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串白森森的骸骨出土,一個個眼眶黑魆魆的洞像是渴望看到陽光一樣露在了地表,陰森森地‘看着’我們,我們都同時後退了幾步。
這種場面十分恐怖,你能想象從土壤裡拔一根樹根的根系,突然拉起來一大串骷髏頭的畫面麼?就跟拔紅薯一樣,那串骷髏頭彼此相互串聯着,被根鬚纖維穿透和纏繞,老拓蹲下來看了一下,他吃驚說道:“這或許是一家子的骸骨呢。”
骸骨有大有小,看來是一家老小都被埋在了這裡。似乎是冥冥中有種無法解釋的東西,即便是同一家人死了,連骸骨都杯植物的根鬚連在一起。
力答柴說:“很可能他們死的時候,是同時被綁在一起的。以前打仗對付俘虜就是這樣,用一根鐵線將所有人的手掌刺穿,然後把俘虜串成一排,形成條狀一樣驅趕。所有人的行動都是被固定住了。即便埋入萬人坑,也就這樣一起穿在一塊埋掉。”
我們繼續深挖,不斷挖出各種骨頭,腳骨,胸骨,盆骨等等,男女老少的骸骨皆有。我又挖到了一個骷髏頭,骷髏頭的頭頂鑲嵌着一塊金屬碎片,在顱骨腦袋內,還殘留有生鏽的金屬片。力答柴說,這種金屬碎片是當地的一種農用工具,像是死神的那種鐮刀,短一些,平時用來勾高處的葉子用。想必當時這個活人被長長的尖頭鐮刀劈在頭頂上,鐮刀斷了。
老拓微微搖了搖頭:“當時候的人們,實在死得太慘了。”
下面的很多頭顱骨,都被各種肥碩的蟲子蚯蚓當做了巢穴,凡是有洞的骨頭,幾乎都有蟲子居住。有些還被白蟻包裹成一個卵房,在骨頭表面上產卵。有些骨頭被樹木的根鬚纏住,我們用鐵鍬和開山刀將樹根砍下來,纔拿出骨頭。一邊的錫努克一邊手好像還在麻痹,於是他就負責坐在一邊幫我們挖出來的頭顱骨倒出或者挖出裡面的土壤和蟲子。
我們來的時候攜帶了好幾個尼龍袋子,挖到的骨頭一併都放入了袋子中,大概一個小時,我們蒐集到了兩麻袋的骨頭。
我們挖着挖着,一旁坐着的錫努克他突然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錫努克?!”力答柴看到朋友一聲不吭的悶倒,趕緊上去拉他,結果看到他面向黃土背朝天趴着,兩腿有抽搐的跡象。力答柴將他翻過身來,錫努克口吐白沫,兩眼上翻,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
錫努克這是怎麼了?
沒有任何徵兆地倒下,而且口吐白沫,完全像是那種發羊癲瘋的預兆。
老拓見狀,忙說道:“快去找一根木頭夾在他的牙齒中間!”
我順手就用鐵鍬劈了一截樹枝,折了一下塞到錫努克的嘴裡。我這才發現,錫努克的舌頭往外伸,而且牙齒緊閉,如果舌頭伸在牙齒中間,他可能直接把自己的牙齒咬斷!
這是中毒後毒素刺激過大的表現,那紅色蜈蚣的毒素竟然遠遠超乎了我們的想象。可是不應該啊,剛纔力答柴的處理方法沒有效果麼?
老拓低聲跟我說道:“錫努克的症狀,不是中毒過深,而是他剛纔的虛弱,受到了這裡煞氣的影響。”
我一怔:“怎麼說?”
“我懷疑……他中陰身了。”
中陰身也就是中邪,之前老拓不讓兩姑娘接近萬人坑,就是怕陰氣太重,她們的抵抗力不足,煞氣會乘虛而入,怕是有什麼意外發生。而錫努克被毒物咬了之後,他可能也是這個原因,身體突然急遽虛弱,被煞氣乘虛而入。
老拓當機立斷:“我們先退出萬人坑,讓錫努克遠離這裡再說。”
燁磊問:“那這些挖出來的骨頭呢?”
老拓問力答柴:“這附近有沒有寺廟?”
力答柴說:“我知道最近的有一個。”
老拓道:“那就好,這些骸骨挖掘出來後,煞氣太重,他們因爲是冤死的,終年埋葬在陰溼的森林裡,戾氣累積很深,我們現在突然闖入,就如打開了緊閉這些亡魂的禁地,現在周圍的情況不是很好。把骸骨搬運道寺院裡暫時先放着,寺院的佛氣可以暫時抑制這種煞氣,日後再找一個好的地方安葬這些骨頭,平復它們的怨氣。”
力答柴長期生活在信教的國度中,當然相信老拓所言不假。我們收拾行李,背上兩麻袋骨頭,原路折返。力答柴揹着錫努克,急匆匆回去。
我跟燁磊各自揹着一大袋骨頭,鼓囊囊的,還順帶背了一袋行李。其實人骨不重,尤其埋了這麼久,僅僅像是背了一袋的乾枯的木頭。走路還能聽到後背的骨頭沙沙沙的摩擦聲音。
我們原路走得很快,出了深林,我們直奔就近的一個寺院。
柬埔寨信佛的國度,寺院跟老撾一樣很多。
說也怪,遠離了萬人坑,錫努克的狀況好多了,他吐出了嘴裡防止咬舌頭的木頭,眼睛有些呆滯,但已經有了比較清醒的神識。
力答柴說的最近寺院,是一個很冷清的散院,有四個和尚住在裡面,一和尚正在院子門口打掃。寺院裡面有很多類似棕櫚樹的樹木,比較眼熟。院子還有一些生活用具,似乎這個幾個和尚就在這裡生活居住。
力答柴跟對方說明了來意,那和尚連連示意我跟燁磊跟他走。
力答柴說:“他會告訴你們放骨頭的地方。你們跟他去吧。”說着,自己把後背的錫努克放下來,去拿點水給他喝。
寺院不是很大,有四間房子,我跟燁磊揹着麻袋骨頭跟上那個和尚,和尚帶我們去了其中一個房子,打開門後,一股黴味撲面而來。我嗆了一下。發現裡面陳舊得很,到處都是蜘蛛網,想必很久已經沒有人進去過了。不過裡面放了很多罐子。罐子的頸部都綁着一根紅帶子,蓋子有金粉的塗抹痕跡。
我問和尚:“這裡面是什麼?”
突然明白那和尚聽不懂我的語言,選擇了閉嘴。那和尚只是示意我們把麻袋放到罐子旁邊。我跟燁磊照做了。和尚解開袋子,看了看裡面,發現了我們揹回來的,是一大袋塞得亂七八糟的骨頭,那和尚極其吃驚,又嘰裡呱啦地跟我們說着什麼,表情很緊張也很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