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月18日，下午3點20分。
王小東的辦公室裡，人聲鼎沸，或者說……是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30多個小時以前，海灣戰爭爆發了，以美國爲首的多國部隊向號稱“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伊拉克發動了進攻。
戰爭一打響，整個戰爭的進程就讓那些認爲美國人將會“陷入第二次越南戰爭的泥沼”的全世界的軍事專家們跌碎了一地的眼鏡，以7架從美國本土路易斯安那州巴克斯代空軍基地起飛的B—52轟炸機，經過長途奔襲後，向伊拉克境內發射了35枚AGM-86C遠程巡航導彈，向伊拉克境內包括髮電廠、輸電設備和軍用通信中心等在內的8個目標發動了攻擊。
以這個攻擊爲序幕，在美國全新的高科技作戰模式下，號稱世界第三的伊拉克被打的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
全世界的軍事專家們都被狠狠的抽了一記耳光！
但這不是讓西飛的一衆領導們亂成了一鍋粥的原因，讓他們亂成了一鍋粥的原因在於王小東辦公室的電視畫面上正在循環播放的錄像帶畫面：一枚AGM-86C遠程巡航導彈從一架B—52轟炸機的武器掛架上脫離、然後點火奔向遠方……
這則錄像是陳耕提供的，這也是國內第一次看到美國人是用什麼方式打響了海灣戰爭的“第一槍”，而這個畫面，讓西飛幾乎所有的高管們都震撼的無以復加：戰爭，還可以這麼打？
王小東一臉晦澀難明的望着陳耕，說道：“陳先生，您在三年前就說過，在未來，像是B—52、圖—95這種‘活靶子’級別的戰略轟炸機還能夠煥發第二春……”
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裡，陳耕經歷了一些不能寫的麻煩，比如華美關係的劇烈變動等等，但好在，經過他的輾轉騰挪，總算是走過來了。
“沒錯，這就是在新的高科技戰爭條件下，美國摸索出的遠程戰略轟炸機的全新使用方式、作戰方式，”陳耕點點頭：“美國軍方在經過詳細的分析之後認爲，隨着科學技術的發展，如果讓大型轟炸機執行凌空轟炸任務，已經變的越來越艱難，而且隨着航空技術和導彈技術的發展，大型轟炸機在敵人領空的生存也變的越來越艱難，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探索高科技戰爭條件下，轟炸機的全新應用方式……
就是這個！”
指了指錄像帶的畫面，陳耕接着說道：“將大型轟炸機作爲空中重型精確打擊武器發射平臺，在敵人的防空火力圈之外遂行遠程精確任務，就比如這個B-52，最新型號的B-52H可以攜帶33噸的各類武器彈藥，機腹的兩個彈艙可以攜帶16枚AGM-86C，另外外置的兩個武器掛架還可以再攜帶12枚，理論上可以攜帶28枚AGM-86C……足足28枚遠程巡航導彈啊，老王你說，這會對敵人的關鍵節點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如果是10架B-52H呢？又會給敵人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王小東已經看過了從B-52轟炸機上發射的AGM-86C遠程巡航導彈從窗口鑽進去、將伊拉克人的發電場給炸的漫天煙火的場面，這纔有資格稱之爲“點穴”式的精確打擊，一枚AGM—86C就能造成這麼大的破壞，順着陳耕的思路想下去，如果是10架B-52、總計280枚AGM-86C呢？
又會給敵人造成多大的打擊？
深吸了一口氣，王小東問道：“所以……陳先生，這就是當初您一力堅持要發展H6-4的原因？”
陳耕笑了兩聲，問道：“怎麼樣？現在覺得堅持下來，一切都值了吧？”
王小東沒有回答，而是呵呵的笑了起來。
現在回想一下，陳耕當初之所以堅持要求繼續發展H6-4，在沒有得到中央財政的支持的情況下，哪怕是自籌資金也要繼續搞這個飛機，恐怕是他在數年前就已經看到了今天。
