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總示意他進去。兩人走到小房間後，都坐了下來。蘇總點燃了一根菸，開門見山地說“直說吧，你現在是想全國發行吧？”
陳躍點了點頭。
“動漫的東西，其實我不大懂。我只在乎，這個東西賺不賺的到錢。”蘇總吐出一口煙霧“今天，王編給我彙報了一下這個事情。前景好像並不差。只不過，是一次性的買賣。這盤磁帶出完了，就得等下一部廣播劇。你想找投資商，我們給你投資也不是不行。”
“你以爲你是怎麼進的畫王？”蘇總反問他“我們畫王不缺人。我本來是看中你能提前知道消息的關係線。以爲你有不小的人脈。結果你竟然連投資商都沒找到，讓我很失望。”
沒想到，蘇總竟然想趁着這個機會開人。他一直不太清楚陳躍的底細，但這次，卻讓他露了底。
陳躍並沒有緊張，類似的場景，上一世他經歷過太多次。對方這麼說，還親自出場，說明根本就是想趁機壓價，畢竟無商不奸，他自然得爲自己的利益考慮。
“蘇總，別以爲日方的追訴這麼容易就完結了。”陳躍似笑非笑地說“小心明年六月翻舊賬。那大羅神仙都逃不了停刊。”
蘇總淡淡地掃了一眼陳躍，輕笑道“你總是把這些謠言說得和真的一樣。這次又是從哪裡聽到的消息。”
“上次的消息怎麼得到的，這次就怎麼得到的。”陳躍也笑着回答。這個關頭，他不介意拋點猛料出來“幾個月後會有一場打擊盜版的大活動。蘇總，不趁着這時候撈一把，等什麼呢？”
蘇總不置可否，如果是換一個人對他說這句話，他還真的一笑了之。但是陳躍在畫王剛被下停刊日漫的命令就出現在編輯部的巧合上看，他還真的沒法完全置之不理。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使他相信任何巧合都有其必然性。
他的手指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敲着，半晌，才說道“四六。我們六。”
“不可能，我們六。”陳躍分毫不讓。對方已經把他作爲談判對手而不是員工，他自然不必要禮讓。
這一分，很可能就是幾萬，幾千。
“小陳，做人不能太貪心。”蘇總皺着眉頭說“本來，我們投資方可以給你買斷價格。仔細分析過你的廣播劇，我們才提出了對你們比較有利的分層價格。你們把母帶給我們，簽好合約就什麼都不用管了。我們還要去跑廣電局，文化局，出版署，給各個銷售渠道打招呼。四六是基本的。”
“你也知道買斷我們不可能答應的。”陳躍針鋒相對地說“蘇總你也做了這麼久的動漫行業了，你應該知道畫王上次推出的廣播劇現在全國有多少動漫迷在等着聽。我們只接受分層！最少四六，不過我們六！否則我們只好去找別人了！”
“呵呵，那隨你們，不過我要提醒你們。別的地方可沒有我們這麼便捷的銷售渠道和名氣。再說，我們也可以推別人的廣播劇。”蘇總摁滅了煙。
“你覺得現在全國動漫迷還認別人的廣播劇？”陳躍反問道。
話說到這裡，都像要散場的樣子，但是誰都沒起身。大家知道，都沒結束，這僅僅是試探。
足足討論了四十分鐘，這場談判才宣告結束。提成也終於定在了五五上面。
而價格，兩人又討論了大半個小時。本來，一張磁帶批發才兩塊錢，有的甚至不到。但是加上每張兩塊的灌音，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最終的價格定在了十元上，和當時大多六首歌的磁帶一個價。他們能賺到一張好幾塊的差價。
而黑翼的名頭，就和畫王合併起來了。發行上會寫：畫王雜誌社發行，黑翼動漫團隊製作。否則，走廣電局，出版署路子的時候，掛靠的公司是個問題。沒有實力發行，是過不了這一關的。
當算完的時候，蘇總長嘆了一口氣“淨賺五元，一張一邊可以分兩塊五。”
陳躍正要答應，忽然腦袋裡靈光一閃，笑得很不善“蘇總，到了這時候，你又何必還要留一手呢？”
蘇總神色不變，不等他搭話，陳躍就往下說了下去“是，批發價磁帶兩塊不到。灌音是兩塊。不過，這是單算的吧？灌10000張呢？還是兩塊？這一塊，不到一塊五我們寧願自己去找人灌。”
蘇總嘴皮抽筋了一下，這小子，怎麼這麼精！這都被他看到了，簡直不像個大學生！還是現在的大學生都修煉成精了？！
不過他也在寬慰，其實他找的灌音，10000張一塊就能拿下來……
他讓陳躍明天過來籤合同，把母帶也拿來。正式簽署這份合同，再送勞動局備案。其他的，黑翼就不用管了。
