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風擡起泛紅的水眸,顫抖着脣瓣輕聲呢喃,“你是誰?爲什麼要扮成厲懷風的樣子傷害我?我不認識你……請你離開!”
“啪”,厲懷風狠狠打了景南風一個耳光。
“景南風,你在這兒扮可憐是給誰看?我不是厲懷風……那我是誰?是誰在五年前接受你的不告而別,又是誰眼巴巴地等你回來,像男僕一樣地伺候你,承受你的大小姐脾氣!”
厲懷風每說一句,就朝景南風走近一步,景南風被逼到牆角,終於無路可退。
倏然,厲懷風抓住她的手腕,粗魯地將她右手上的鑽戒擼了下來,“景南風,我們離婚。”
“不!”景南風要拿回鑽戒,她拉住厲懷風的手臂死死不撒手,“懷風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這樣對我?”
“景南風,我也要問你怎麼了?你竟然可以忍我到這種地步!還看不明白麼?我不愛你……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受夠了你的一切!我要跟你離婚!懂?”
厲懷風狠狠一個推搡,景南風被推坐在地,發燒引起的身體不適,加上被厲懷風這麼粗魯地對待,景南風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景南風感覺自己像從高高的雲端之上,被人一腳狠踹跌入到萬丈深淵。
她雙手無力地撐在地板上,暗烏光澤的地面泛着朦朧的人影,模糊得像一抹幽魂,景南風臉色蒼白,心底喃喃自語着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簽字吧,我已經簽好了。”厲懷風將離婚協議書扔在景南風的面前,景南風卻像被時間定格了一樣,一動不動,只是不停地流淚。
厲懷風雙手叉腰,無力地看着天花板,低啞的嗓音裡透着無奈和心狠,“景南風,請你用平日裡高傲的女王模樣,帥氣地簽字,然後優雅地滾開,好麼!”
“噗”,一口鮮血從景南風的口中涌出,落在協議書上的“離婚”兩個字,厲懷風本能地要上去扶起她,可卻被他硬生生止住。
“景南風,別擺出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樣好麼?讓人噁心……”
“厲懷風。”景南風顫巍巍地拿起地上的離婚協議書,倚着身後的茶几,虛弱至極地起身,頭暈乎乎的,看周圍一切好像都在不停地旋轉。
厲懷風雙手緊緊攥握成拳,纔沒有做出攬她入懷的動作。
“怎麼?”
一步步挪向客廳餐桌,景南風將離婚協議書扔在桌上,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
苦笑在脣邊放大,她隨意地擦去脣角的血漬,臉頰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剛剛發生的一切,那麼刻骨又真實。
“現在,我給你解釋的時間,我們是夫妻,有任何事都應該共同面對。”景南風沉痛的眼神中,滿是希冀,去又被絕望掩埋。
厲懷風輕哧一聲,“你別白費心力了,我確實要跟你離婚,我之前對你所謂的好,就是爲了今天的報復。”
好像怕景南風不信,厲懷風一把扯開襯衫鈕釦,胸口處遍佈着歡愛後的痕跡,女人的脣膏印記、手指甲的抓痕……景南風就算再白癡,也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南風,你都不想知道我這兩天半都在幹什麼嗎?”
景南風死死咬着脣,別過頭不去看他。
厲懷風卻一個箭步跨到她面前,扳過她的小腦袋逼着她,看清他身上的每一處痕跡,“我跟別的女人耳鬢廝磨,顛鸞倒鳳,你景南風不是高貴不可一世,不讓我碰麼?我告訴你……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哭着求着要上我的牀!”
大力地一甩手,景南風狼狽地被甩到一旁,如絲的黑髮繚亂地貼在她的臉頰處,景南風卻沒有撥開它們,她不知道現在再去維護可笑的自尊,還有什麼意義。
“你快點簽字,然後趕緊滾!我沒睡過你,你以後愛找誰找誰,你也不吃虧……”
倏然,門鈴響起,厲懷風神色一喜,“南風,你快點把!別影響到我跟別人親熱,好麼?”
