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的泥土有些堅硬,幾人挖得很快,我只聽到金屬鏟子鋤頭和潮溼泥土摩擦的聲音,插插插……
大約挖下去一米來深,有人突然驚呼了一聲:“諾諾諾!”
我猛然記起來,諾在越南語中,‘諾’不是口氣詞,而是說骨頭的意思!上次在翻譯阮家裡吃飯,他曾經囑咐我們慢點吃,別讓骨頭卡住喉嚨了,當時他特意強調了那個字眼,諾。
看到挖出骨頭,大家都緊張起來,有人用一個淺色的袋子剪開,然後將它鋪開,將第一塊挖出來的骨頭放在上面。我跟老拓都過去看,那塊骨頭很小,但是能清楚地分辨就是一塊骨頭,骨頭表面被漆黑的泥土包裹,很像手指頭骨。
不一會,村民又從地下挖出了不同形狀的骨頭,其中最長的一截是髕骨,那是腿上的,蟲小姐將挖出來的每一塊骨頭都揣摩着重新擺設。
時間的推移,已經擺出了半個人型的骨頭。
又有村民挖出骨頭了,而這次,不是小骨,而是一個骷顱頭!
家屬看到骷顱頭後,那孩子的父母已經嚇暈過去,被家人叫醒後,又癱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大哭。
我愕然發現,那個挖出來的骷顱頭裡面,黑洞洞的眼窩框內,居然蠕動着一隻肥碩的蠐螬!這隻蟲子會不會就是之前蟲小姐放走的那一隻呢?如果是,那蟲小姐的厲害之處真不是蓋的,她要是報復一個人,簡直可以讓對方千瘡萬孔啊!
而孩子母親看到村民和親戚挖出來的頭骨後,又再次哭暈了過去。這次可能是悲傷過度,家裡人喚了好久都沒有緩過來。我和老拓趕緊上去去看究竟,這時我後悔沒有叫離初晴來了,離初晴是女醫師,她隨身攜帶着急救藥箱,懂得怎麼讓她緩回來,現在只能掐人中。
挖了足足一個小時,將地面挖出了三四米寬的範圍,連帶一些衣服沒有完全腐化掉的纖維,鈕釦,鞋子,甚至一些頭髮都挖了出來。這時,天色漸漸暗淡,有家屬去附近撿了一些乾燥的柴火,然後綁成火把狀,點燃了,插在大坑周圍,又燃起一個大篝火。
篝火燒得噼裡啪啦響,潮溼的地面發出嘶嘶的水分沸騰聲音。風吹來,篝火潺潺飛起星星點點的火花,遊弋在半空中。
篝火的燃燒,居然引來了一種奇怪的烏鴉,盤旋在周圍,發出呷呷呷的怪聲。
蟲小姐朝半空揮了揮手, 喊了一聲,那些烏鴉便飛走了,停在不遠處的枯藤老樹上。
一直持續到接近晚上八點,骨頭挖的差不多,蟲小姐這才叫人將擺好的骨頭慢慢裹起來,然後帶回去。
回到角艾村,天已經完全漆黑一片。天際星辰隱遁,一直墨黑一團。村裡人很多聽說這一家子在十多裡外的荒野中挖出了骸骨,都紛紛過來看熱鬧。
我儘量將他們的對話都錄製下來。
蟲小姐在給那孩子的母親確認屍體,是不是她的孩子。
該母親一眼就認出了遺骸中的一些特徵,一雙她親自塞給孩子的膠鞋,還有斑駁的金屬皮帶扣。沒想到夢境成真,孩子託夢她才找到了自己的骨肉,不過等找到孩子時卻是一堆骸骨,該母親的撕心裂肺是可想而知,在場的人不禁也都潸然淚下。
蟲小姐說,孩子的顱骨和其他一些骨頭不是完好的,應該是被他人謀殺的。
那家人也連夜去鎮上的警局報警。
蟲小姐給那家人找回了孩子的骸骨,那家人雖然悲痛欲絕,但是爲了表示對蟲小姐的感謝,他們還給蟲小姐送去了很多吃穿的東西,並且要用車將蟲小姐送回去。
我們就沒有跟着蟲小姐再回她的住處。我跟老拓回來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的,我們摸黑走到了村頭,連夜找村民拉我們去跟燁磊他們會合。而燁磊說已經安頓好住宿,又開着租來的車,說在某地等我們。
我一聽這好辦,直接讓燁磊開車來接。
一個多小時候,大老遠,兩盞大燈照射過來,是燁磊開來的,燁磊從車窗探出腦袋來:“我以爲你們要在那裡過夜呢。”
“這我哪敢,經歷了耳朵長蟲之後,我哪裡都不敢睡。”我略有高興地說。
上了車,我們直奔暫住地住宿。在車上,我反覆觀看白天我拍攝到的畫面,很可惜,今天內急有一段重要的內容沒有拍攝下來,老拓也不懂折騰這高科技的東西。
我嘆了口氣,發呆地看着車外。我覺得今天拍攝的題材很沉悶,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感覺很壓抑,心情很糟糕。我瞥了老拓一眼,老拓也一樣,看到那一家人挖出自己孩子的骸骨,老拓也是長吁短嘆。
或許是任何人面對那一家人哭得撕心裂肺,自己也不好受吧。我心裡希望他們能節哀順變了。
一路上,我無聊地扭頭問開車的燁磊,想改變一下沉悶的氛圍,讓自己精神起來。我拍了他一下:“哎,燁磊,今天你找到廁所了?”
燁磊很激動道:“找到個屁,臨時找到一濃蔭處就開幹了,沒想到,媽蛋,我被幾隻鵝盯上了,一直追着我屁股後面跑啊,我褲袋都沒得穿上。越南的鵝真特麼狠!”
噗!我差點沒憋住:“怎麼能這麼巧,今天我也被家禽攆着了,你猜怎麼着,居然是東濤雞,連我的廁紙都被它劫走了。”
我們兩人相互構思對方狼狽的畫面,都在車內彼此幸災樂禍,最後都在發笑。老拓冷冷看着我們倆:“你們都沒事吧,發什麼神經質呢?”
“沒事,自打蟲小姐給我們治好了耳朵,好像腦袋也正常了。”燁磊道,“老拓你也別嘲笑我們,這如廁真是講究環境,我今天算是開拓眼界了。第一次被一羣鵝圍觀和追殺,而且還是光腚的情況下被它們凌辱的,實在憋屈。哎,你們今天去了那村寨,都拍到了什麼啊?”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重新回到抑鬱中。話題又被燁磊繞回來了。我便把今天怎麼跟着蟲小姐去角艾村,怎麼占卜怎麼挖骨的過程籠統給燁磊講了一遍,燁磊深吸一口冷氣:“沒這麼邪門吧?用甕都能找到地下的死人在哪裡?這孩子也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