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從陳耕住的小獨院裡出來，腦袋一直暈暈乎乎的陳小山才一下子反應過來：我這個前首都畜牧研究所的副所長，現在竟然是一個年產50萬噸農業尿素和29.5萬噸合成氨的國內大型化工基地的主要負責人了？
他使勁甩了甩腦袋，嗯，還是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對了，該給老伴打個電話，彙報一下情況的，免的老伴擔心……自己接到電話之後連行李都沒怎麼來得及收拾，匆匆的拿了行李箱就直奔了機場，當時可是把不知道出了什麼情況的老闆給嚇壞了。陳小山一拍腦袋，趕緊掏出手機給自己老婆打了過去：“娃他媽，是我。”
聽着陳小山的聲音似乎並不如何緊張，電話裡的人似乎出了一口氣，連忙問道：“老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老闆這麼急忙慌張的把你叫過去，到底是什麼事？”
在電話裡，她實在不好問“陳小山你是不是犯錯誤了？”這樣的話，否則她就直接開口問了。
“是好事，”聽着老婆急切中帶着關心的聲音，陳小山笑了：“真的是好事。”
“……”
電話那頭的人就不說話了，等着陳小山說。
“是這麼回事，老闆準備在山城這兒建一個大型化工基地，年產50萬噸農業尿素和30噸合成氨的那種，”知道老伴擔心，陳小山給她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們老闆的生意有多大，人家也不可能在這裡一直盯着，又覺得我的能力不錯，就問我願不願意過來盯着這一攤子……就是這麼個情況，就是時間緊了點，老闆馬上就要去土埃，我必須得儘快趕過來，所以電話裡也沒說太清楚。”
“沒事就行，沒事就行，可是把我給嚇得不輕。”直到這一刻，電話裡的陳小山的愛人才算是徹底把心放回了肚子裡，長出了一口氣。
陳小山嘿嘿的笑道：“呵呵……我就說了麼，你這純粹是瞎想，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
倒是陳小山的愛人一下子反應過來：“唉……不對，這麼一來，你現在手上的工作怎麼辦？忙的過來麼？”
“當然是交出去了，我也總不能老佔着位置不挪窩……”
“那你豈不是得常年在山城呆着？”意識到自己都50歲了竟然還要過夫妻兩地分居的生活，陳小山的愛人頓時就急了：“我說你這叫怎麼回事？這都快要退休的人了，竟然還開始翹家了？不行，我得跟你們老闆好好說說……”
“說什麼說？”一聽自己老婆開始鬧騰，陳小山也急了，他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壓低聲音對手機吼道：“我們老闆說了，年薪給我加10萬，現在是每年40萬的年薪，另外每年的報銷額度和獎金、福利也是這個數，這就是八十萬，再加上每年正常的迎來送往，最少是100萬，100萬啊！你個老孃們到底懂不懂這意味着什麼？”
“……”
電話那頭的陳小山的愛人果然是被鎮住了：老頭子的年收入一下子增加了20萬？！
1994年，老百姓的人均工資也就三四百元，首都地區的官多，可就算是一個正處級的領導幹部，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七八百元左右，一年也就是一萬，哪怕是把各種福利以及迎來送往全都算上，一年能有個五六萬那就頂天了，平均到每個月也就5000，可自家老頭子這多出來的就是20萬？！
她訥訥了兩聲，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沒什麼底氣：一年100萬啊，一年的收入頂的上別人二十年，有這樣的好事，不知道首都有多少領導幹部能打破頭，要不是跟了陳大老闆，這樣的好事能輪到自己家？
這個道理，陳小山的愛人心裡其實還是明白的，只是她又有點不甘心，嘟嘟囔囔的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原來也沒少賺啊，再說你的年紀都這麼大了，籌備也給項目又這麼累……”
“要不然老闆憑什麼給我這麼多的錢？”陳小山打斷自己老婆的話，說道：“再說了，一個大型化工基地的總經理，說出去總比搞破爛的強吧？”
“……”