離開了編輯部，陳躍表面上很平靜，心中卻很激動。
這是一大步！邁向全國市場的步伐！儘管和他理想不同，不是以動漫的形式邁出去的，但是卻是以動漫周邊的形式邁出去的！黑翼從此將有一筆專屬於社團的運營資金！
放眼全國，哪個動漫社團做到了這一點？！在這個1997年，不要說冷冷冰雪，就連天堂有夢，幻想工坊都還在完善中，直到畫王的年底大戰，才加速了他們的成熟！
而黑翼做到了！這個上一世的衛冕之王，這一世已經擁有了自己閃閃發光的王冠！靜待加冕！而加冕的權杖，就是年底大戰的好名次！
壓抑下激動地差點歡呼的心情，他仔細地開始回想，自己需要什麼東西。
一張專屬於黑翼的卡，是少不了的。同時，還需要人去過問畫王廣播劇磁帶的操作。這一塊，他本來選定的是袁麗人，但幾秒後，另一個人選馬上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而且立馬敲定！
歐燁聲！
只需要歐凡越說，這是他搞出來的，社團的經費來源，但是不會查賬，怕對方搞小動作。早盼着歐凡越變身高富帥的歐燁聲只怕馬上就會同意。
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和畫王編輯部比起來，歐燁聲纔是強龍。他發話，比誰說話都好用。
第二天，他拿出了一張磁帶，然後去辦了張卡。就直奔編輯部，爲此還特意請了半天假。
小房間，只有他和蘇總在。蘇總推過來一疊頗厚的合約，這是老做法，對方只要一個看的厭煩，漏掉了其中一點，恐怕就會損失不少錢。陳躍覺得蘇總的個性完全可能這麼做。
對方是真正的商人，不是什麼可愛的動漫迷。
耐着性子，他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蘇總的合約不知道是找哪個牛人擬的，這種事情居然寫了二十多頁。
他一共發現了兩處陷阱，一處，是合約意義不明，指向不清晰。第二處，是雙重含義，如果他簽字下去，賣出一百萬的錢，可能就要少好幾萬甚至十來萬。
不過，他沒指望能賣這麼多，能有個萬把塊錢潤溼一下黑翼現在乾枯的荷包，他就心滿意足了。
蘇總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看陳躍的目光都變得不善。他真的想不到，對方是從哪裡練出來的火眼金睛。簡直就是個商場談判老手！
他不知道，陳躍上一世做工程遇到這種模棱兩可，意義不清的合約比比皆是。
直到蘇總一一修改過來，他在上面簽下了自己和黑翼的大名。一起拿去勞動局備案之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行了！便宜你了！晚上早點來上班！”從勞動局出來後，蘇總煩躁地揮了揮手。他確實還有的賺，不過沒賺到這麼多，總歸很讓人惱火。
“……今天我休息。”不看蘇總黑着的臉，他帶着笑退了出去。
他不怕蘇總辭退他，而且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他相信蘇總不會辭退他。對方性格是那種爲利益着想的人，自己給對方帶來了一次經濟效益，這之中不知道多少會落入他的私人金庫。對方會覺得他有用，會留着他。
而且，哪個市場都講個品牌效應，就連XV市場都有X藤蘭，X井空，飯X愛這樣的品牌。CV市場，也同樣有自己的品牌。黑翼，就是CV市場的第一塊招牌！
如果以後，還有別的出版社出版廣播劇，黑翼同時推出，肯定大批的人會選擇黑翼。
路上，他差點就要仰天長笑起來！這真的是漫畫界的一小步，黑翼的一大步！離中抓圈紅起來，還有幾年時間！如果銷量不差，完全夠組建一個不掛牌工作室的資金！
這就是資本！實現他心中最終夢想的資本，從他重生回來，一步步扶持黑翼上位，打響名氣。全部都是爲了最後破繭成蝶。從動漫社團向工作室，甚至公司的轉變！如今，他努力了這麼久，終於看到了第一桶金！
他是想爲中國動漫界出一份力，但是，怎麼出力？以大學畢業無所事事喊着當漫畫家，每天窩在家裡畫畫，投稿給當時一窩蜂起，又一窩蜂倒的動漫雜誌？這種身份？還是自己有能力自給自足，心安理得地畫着想畫的東西，這種身份來出力？
任何理想，都來源於現實的基礎，烏托邦是不存在的。他再想出力，也首先要有這個環境，有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