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陳紅軍馬上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啊，既然這兩個發動機這麼重要，難道蘇聯人自己不知道？既然他們知道，蘇聯人怎麼會向自己兒子轉讓這發動機的技術？
“的確不容易，”陳耕點點頭，並沒有否認這一點：“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怎麼說？”陳紅軍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不是說這個發動機是伊爾—76上的發動機麼？蘇聯人怎麼可能轉讓？”
發動機是任何一款機動裝備的核心，共和國對於提升軍隊戰鬥力的努力從來沒有停止過，包括哪怕10年動盪期間也一直在堅持進行的運—8中型運輸機項目，只是咱們的底子實在太薄，進步的速度比較慢，可如果真的能夠成功的引進兒子說的那個發動機，等於直接往前邁了一大步，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蘇聯人怎麼可能同意？
“這是有可能的，爸，您是軍人，關注的焦點更多的是在軍事上，對經濟關注的可能不多，看現在的蘇聯的武裝軍事力量確實是很強大，是地球上僅次於美軍的全球第二大軍事力量，而且與美軍相比，這倆軍事帝國真的打起來只有兩敗俱傷這一條路可走，對不對？”
“這個還用你說？”陳紅軍沒好氣的瞪了陳耕一眼：“趕緊的，說說蘇聯人爲什麼會把那個發動機的技術賣給你？”
陳耕：“有一句話，叫做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很好理解，經濟條件是軍事武裝力量的基礎，沒錢什麼事也做不成，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蘇聯的經濟存在着很嚴重的、甚至是致命的問題。”
“你開什麼玩笑？！”
陳紅軍他們這一代人對蘇聯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一方面，作爲軍人，這些年來蘇聯給共和國、給共和**隊帶來的壓力太大了，這一時期的共和國是真的隨時準備跟蘇聯打大仗、打核戰，但另一方面，共和國能有今天，能有今天的工業基礎和底子，很大程度上也多虧了建國後蘇聯對我們的援助。
在絕絕絕大多數人看來，現在的蘇聯正如同當空的太陽，讓人幾乎無法直視，說蘇聯的經濟有點問題，這個陳紅軍能承認，但說蘇聯有致命的問題，陳紅軍絕對不相信。
陳耕對自己老爹會有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感到意外，他反問道：“是嗎？那我問您，咱們國家之前實行的計劃經濟體制是師承自蘇聯吧，咱們國家爲什麼要進行經濟改革？爲什麼要進行改革開放？咱們在實行計劃經濟的時候都遇到了這麼嚴重的問題，難道蘇聯就能例外？”
轟！
腦中一聲轟鳴，陳紅軍整個人都呆住了。
中國爲什麼要實行改革開放？爲什麼要進行經濟改革？說法有很多，什麼老百姓的呼聲啊，什麼我黨的高瞻遠矚啊，但其實根子上就一點：不改不行了！
不改不行了！
不改就要出大問題！
說不準會崩盤！
就這麼簡單！
共和國都在發展了小30年後不得不掉頭，從計劃經濟慢慢的進行改革，難道經濟比咱們還發達、經濟體量比咱們大的多的蘇聯的經濟就沒有問題？
當然不是，隨着中蘇關係正常化進程的加快，一些介紹蘇聯經濟改革的文章也在不斷的涌現，稍稍一思考，陳紅軍就明白這同樣說明了蘇聯的經濟也同樣存在着問題，說不定還真像是兒子說的那樣，很嚴重。
“這個……蘇聯那邊的經濟問題有多嚴重？”舔了舔嘴脣，陳紅軍小聲的問道。
“非常嚴重，蘇聯那邊是重工業產能嚴重過剩，
輕工業極度匱乏，讓我來說的話，我的看法是蘇聯撐不了太久了。”
陳紅軍和袁佳齊齊的目瞪扣呆！
良久，陳紅軍語氣艱澀的問道：“兒子，你說的蘇聯撐不了太久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這八個字，每一個字都稀鬆平常，可此刻連在一起，卻讓陳紅軍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無法進行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陳耕早就早就想要和自己老爹談談這個事情了，只要自己老爹把握住這次的機會，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做出了關於蘇聯的精準預言，這將會是一筆豐厚到足夠他吃一輩子的政治資產，多了不說，一個少將妥妥的，中將的位子也有6成的把握。