陳小山的話算是戳在了愛人心中最敏感的地方，早些年的時候倒是挺好，中外合資企業嘛，不知道多少人對自己老闆的工作羨慕的不行，可這兩年不一樣了，隨着華夏經濟的發展，首都人民的眼界也跟着提高了，汽車拆解公司也從不原來高大上的“外企”變成了“拆破爛的”，雖然老陳的錢是沒少賺，可週圍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卻開始不一樣了，前些年那種羨慕嫉妒的目光漸漸的少了，這讓十幾年來一直習慣了受人追捧、高高在上的她十分的不適應，順着老陳的話往下想，陳小山的愛人忽然覺得這次的工作調動似乎也不錯？起碼聽上去是高大上的太多了。
“這個……我也沒說什麼不是？你衝我兇什麼兇？”愛人自己給自己找臺階的下：“反正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懂，可我就問你一句，你這在山城工作了，多長時間能回來一次？另外，你什麼時候能調回來？”
“這正是我想要跟你說的，”早就在這兒等着自家老闆的陳小山嘿嘿的笑道：“老闆的意思，是你現在反正已經內退了嘛，而且孩子們也都已經成家立業、有自己的一攤子了，乾脆你也一起跟我來山城好了。”
“我跟你去山城？”陳小山的愛人有些驚訝：“我去山城幹什麼？再說……”
“你過來了之後，直接就進公司的工會，”不等老伴說完，陳小山就打斷她的話：“工會的事兒你還不清楚麼，說有事也有事，說沒事也沒事，反正就是你覺得無聊就去工會個人吹吹牛，也不至於閒得慌，最主要的是你來了的話，也方便就近照顧我……免得我整天忙起來飢一頓飽一頓的。”
“呃……這個……”
陳小山的愛人頓時猶豫了。
如果只是讓自己去山城給老伴做個飯、一天到晚閒着沒事，她還真接受不了，可如果去了山城之後不但能夠和自己老伴在一起，還能有份清閒的工作，這就很有誘惑力了。
最主要的是，到時候自己的老伴是這個項目的最高負責人，周圍的人對自己能不客氣着點、尊敬着點？也就再也不用受那些長舌婦們的鳥氣了，這麼一想，除了距離孩子們遠了一點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當奶奶的嘛，想的總是多一點：“我過去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可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可怎麼辦？這裡孩子可每天都是我接送的。”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老大家的孩子九歲了，老二家的孩子也八歲了，這些年來咱倆從一個五六斤大的小肉團一直帶到這麼大，他們的外公外婆帶過幾天？”陳小山對自己的這兩家親家有意見不是一天兩天了，一說起這個，聲音都大了兩分：“要是他們是外地的，不方便來也就罷了，咱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可那兩家人跟孩子們的距離比咱們家還要近，可孩子們張這麼大，他們是給孩子一回壓歲錢了還是給孩子買過兩身新衣服了……”
陳小山的愛人急忙打斷他的話：“這不是咱家經濟條件好點麼……”
可陳小山卻是更加來氣了：“咱家經濟條件好點是沒錯，可咱們委屈着他們了嗎？他們的房子、傢俱那些不是咱們出錢買的？倆臭小子每次回來的時候，哪回不跟鬼子進村似的？我可是聽說了，每次從家裡拿走的東西，都被倆媳婦拿回孃家不少，有這樣做人的道理嗎？
還有，倆親家給倆孩子出過一毛錢的力氣嗎？他們也是在政府部門上班的人，經濟條件還能差到哪裡去？至於連給孩子買身新衣服、給倆壓歲錢的錢都沒有？
在我看吶，就是摳！
依我看吶，你就別管了，跟我來山城，我就不信沒了咱們的幫助他們就得餓死——倆混小子也是混賬，一米八的大個還降不住自己的老婆，真是給老子丟人！”
說起來，陳小山對自家那兩門親家的不滿真的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家條件好一點，多幫孩子們一把那是應該的，我們年紀這麼大了，掙這麼多錢有什麼用？不都是用在孩子們的身上麼。可事情不是你們這麼做的，你們要是當真家裡條件不好我們也不說什麼，可明明家裡的條件不錯還一個勁的佔我們這邊的便宜，那就是你們不會做人了。
不但是陳小山心裡有氣，其實陳小山的愛人心裡難道就沒氣了麼？
當然不是，那兩門親家做的什麼樣，她自己心裡沒數麼？倆大孫子都快10歲了，愣是沒穿過姥姥姥爺買的新衣服，你說她這個當奶奶的心裡能高興的起來：有你們這麼當姥姥姥爺的麼？
現在被陳小山這麼一攛掇，她就忍不住想起了這些年來的那些破事了，也是一肚子的火，當即一拍大腿：“成，那我也輕快兩年……大不了給他們兩家一家買輛車，讓他們接送孩子。”
她心裡終究還是掛着倆大孫子，也希望自己倆孩子家裡和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