蔣造時的事也是剛收到消息。
“能怎麼說?現在就看寧王殿下手裡都有什麼了?”羅綾錦神情黯然,一出事就手忙腳亂,這就是自己選的男人,“王爺進去吧,臣妾到公主府去一趟。”
“好,你快去,讓姑姑一定給我想想辦法,不,讓公主去父皇那裡探探口氣,若是父皇要保我,就沒事了,”樑元慎不停的安慰自己,自己是父皇定的太子人選,他怎麼願意自己出這樣的事?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對了,你跟姑姑說,那蔣造時雖然是我的人,可以前我也問過他,他說根本沒有插手清江的事,這次會不會是樑元恪那傢伙誣告我?對,一定是這樣,前陣子他被那個青樓賤人打了臉,現在是想在我身上找回來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看着樑元慎一邊嘟囔着一邊快步向昭純宮走去,羅綾錦嘆了口氣,“走吧,去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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