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王時代22

魯莊公這一次聽了手下的話,命令傳下去,下的很嚴厲:保持肅靜,敢咳嗽的都要砍頭。咳嗽的砍頭,喧譁的就更得死。魯國陣中寂靜異常,彷彿沒看見敵人已經上來了。

齊軍第一輪攻擊退下去了。魯軍擺出鐵桶陣,一米五高的盾牌組成圍檔,任你齊軍如何前仆後繼也是穩如泰山。齊軍進攻不見效果,退了下去。稍作休整,齊軍又開始進攻了。鮑叔牙不信邪,就是一座山我也要把它剷平。曹劌說還和剛纔一樣,不要出擊。魯軍在盾牌後,把長矛伸出去,一紮一個準兒,齊軍一排排倒下。鮑叔牙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打法,不習慣,拍着腦門想轍。第二次進攻失敗了。

鮑叔牙不服輸,這時想起一句話:鍥而不捨,堅忍不拔。這八個字不合時宜地跳出來,多好的勵志名言呀,可惜用錯了時間。應該休戰,冷靜地找出對策。兩次進攻沒得手,還死了很多手下,士氣已經受挫。鮑叔牙一個人發狠不行,整個隊伍有鬥志才最重要。恰恰他忽略了這一點。

齊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就是和前兩次一樣強鼓着勁兒,做第三次試驗。鮑叔牙動員:魯軍不敢出戰,說明他們害怕我們。這一次衝鋒,一定會成功。弟兄們,殺上去!

令旗一擺,隊伍有上來了。

曹劌敏銳地捕捉到齊軍士氣的變化。對魯莊公說:現在可以出擊了!

魯莊公下令,弟兄們,憋壞了吧,這一次我們出擊!

這是魯軍第一次出擊,可齊軍已經是第三次了。前兩次魯軍裝傻不出來,齊軍誤以爲這一次還是那樣。腦袋裡都想着,怎麼能夠衝開敵人的盾牌陣,根本沒有意識到,魯軍盾牌瞬間倒地,後面的人蜂擁而出。

魯軍殺出來!刀槍劍戟這些武器都帶着憤怒,亂七八糟地砍向齊軍扎向齊軍。齊軍沒有想到這個突然地變化,轉身開跑。莊公在戰車上樂得直蹦,要乘勝追擊。曹劌道:主公別急,等我看看什麼情況。

魯軍這時正處在齊軍方纔列陣的位置。曹劌下了戰車,拿放大鏡觀察齊軍駐地。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或者沒看到什麼,他的結論是:追!魯莊公帶着隊伍開始追擊齊軍,一直追了三十里。這一仗真受,抓到很多俘虜,繳獲很多物資。

得勝之師往回走,車上魯莊公問曹劌:曹先生,我大大地佩服你。這仗打勝了,可我一腦袋霧水。你給我解釋解釋,爲什麼咱們一次出擊就勝了。別保密,我好想知道。

曹劌道:嗨,主公,我保哪門子密,這就告訴您。打仗呀,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有人有武器就能打了,這是不懂得戰爭心理學。打仗要靠士氣,士氣就是鬥志。爲什麼打仗要敲鼓?鼓這個東西能夠把人的激情催生出來。第一次聽見鼓聲,大家新鮮,體內的激情就膨脹。第二次再敲鼓,就有點習慣了,就不激動了。第三次,那根本就不是戰鼓,就是噪音了,聽見也麻木了。我們不搭理他們,是在我軍將士體內積攢能量,等到我們戰鼓一敲,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勢不可擋。想不勇猛都辦不到,哈哈哈,我沒保密吧,就是這個道理。看齊軍,一會兒衝鋒號,一會兒戰鼓擂,害了自己了吧。

魯莊公道:我明白了。戰爭心理學真是太重要了。可是,齊軍敗了,我要追擊,你開始不讓,後來又同意了,這是爲什麼?

曹劌說道:打仗陰險的很。我開始不能斷定他們真敗假敗,懷疑他們是設了埋伏,演戲給我們看。我觀察地上的車轍,看他們的旗幟,斷定是真的逃遁。車轍亂七八糟,旗幟橫起豎倒。那不追豈不便宜他們。

魯莊公道:先生真是個人才,真是個帥才,真有才。

回到都城,魯莊公說啥不讓曹劌走人。曹劌說我家那一畝半的地該施肥了,來的匆忙,之前的夜壺還在炕頭,這回不定屋子成啥味道了,我得回去,活還多着哪,真不能久留於此。有事您再找我,我一定隨叫隨到。

魯莊公一拍大腿,拉住曹劌,道:你那叫什麼事兒?別管了。我要把你留在都城,留在我的身邊,做大官,給封賞。

曹劌一聽,自己那個家真就沒有什麼留戀的,這個機會不能放棄。於是,謙虛也不謙虛,客氣也不客氣,直說謝謝。意思是我答應了。

齊魯這一仗發生在莊王十三年的春天。

燕子低旋,百靈啼鳴。路邊的春色透過草尖的小綠傳達春的意思。

齊國的軍隊灰頭土臉狼狽而返。鮑叔牙窩囊,這一仗對他的前程會不會有影響?他一個勁地想這件事,後悔不該答應小白髮動戰爭的要求。好沒面子呀,丟人死了。

得想個理由,找個藉口,把自己的過錯減一減。鮑叔牙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理由還真找到了,藉口也有了,鮑叔牙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好的話,去見小白。小白早就知道前線打敗仗了,憋着一肚子氣,看在鮑叔牙是老師的份上,強忍着。再怎麼忍,鮑叔牙也看出來了,小白的嘴角在哆嗦,一看就是氣的。

小白道:這仗打敗了,我的建功立業成爲霸主的夢想破滅了,現在還有哪個國家會怕我?