景南風瞳孔驀地擴大,厲懷風不僅要跟她離婚,還已經找好了“接班人?”
“寶貝,你怎麼纔來?”厲懷風親暱地攬過門外的女人,女人像一隻柔軟的蛇,見到厲懷風以後,隨即攀住他的手臂,“懷風……今早纔剛剛分開,怎麼?又想人家了?”
話音剛落,厲懷風和妖嬈女人一同出現在景南風的面前,景南風本能地擡眼望去,一看卻被怔忪在當場。
對方顯然也認得她,兩人一對視,女人賭氣地揮開厲懷風,“懷風,你什麼意思?昨晚你還說要跟她離婚!現在……她怎麼還在你這兒?”
“夏沐琳……”景南風輕聲喊出這個名字,她怎麼也想不到,厲懷風竟然找了這個女人!
厲懷風炫耀地一笑,“南風,夏沐琳你是認識的,我就不多做介紹了。還是那句話,你趕緊簽字,然後趕緊滾吧!”
“對!趕緊滾吧!”夏沐琳在走到南風面前,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書,輕浮地翻閱着,每看一頁,脣角的冷笑就加深一分,“
景南風,其實……懷風對你真的很不錯,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這離婚條件給得多優渥,你這輩子就算嫁不出去,也可以衣食無憂啊!”
“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吧?”景南風鄙夷地看着夏沐琳,她就算再虛弱,也不能在夏沐琳面前服軟。
夏沐琳讚賞地一笑,“虧你還不算太笨,景南風……你輸就輸在太看得起自己了,也不想想……如果厲懷風跟我沒半點關係,爲什麼我之前獨獨纏着他不放?儘管你跟懷風給了我很多難堪,我又爲什麼沒走?”
景南風隱忍着憤怒,小手緊緊握成拳,分析着夏沐琳話裡的真假。
夏沐琳轉身靠近懷風,踮起腳尖,曖昧地吻上了厲懷風的側臉,“因爲……我們家懷風跟我保證過,無論如何都不會拋棄我……他最終要的女人,是我……”
“呵呵……”景南風突然輕笑出聲,她感覺自己的四肢好像要離開身體一樣,輕飄飄地沒有一點重量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又不真實。
“懷風……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局啊……”景南風彷彿喃喃自語,空洞的雙眼,無神地凝望着他,又好像要透過厲懷風,看見一個愚蠢的自己。
厲懷風沉聲肯定道:“對,從你離開的那一年,我就喜歡上了小琳。”
“好,那我成全你們。”景南風一直維持着淡笑,“你打了我,也罵了我……因爲你是我愛過的男人,所以……我願意爲你碾碎我的自尊,可僅此一次。”
景南風抓起鋼筆,筆尖落在雪白的A4紙上,她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厲懷風要幫她,卻被景南風揮開,“從現在開始,別再碰我。”
笨拙又吃力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扭扭曲曲的字體,亦如她此時凌亂的心情。
“記得分手費,一分都不能少,懂?”景南風將離婚協議書甩在厲懷風的臉上,一瘸一拐地向着門口走去。
厲懷風本能地要問問南風,她要去哪兒,卻被夏沐琳止住,夏沐琳對厲懷風搖了搖頭,厲懷風收住要追她的腳步。
“南風……”厲懷風卻沒有忍住,還是喚住了她。
景南風身形一頓,沒有回頭,平靜的聲音裡聽不出一點氣憤,“有事?”