再想一下，按照陳耕的規劃，最終採用四臺單臺推力爲100KN的發動機，H6-4的最大武器攜帶量可以達到25噸，雖然華夏現在還沒有自己的遠程巡航導彈，但在意識到了這種武器的厲害之處之後，將來肯定是要大力發展的。
而按照當初陳耕對H6-4的要求，機腹彈艙要容納一枚可以裝載6枚導彈的旋轉掛架，機翼下面還要有至少4個掛點，其中內側靠近機身的掛點要能夠承受最大5噸的掛載重量，其餘的掛點要承受2.5至3噸的重量，如果將內側掛架做成二合一掛架理論上可以掛10枚，算上機腹內的6枚，那就是總計16枚遠程巡航導彈。
雖然這只是理論數字，到時候到底能不能掛這麼多還是個未知數，但怎麼着也不可能低於10枚，哪怕是以10枚計，雖然還是沒辦法與美國人的B-52H的戰鬥力相比，但以每個轟炸機團裝備18至24架H6-4來計算，一次出動，最少可以攜帶180枚至240枚遠程巡航導彈對敵人發動外科手術式的遠程精確打擊……
這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王小東的眼睛也是雪亮。
正說着，秘書忽然走過來，大聲對王小東說道：“王總，防務部的電話，讓您帶着H6-4的資料立刻去首都。”
王小東立刻看向陳耕：果然！
在B-52在海灣戰爭當中驚豔亮相之後，高層和軍方的大佬們立刻就意識到了西飛堅持要搞的H6-4巨大的軍事價值。
猶豫了一下，王小東向陳耕發出了邀請：“陳先生，要不您和我一起去吧。”
陳耕笑着搖頭：“我一個美國人，我去算是怎麼回事？”
“話不能這麼說，”王小東反倒是堅持了起來，倔強的道：“H6-4可是在您的堅持下在走到這一步的，如果不是您的堅持和支持，H6-4早在三年前可就已經下馬了。”
“真的沒必要……”
可王小東的倔勁反倒是上來了：“陳先生，這個時候您必須在場。不僅僅是因爲當初H6-4是您提出來的、沒有人比您更熟悉H6-4的使用方法，更重要的是您在幾年前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您應該給那些當初非要讓H6-4下馬的腦袋秀逗的傢伙上上課……”
王小東的話，讓陳耕滿心的哭笑不得：給你口中的那些“腦袋秀逗”的傢伙上課？我是找死嗎？
正在王小東竭力堅持的時候，又有人小跑着過來了：“王總……陳先生您在這啊，太好了，剛剛防務部打來的電話，說如果您在我們這的話，讓您和我們王總一起去首都。”
王小東怔了一下，然後望着陳耕開心的哈哈大笑：“陳先生，這下子你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陳耕苦笑着搖頭。
…………………………
苦笑歸苦笑，可認真的想了想，陳耕還是和王小東一起去了首都。
陳耕和王小東趕到防務部，立刻有人帶着他們兩人去了一間會議室，剛以打開門，陳耕就被裡面的煙氣給嗆了個跟頭，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站在門口，都看不清最裡面的人長什麼樣了，你說房間裡的煙氣得有多大？
“陳先生和小東同志來了？快請坐。”最上首的那位陳耕很熟悉的老人開口了，只是此時此刻，那位一身戎裝的老人的聲音沙啞的厲害，也不知道是這幾天沒睡好還是濃茶和香菸用的太多。
有人過來，帶領着陳耕和王小東坐在了早就預留好的空位上，還是相當靠前的位置。
這個時候，老人開口了：“美國人給我們好好地的上了一課啊，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全世界的人、也包括咱們這些人、甚至是我，都認爲美國人這次太自大了，是好了越南戰爭的傷疤忘了疼，這次一定會在伊拉克在狠狠的栽一個跟頭。
這可是伊拉克啊，以常規軍事力量而論，甚至比咱們還厲害，很多裝備咱們看着都眼饞，可就是這麼一個常規軍事力量比咱們還厲害的國家，就這麼被美國人嘁哩喀嚓、三下五除二的給打蒙了。
伊拉克是如此，如果這次和美國對上的不是伊拉克，而是咱們呢？我看，如果戰爭的規則被侷限在常規戰爭的層面，咱們也不會比伊拉克的情況好多少。