鮑叔牙不慌不忙道:主公,我想了,也分析了失敗的原因,您聽我說。我們和魯國,都是大國,用拳擊比賽作比喻,都是二百公斤以上級別的重量級拳手。齊魯交戰,誰勝都有理,誰敗都有可能。這中間主場客場很重要。乾時戰役我們勝了,那我們是主場,原因在這。長勺戰役敗了,敗在我們客場作戰。勝敗兵家常事,我們想辦法,再打一場,這次一定贏他。

小白道:還打?魯國不來,我們打過去,不還是客場作戰?照你的理論,不還是一個輸?你這邏輯有問題,老師,邏輯學你可是給我上了500個課時的。

鮑叔牙道:主公聽我說完。這一次必勝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我們找個盟友,找宋國,宋齊兩家打一家,勝算就有百分之五十;第二,我們也不進入魯國境內,咱們在邊境和它決戰。大家都沒有主客場,勝算又有百分之五十。數學我也沒少給你講,兩個百分之五十,不就是百分之百嗎?

小白拿過來一張紙,開始演算。先是把百分之五十約成二分之一,再乘以二,上下約分,剩了一。把紙一推,道:哪是百分之百,這不剩一了嗎?這幾乎就是必敗無疑,還說有把握打勝仗。

鮑叔牙差點沒氣死,這數學學的,和沒學一樣。道:主公,百分之百不就是一嗎?您好好想一想,分數那章,好好想想。

小白恍然大悟:哎呀,糊塗了。照你的意思辦。

派人去宋國。宋國的國君現在是捷。史稱宋閔公。

捷早就想和齊國加強友好的關係。諸兒活着的時候,捷試了幾試,要和齊國結盟。沒來的及付諸行動,諸兒就死了。現在小白上臺,這事又在捷的腦子裡想着。外交部報告說齊國代表團一行二十一人要來訪問,捷道:宋齊兩國終於走進了新時代。

代表團經過幾輪會談,最後和宋國敲定了出兵的日子。日子是:這一年的夏天。

到日子了,齊宋兩國按照行動計劃開始實施。宋國派出老將南宮長萬做司令,副司令猛獲當仁不讓,還是先鋒。齊國這面,鮑叔牙司令,他無論如何都要去,要把恥辱洗刷。副司令仲孫湫(音秋)。

兩國軍隊集結在朗城。齊國在東北佈防,宋軍在東南駐紮。魯莊公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裡,得到消息,也不慌張,手頭有貨,咱有高人。正要找曹劌,這時門外響了一聲。

公子偃在門口道:報告!

聲音響亮,腰板筆挺。

魯莊公親自撩開門上的竹簾。道:快請進。

朋友,大事不好,又壞事了。魯莊公一着急,和公子偃論起了哥們。

公子偃道:別慌,有事解決事,慌也沒用。說來聽聽。

魯莊公道:鮑叔牙打了敗仗不甘心,又殺回來了。這一次還有宋國湊熱鬧,幫着齊國打我們。是不是我的人品有問題?宋國怎麼向着齊國呀。

公子偃道:這和人品沒關係。主公,說詳細些。

魯莊公道:宋國是南宮長萬親自掛帥,這可是個名帥,年紀大點,可是威風不減當年。他們兩軍互成犄角之勢,遙相呼應,賊他媽地厲害。我們沒有這樣抗衡南宮長萬的壯士,這可如何是好?

公子偃道:我先帶着偵察連偵查一番,看看敵人的虛實。回來再商量對策。

偵察連繞着敵人的大營好一頓轉悠。情況摸清,在望遠鏡裡看得再清楚不過。回來向魯莊公彙報,公子偃說:齊軍還是有章法的,軍紀嚴明;宋國的軍隊趾高氣揚,一百個不服氣的意思。驕兵必敗,主公,我建議:我們偷襲南宮長萬,乘其大意之時,一定能夠得手。宋軍敗了,齊軍就得撤退。危機不就解除了?

莊公道:我擔心你不是南宮長萬對手呀。南宮長萬力大無窮,沒事總拎着兩個碾盤子轉悠,就像託着兩個燒餅似地。這個大力士,你怎麼對付得了?

公子偃道:沒那麼玄乎。我試一試!

魯莊公道:不試也沒別的辦法,走,我也去。你在前我在後,咱倆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