“那戒指……你留着吧,好歹是個鑽的,能值不少錢。”
夏沐琳聽從厲懷風的吩咐,跑上前將鑽戒放在景南風的手心裡,景南風的手,冰涼得沒有一點溫度,夏沐琳放下戒指後,又急忙跑到懷風身邊。
好像……她景南風是個厲鬼一樣,她避之唯恐不及。
璀璨的鑽戒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景南風纖細的手臂搖搖晃晃地舉起它,微眯着眼看着這枚婚戒,心中只覺一陣翻江倒海般的不靜。
厲懷風第一次對她求婚,第一次在秦穆澤的墓前對她單膝跪地,第一次爲她戴上戒指,第一次霸道地對她宣誓,除非這輩子不再在一起,否則不允許拿下婚戒……
原來都是假的,連帶着鑽戒的光芒,也變得如同泡沫一樣虛浮。
“不需要了……”景南風瀟灑地將鑽戒一拋,鑽戒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亮過的一瞬間,又不知落向何處。
關門聲響起,景南風離開了風閣。
在門口駐足好一會兒,景南風擡手輕撫着門牌,“風閣”是厲懷風爲這座別墅起的名字,也是送給她的禮物,可此時……他卻跟夏沐琳在一起,住在她的風閣裡,睡在她跟懷風共同躺過的牀……
景南風落下最後一滴淚時,摘下門牌,緊緊地握在掌心裡,眼淚止不住地洶涌而出……
風閣二樓書房裡,厲懷風一直站在窗戶前,望着景南風的一舉一動,他心如刀割。
“懷風,你這樣怎麼行?咱倆今天這算是險勝!你要知道,景南風的觀察力很嚇人的!你今天騙到她了,是因爲你利用了她的自尊。”
夏沐琳在電腦上忙活着什麼,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妖媚模樣。
厲懷風收回視線,他現在還能感受到掌心處傳來的刺痛,他打了景南風,可疼痛卻是彼此的。
南風比他更痛,她的心也在那一瞬間絕望了吧……
“謝謝你。”厲懷風來到夏沐琳身邊,很誠懇地道着謝,“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這戲得怎麼演……”
夏沐琳輕輕一笑,“也不完全是爲了幫你,我也想……幫幫自己。”最後那四個字,夏沐琳說得很小聲,厲懷風沒聽清,不過他現在一點沒有心情……
“視頻弄好了麼?”厲懷風言歸正傳。
夏沐琳大學時候學的是視頻傳媒設計,厲懷風也是考慮這一點,才提議讓她幫忙的。
而且,他身邊也真沒什麼異形,除了夏沐琳,還有個危險人物,那就是鍾吳雁了。
可是鍾吳雁他是萬萬不會找的,那丫頭對他虎視眈眈,平時不小心撞見都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模樣,厲懷風的意思是假戲假做,要是找了鍾吳雁……難保那女人不會假戲真做。
“沐
琳,你視頻剪輯好以後,放在桌上,這幾天你暫時別離開這裡。”
夏沐琳點點頭,繼續埋頭做着視頻後期處理。
厲懷風離開書房,一個人回到臥室裡,感受着被子上遺留的味道,這是屬於南風的,他捨不得……
“南風,對不起……”厲懷風仰躺在牀上,痛苦地閉上雙眼,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景南風是他心裡的寶,他對景南風,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受不了。既有父親對女兒的不捨和寵溺,又有男人對女人的愛慕和渴望,厲懷風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麼對待他的寶貝……
可是,他若是不這樣做,又該怎麼保護她呢……秦穆澤對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傷害,他有種預感,如果他繼續跟南風在一起,南風一定會被他連累……
不知不覺,厲懷風睡着了。眼角有一道很深的淚痕,他滿腦子都是南風離開前絕望的眼神和倔強的身影,他不怕景南風對他哭鬧,就怕她堅強到再也不需要他……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夏沐琳悄悄地推門進入臥室。她看見緊皺着眉頭的厲懷風,心中漫過一抹複雜的滋味。
對於厲懷風,她一直是喜歡的,可這份喜歡漸漸被理智和冷靜取代。她已經不是個完整的女人,沒有生育的功能,又怎麼敢奢望再去擁有愛情呢。
而且,從母親口中得知,她並不是夏家的親生女兒,甚至……甚至她喊了二十多年的“媽”,其實只是她親生母親的姐姐,她的姨媽。
夏沐琳在那一刻才恍然大悟,爲什麼她喊夏鵬輝“爸爸”,可這個“爸爸”卻從來不拿她當女兒……
厲懷風找到她時,她正在國外接受治療,順便散散心,如果可以……她想永遠不再踏上海城這片傷心地。
但是當她瞭解到他們要面對的人是鬼面時,夏沐琳收起了所有的遲疑和優柔,她恨鬼面,恨這個將她一切美好都奪去的魔鬼!
