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終於回憶起以往所有的事情,這倒是因禍得福,在小葉山差點葬送生命,但是他的頭腦在再次經歷重擊之下,終於清醒過來,他清晰地記得那天在東皋北城的小巷子中與四十名殺手搏鬥的情景,而這天正是他與雨晨的新婚之日,他在與最後一名殺手搏擊之後,終於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後來的事情在他的腦海裡也清晰地呈現了出來,心雨,一個美麗又無比溫柔的女子,此刻便無限深情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這個心底善良又聰慧無比的女子,令他幾乎流連忘返,可是,他心底此刻更想望的便是雨晨,雨晨,她到底在哪裡呢?
他心底一次次地問自己,“雨晨,你好嗎?你是否已經將我遺忘,沒有我的日子,你又是怎麼樣度過的呢?你是否因爲我而心痛欲碎?”
他凝神地看着窗外的飛雪,這雪花之於他的意義,真是太美妙了,不管是他和雨晨的相遇相愛以及他與心雨的相戀,都似乎有太多的關於雪的故事了。他呆呆地看着飛揚的雪花,他希望看到一個女孩朝他走來,而這個女孩是那般明麗,她應該就是雨晨。
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雨晨!”他努力地擦着眼睛,這女子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心雨也看到了雨晨,她又看到木子驚訝的神色,“不錯,他終於回憶起往事,這雨晨與他確實相識。”心雨暗暗想着,她也不知自己內心是欣喜還是悲傷。畢竟他恢復了記憶,但是,他會否因爲雨晨又將自己遺忘?
她的內心十分沒有底,她甚至開始有些嫉妒起來。這是天下所有女子皆會產生的心理,她甚至爲木子還認識雨晨,而感到難過,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木子在早些年便應該認識她了。
木子打開房門衝了出去,他此刻忘記了所有,忘記了飛雪。忘記了身後的心雨。在他的眼前只有這個雨晨,雪花在盡興的飛舞着,他一下子衝過去,將雨晨抱在懷裡。雨晨感到錯愕。感到震驚。又感到欣喜,感到憂傷,她就這麼被木子抱着。抱着……她渾身顫抖着,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流了下來,“晨兒,知道我有多想你嗎?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木子溫柔地抱着她,說着話兒。
“嗯,這我都知道!”雨晨被他抱着幾乎有些疼痛,“好木子,不要再離開我好嗎?”她聲音哽咽着,她的雙手緊緊地抓着木子的後背,好似生怕他逃脫似的,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但又好似一切順理成章。
心雨站在他們身後,她默默地注視着如此盡情相擁的兩個人,他們是如此地忘我,他們忘記了周圍的整個世界,包括她心雨自己,她感覺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可是,她就這麼注視着,她注視着……
“晨兒,爸媽他們都好嗎?”木子輕聲地問道。
“都好!他們很想念你!”雨晨說道,“你知道嗎,我們的小雨揚現在都快五歲了,我離開家時,她已經三歲了!她好淘氣好淘氣,又很聽話!”雨晨想起女兒,恨不得此刻就帶着木子離開東夷。
“是嗎?”,木子將雨晨抱的更緊了,忽然在她的粉頰上親了一口,他想起在東夷古泉附近與雨晨**之事,不禁充滿了神往,“她應該很像我吧,都說女兒像父親的!”木子囁嚅道。
“嗯,當然了,她天天唸叨自己的爸爸呢,可是你就是不回來!”雨晨低聲說着。
雪花正瘋狂地下着,雨晨幽幽地說道:“木子,還記得虞山公園的雪景嗎?”
木子微微一笑說道:“那怎麼會忘記呢,那是我生平最美好的回憶!”這又何嘗不是最美麗的回憶呢,他將她溫情款款地摟在懷裡,他如此親近地與她相近,而她臉色緋紅,她嬌怒含嗔,然後他緊張地像跟屁蟲似地跟在她的身後,他一路上未敢說話,一直到貝塔餐廳,他見她終於餘怒消去,才鬆了口氣。
所以,人性的幽微之處便是那些複雜的情感體驗,而這些有助於情感發展的東西,令人叫不出其間的隱秘來,但是,往往這些幽微的東西正是產生於不經意之間。
木子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來,心想,如此溫婉如玉的姑娘,還不是成爲自己的妻子,他想到此處不禁哈哈一樂,雨晨被他如此一笑,感覺有些莫名奇妙。她嬌嗔道:“好你個木子,又在打人傢什麼歪主意了?”