在這場戰爭之前，有不少同志說戰爭的決定因素是人，這個觀點當然沒問題，畢竟武器還是人來操作的嘛，可現在擺在我們的問題是……”
說到這裡，老人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如果我們和敵人在武器裝備的層面的差距太大，與敵人在思維方式層面的差距太大，這場戰爭要怎麼打、要怎麼辦才能打的贏？”
“……”
偌大的會議室裡，沒有人說話。
原因還是那個，這場戰爭對全世界的衝擊太大了，以至於大家這才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戰爭的形式，已經進化到這種從程度了嗎？一個戰前在大家看來實力很不弱的對手，居然在美國這種全新的戰爭模式下，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一個全新的問題也被擺在了面前：如果換成了我來跟美國人打，我能怎麼打才能保證能打贏？
軍隊是保家衛國的暴力機器啊，如果不能執行保家衛國的功能，那國家每年花費海量的軍費養着一支軍隊，又有何用？
可問題又回到了一開始：面對這種全新的戰爭模式，我們怎麼打才能打的贏？
“怎麼沒人說話了？”老人對於眼前衆人的沉默似乎很不滿意：“在美國人開打之前，你們不都挺能說的麼？一個個的在那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好像如果伊拉克人把這場戰爭的指揮權交給你們，你們立刻就能把美國人揍的哭爹喊娘，怎麼現在不說話了，一個個的都把腦袋縮進了脖子裡當起了鵪鶉？”
陳耕心裡暗暗叫苦：您老人家訓人就訓人吧，雖說我曾經也是您老人家手下的兵，可那是上輩子的事啊，憑什麼這輩子我還要受您老人家的訓斥？
好在老人家也沒打算一直罵下去，他也知道這其實怪不到衆人的頭上，幾十年來的大兵團作戰思想一直深入了華夏軍人的思想，想要在短時間內轉過來，哪是那麼容易的。
話題一轉，老人提到了西飛：“當然，雖然情況很糟糕，但也沒到最糟糕的程度，起碼，能夠意識到戰爭的模式發生了變化、意識到我們的思想已經落後了，從現在開始改，也不算太晚，總比戰爭打響了之後我們才意識到和敵人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要強的多。
在這裡，我要表揚一下西飛的王小東同志，我記得前兩年的時候，還有個別同志對西飛堅持要發展的那個4個發動機的H6很不滿，覺得轟炸機這個東西在防空導彈和戰鬥機越來越先進的今天已經落伍了，可現在我們看看美國人對B-52的使用方式，我們就會發現太祖是多麼的英明：沒有絕對先進和絕對落後的武器，只要合理的使用武器，落後的武器也能很厲害。
王小東同志他們搞的這個4個發動機的H6，就屬於對老武器的創新……”
如果陳耕不在這裡那倒也罷了，可現在陳耕就在單場呢，王小東哪敢接受這番表揚？
他急忙站起身，面紅耳赤的道：“報告首長，H6-4之所以能夠堅持走下來，其實跟我、跟我們西飛的關係都不是太大，最應該感謝的人其實還是陳耕陳先生，如果不是陳先生在H6-4項目到了最困難的時候向我們提供了幫助，這個項目在前幾年說不定就解散了。”
說到這，王小東頓了頓，接着說道：“其實陳先生的目光看的很遠，早在七八年前，他就跟提起過H6-4的想法，現在想來，大概是在那個時候，陳先生就已經意識到了H6-4在新的戰爭模式下的使用方法。”
領導當然知道H6-4能夠有今天，最應該感謝的人其實還要數H6-4，這好歹也是一款軍用作戰裝備，商飛集團在裡面“摻合”了這麼多，怎麼可能沒有人向他彙報情況？
嗯，其實就是穿小鞋。
可現在，王小東竟然在這種場合公開幫陳耕說話？
這多少還是有些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
PS：兄弟們，88.89這兩年實在是太敏感了，千年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跳過去吧，兄弟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