厲懷風感覺眼前一暗,警惕地睜開眼,猛地看見夏沐琳,夏沐琳顯然也沒料到厲懷風會突然轉醒,有點慌不擇路地別開眼,躡嚅道:“光盤和文字稿都已經弄好了。”
厲懷風撐着身子坐起,頭暈沉沉的,“沐琳,謝謝了,這裡的房間,你隨意睡哪一間……”
“就你這間,可以麼?”夏沐琳揹着手有點不好意思。
厲懷風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沐琳,這……”
“哈哈……逗你玩的啦!我纔不要睡你跟南風睡過的牀呢!”夏沐琳一轉身,背對着他擺擺手,“你去奮鬥吧,我好累。”
厲懷風複雜一笑,他看得出夏沐琳的強顏歡笑,可她選擇用這樣“開玩笑”的方式護住她最後的自尊,他就配合她,裝作看不出來。
厲懷風拿起牀頭的文件袋,眼神變得幽暗詭譎,他要速戰速決,多拖一天,就要多一個人遭殃……
小黑穩穩地停在一處廢舊的車庫外面,這才語音提醒景南風,已經到目的地了。
景南風拖着發高燒的身體,她這一路上都睡得昏沉不自知,體溫明明高得離譜,可她卻感覺全身的骨頭縫都要凍出冰渣一樣。
“好冷……我好冷……”景南風雙臂環胸地抱住自己,顫抖得像秋風裡一片凋零的落葉,她以爲她足夠堅強,堅強到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漂亮。
可是一個人安靜下來,她又想到了幾個鐘頭前的畫面,那鏡頭感逼真的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招斃命,精準地插在她的心間,兇手就是厲懷風。
最不可能傷害她的人,卻傷得她最深……
按下遙控開關,廢舊倉庫大門緩緩打開,這是一處荒蕪了很久的老巷子,住的也大多是孤寡老人,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景南風倒也不擔心她的拉風跑車會被誰看見。
小黑駛入車庫裡,車庫大門穩穩關閉,一切又安靜如初。
車庫裡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只是在地中間畫着一個半徑有兩米長的圓,小黑精準地停在圓心處,下一秒……整個圓圈發出一陣淡藍色的光,小黑整個車身隨着圓圈緩緩沉入地下。
輕微地一聲悶響,車子落地了。
“主人,歡迎回家。”小黑報告完以後,自動熄火,這在南風看來,就是它要休息了。
景南風蒼白地一笑,緩緩地打開車門,按下牆壁開關,周圍瞬間大亮。
這裡竟然是一處可供居住的地下室,雖然是地下室,但是空間夠大,足足有兩百多平方,裡面設施應有盡有,更有獨立供水和照明系統。
景南風拖着沉重的身子向臥室走去,這裡是她的“殼”,回海城之前,她就已經選好了這個地方,並將這裡作爲自己的落腳點。
路過診療室時,南風倏然聽見一聲細微的響動,她本來以爲是自己發燒燒糊塗了,出現得幻聽,可細看之下……診療室的門虛掩着,門口還散落着衣物……
景南風立刻掏出腰間的消音手槍,整個人進入戒備狀態,她小心地靠近門口,心道到底是誰不怕死地來到了她的地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