機會是機會，只是如何打開這個話題卻比較費思量，但是現在好了，望着一臉震驚的自己老爹和老孃，陳耕慢慢的道：“爸，您是軍人，對軍事方面的關注的應該更多一些，您沒有注意到，自阿富汗戰爭之後，蘇聯已經在經濟上越來越力有不逮了麼？在與美國的軍事對峙中，不但從70年代的戰略攻勢轉爲了現在的傳略守勢，新裝備的研發也更是日漸緩慢，這些都說明了蘇聯的經濟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還有，蘇聯爲什麼要與我們恢復關係正常化？這裡面深層次的原因，就是蘇聯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美國人的壓力了。”
“……”陳紅軍張着嘴，兒子說的這些東西太震撼了，他下意識的想要駁斥兩句，可不用想的太細，只是稍稍思考一下，就會發現兒子的話其實很有道理，難道蘇聯真的已經日薄西山、迴天乏力了？可這怎麼可能？
陳耕壓低了聲音說道：“爸，您知道的，我們公司這幾年來一直帶着軍區做中蘇邊境貿易，我還安排了人去蘇聯裡面深入瞭解情況，聽到的、看到的情況只能用‘觸目驚心’和‘大廈將傾’這八個字來形容，回頭我把這些資料給您拿過來，看了這些資料您就知道蘇聯現在的問題有多嚴重……”
陳紅軍連忙擺手：“我看這個幹什麼，不用……我不看……”
“爸，您真用不着麼？”陳耕一臉鄭重的凝望着他，反問道：“您真的覺得這麼大的一個超級帝國出問題，和您、和咱們國家毫無影響？”
陳紅軍再次愣住了。
如果這麼一個超級帝國真的要出問題，何止是對共和國有影響啊，這這意味着全球範圍內的權利結構將重新洗牌，如果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做出某種猜測、某種預言……他的眼睛忽然亮的嚇人，呼吸也急促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陳紅軍緩緩的道：“先不說你說的這些準不準，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咱們國家最大的一個危機，也是最好的一個機遇。”
陳耕撇撇嘴，這還真是自己老爹的風格，從來都是國家和軍隊大過天！
不過既然您老人家總算是明白了，陳耕也就鬆了一口氣：“回頭我就把資料給您送過來，您看看，這麼辦您自己決定。”
陳紅軍點點頭：“所以你這兩年之所以在蘇聯那邊的動作這麼大，就是因爲這個？”
他之前有些不理解，現在有些理解了。
“是，”陳耕點點頭，爲了給自己老爹一點信心，陳耕道：“而且一切都在向着我猜測的方向發展。”
陳紅軍再次點點頭，如果情況當真是如此，兒子從蘇聯弄兩臺航空發動機的技術回來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了，就跟快要淹死的人一樣，爲了活命，連跟稻草都覺得能救命，別說只是兩臺軍民通用的航空發動機了。現在他反倒是有些擔心兒子的嘴巴是不是夠嚴實：“這些話你沒跟別人說過吧？”
“我的老爹哎，(
)這是能隨便亂說的事情麼？”陳耕翻了白眼：“除了您和我媽，這些話我誰都沒說過。”
這是在說這話的時候，陳耕莫名的有些心虛。
“那就好，”陳紅軍點點頭，不再多言：“還有，估計這幾天上面會有人跟你談這個事，你自己留意着點。”
“我明白，那些該說、那些不該說我心裡有數。”
“你們爺倆準備吃點什麼？我去做，”袁佳絕對是個聰明人，自己老公和自己兒子說的這些話她全都聽懂了，但她似乎是一句話也沒聽懂、一點也不感興趣，站起身來就往廚房走：“冰箱裡還有點排骨，你們爺倆打算怎麼吃？”
“燉湯！”
“燉土豆！”
陳紅軍和陳耕異口同聲的道。
排骨燉土豆是陳耕最喜歡的，排骨燉湯則是陳紅軍最喜歡的，這爺倆不假思索的說了對方最喜歡的做法，聽到兒子的話，陳紅軍頓時老懷大慰，一副“有子萬事足”的噁心樣子。
“那就燉土豆，”袁佳一言而決了今天的菜譜，往廚房裡走的同時，還不忘記回頭問一句：“差點忘了，我剛剛就想問，臭小子，你到底什麼時候能讓我抱上孫子？”
陳耕真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仰天長嘆：“媽，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您不提這個成不成？咱能不能聊點別的？”
難道每次回家都要以自己的終身大事爲話題的結束麼？
在這個事情上，袁佳的態度異常的執著：“好啊，只要你讓我抱上孫子，你想聊什麼我就跟你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