他們完全陶醉於彼此的二人世界中,這使得站在旁邊的心雨不知心中是恨,還是委屈,此刻躲在她木子哥哥懷中的是別的女人,這怎麼辦纔好呢?可是他們講的又都是真的呢,她感覺頭皮有些發燙。
“晨兒,我們相處也算不短了,我死去過五回了,兩次蒙你相救,一次是鐵塔相救,還有一次是心雨和鐵前輩所救,這算是最後一次了,還好每次我都能大難不死,但是這與你們的功勞都分不開,如果沒有你們如此精心呵護,怕我是早就死了的。”
心雨聽到他提起自己,心中微微一酸,心想:“你還算有點人性,沒有將我徹底忘了的!”想到這裡,她孤零零地站在雪地裡一動也不動,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真個是芙蓉凝露,粉面含春。
雨晨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懼,她似乎感覺這眼前的男子,不再單純地屬於自己,他還有一個心雨妹妹,“他會因爲自己而忘記自己的心雨妹妹嗎?”她心中暗暗問自己,“似乎不會,他們畢竟相處這麼久,這其中的感情誰又說得清楚呢?”
經歷過生離死別的雨晨,似乎將這些都漸漸看淡了,她可以平靜地接受這一切,她甚至有一些莫名的想法,“只要木子開心,管他呢?”她原本就十分豁達,自從在劍山之上昏厥之後,她將一切都看淡了,“對的,只要他幸福!”
木子此刻完全處於回憶之中,“晨兒,還記得在你的住處之事嗎?”
雨晨微微點點頭,木子繼續說道:“我被刀王三等刺傷後,病倒在醫院之中,幾乎奄奄一息,那時我們還不完全相識,你作爲報社女記者,爲了我,不惜捐資相助,而且將我接到你的住處,你辭去了你的工作,靠微薄的寫作的稿費,替我療傷!”
“這些,你還記在心裡?”雨晨微笑起來,她笑的很恬靜,很淡然,可是這之間又有多少值得回憶的往事呢,又有多少朝夕與共,美妙相處的故事呢,她沒有忘記,她害怕將這些故事一層層地揭開,一旦揭開了去,便如同那不息的溪流,永遠那麼潺湲無盡。
“永遠那麼潺湲無盡,永遠那麼令人感傷!
關於年少的故事,一卷書又如何書的完?”
雪中幽幽地傳來歌聲,這歌聲纏綿溫婉,竟然是嫣然唱出來的,遠遠地在朦朧的雪外,這或許是她對愛情的詮釋,然而這又何嘗不是對木子、雨晨、心雨的愛的詮釋呢?
“請記得我在飛雪中等你,請記得你我曾許過的承諾;
如果有天愛情真的會老去,請來這雪中,看這飄逸的雪花;
啊,曾經見證我們愛情的雪花,它每一年都飄着,飄着,
直到有天地老天荒,直到我們都終老天涯!”
歌聲婉轉淒涼,在冰天雪地中唱出來,更是令人感傷,遠遠地傳來季飛的聲音:“嫣然妹妹,回去吧,外面風大雪大,我們回屋裡吧!”
心雨聽了這歌聲,想起自己和木子的種種,心中果然覺着淒涼,想這數年,父親遠走中原,而她唯一依靠的人也就是木子了,他們也算是辛苦遭逢,共苦患難了,可是如今呢,自己一向敬重的木子,卻懷抱着另外一個女人。
但是這個女人也是可憐可嘆之人,她爲了木子,幾乎付出了全部,心雨靜靜地聽着他們二人互相傾訴,“這一切皆是可以原諒!”心雨自言自語地說道。“她自有她的悲苦,而她對木子的情意真是感人!如果木子當初未遇到我,他們又是何等幸福,而我此刻又算什麼呢?”
她暗暗恨自己厚彼薄此,“可是這又能怎麼辦呢?”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有些人,終究可以原諒吧?”心雨感覺一股悽然地冷意襲上自己的心頭。“也罷,我又何必置身於這糾葛之中,他們是如此恩愛,又如此知心,我當勇敢的還給他們彼此一片藍天!”她想到這裡,深情地看着木子,她主意已決,便想道:“看來是回劍山的日子了。”
雪這時越下越大了。周圍空曠寥落一片,心雨偷偷地走進房屋,掩上房門,並準備好行裝,“只等這雪花住了,便回去了”,她暗暗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