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一讓。”大夫將景南風和顧婷拉開，景南風依然拉着母親，跟隨着急救牀一路小跑。
ICU重症監護室。
“景鴻飛的家屬來一下。”
景南風上前一步，“我是。”
“病人手術後，情況很不穩定，這三天是關鍵，也就是危險期，需要派一人家屬配合我們醫護人員，全天二十四小時監護。”
“行。”
“在這兒上面簽字，然後去交款。”
景南風深吸一口氣，顧婷早已哭成淚人。將名字簽好後，景南風走到母親身旁，“媽，一會兒你去交款，然後……早點回家休息，這有我呢。”
“那怎麼行……”顧婷不同意，“我留下來照顧你父親，這三天……我要是不在醫院，我也安不下心啊！”
“媽……”景南風疲憊地揉揉眉心，顧婷心裡一酸，她知道景南風一天天也很忙，現在還要抽時間照顧景鴻飛……
他們做父母的，沒能給孩子留下什麼，還反倒成了負擔和累贅……
“媽，爸現在這樣，您要是還這麼不聽話，累倒了，我一個人怎麼照顧兩個？”
“媽不會的……”顧婷堅持，不過……再看見景南風央求的眼神時，顧婷心軟了。
孩子爲了啥？有工作要忙，自己的婚事也要忙，他們做父母的幫不上什麼，還要反過來讓孩子操心……
“南風……媽都聽你的……不過我得先回趟家，錢帶的不夠。”
“伯母，住院手續我已經都辦理好了。”厲懷風沉穩地走來，淡定從容的模樣，將成熟男人的氣質彰顯無疑。
景南風也有些吃驚，她還想一會兒忙完以後給他打電話，免得他找不到她們。
“這……這怎麼行……”顧婷心裡特別過意不去。
“好了，媽……讓懷風送你回家，這有我就夠了。”景南風對着厲懷風使了一個眼神，厲懷風點點頭，“阿姨，司機就在樓下，我送您下去，南風一個人我不放心，我就不親自送您回去了。”
“好好好，懷風……那就麻煩你了。”顧婷本想說她自己坐出租就回去了
，不過又怕南風擔心，兩人拉拉扯扯還要費時間，顧婷索性就按孩子們說得辦。
厲懷風剛走到電梯口，電梯門打開，洛凡一臉焦急地步出。
“BOSS，我……”
“洛凡？你來得正好，你送伯母回家，我就不下去了。”
洛凡要出口的話被攔截，又看到厲懷風身後不遠處的景南風，只好收住話題。
不過，他看景南風時的擔憂眼神，厲懷風卻沒有遺漏。可是顧婷現在在這兒，他們不方便說太多，一切的一切，都要等景鴻飛度過危險期再說。
送走顧婷，景南風也已經換好消毒服，準備進入ICU。
“南風，還是換我進去。”厲懷風執意堅持。
景南風帶着兩個深深的黑眼圈，對他搖搖頭，帶着天藍色的口罩，將她原本就不大的小臉，遮了大半，只露出一雙疲乏的雙眼，淡然地望着他。
“我可以……”景南風悠遠的聲音傳來，然後便跟護士共同進入重症監護病房。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厲懷風不知道爲什麼心中那麼的難受。
他坐在走廊的長凳上，景南風沒有出來，他也沒有做事情的心思。
倏然，電話響起，號碼顯示是洛凡。
“老大，我……”
“伯母送到家了麼？”厲懷風率先問。
洛凡一怔，心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老大還有心情關心別人的爸媽！
“送到了……不過楊媽出事了。”洛凡口吻沉重。
楊媽是洛凡對楊舒喬的稱呼，楊舒喬是厲懷風的母親，她本人也很隨和賢惠，知道洛凡跟在厲懷風身邊，背了不少“黑鍋”，背地裡儼然將洛凡看成自己第二個兒子。
“我媽怎麼了？”厲懷風眉頭緊鎖，心咚咚咚地纏個不停。
“楊媽今天去菜場，回來時候出車禍了……”洛凡微微停頓，以爲厲懷風會有什麼反應，厲懷風卻半天沒有聲音。
“老大……老大在聽麼？”
“繼續！”厲懷風自持地問道。
“楊媽也在海城醫院，五樓的骨外科。”
“我知道了。”厲懷風切斷電話，拿起一旁的外套，就要去看看母親的情況。
離去的腳步微微遲疑，眼神凝滯在ICU的房門上，南風在裡面，一時半刻是出不來的，他去看看母親情況，父親厲建遠應該已經安排好一切，他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厲懷風在心中嘲笑自己，爲了景南風，你還要連媽都不顧了？
景南風剛走到電梯口，正好看見ICU病房裡的小護士出電梯，他拉住她，沉聲道：“麻煩告訴一下景鴻飛的家屬，她丈夫有事先離開一下，很快回來。”
“哦……好。”小護士微微臉紅，心道這個男人真好看……
厲懷風點點頭，一刻不停地向五樓趕去。
ICU內，景鴻飛雙眼緊閉，原本紅潤的臉頰，此刻毫無血色，乾澀的嘴脣，早已起了一層幹皮，景南風用溫開水沾溼棉球，小心地幫父親潤着脣。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像此時此刻這般近距離地看着父親，景南風才發現……原本自己記憶裡那個像天一樣的男人，真的老了。
景鴻飛眼角的皺紋已經很深，歲月這把刻刀，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不管你如何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只要你活在歲月的長河裡，時間的沖刷終會磨去你的棱角，然後貼上皺紋的標籤，提醒着每個人，你又靠近了成熟。
當有一天你對着鏡子，發現鏡子終於會對你做鬼臉時，那麼恭喜你……你真是成長到頂端了……
“爸……能聽見我說話麼？”景南風小聲地問着，軟糯的哭音在口罩後，嗡嗡地讓人聽不清，可她並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脆弱還有惶恐。
其實，她比母親還怕失去父親，離開的那五年時間，是她這輩子窮極一切也補不回來的。
“爸……對不起……又讓您跟我媽擔心了……”景南風深深凝望着景鴻飛發間的銀絲，心裡驀地一酸。
她離開海城的時候，父親還是一頭烏髮，可是五年過去了，她倒是活得風生水起，父母卻老了……
倏然，景南風感覺頭很暈，好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她拿着棉籤的手一顫，整個人挨着牀沿無力地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