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二首先駁斥了謝琰猜測的因誤差才造成結果的假設,同時證明了阿魯國使者觀點的正確性,但這與答案並沒有任何關係。
儘管如此,衆人聽了範二的侃侃而談,還是從他那充滿自信的推斷中開始相信,他有解答這個爲什麼的能力。
看着衆人的目光都充滿期待,範二又問出了另一組問題,“我想先問問諸位,人爲什麼跳起來後會落到地上,樹上的果子成熟後爲什麼落地而不是飛天,水爲什麼會往低處流而非高處?”
人們對這些常識問題,從前自是沒有想過去思考,即便範二問了出來,他們也覺得實在是莫名其妙。
王愔之很快就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這是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問題,還需要問爲什麼?”
“你還停留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階段,如果能知其所以然,兩個鐵球同時落地的原因就可迎刃而解了。”範二對王愔之笑了笑,說完這兩句後便轉向衆人接着問,“誰能回答我剛纔的提問?”
謝靈運有些不自信地迴應道,“因爲重量?”
範二點點頭,繼續說道,“謝小公子的回答已經很接近答案了,按照我的想法,是因爲咱們腳下踩着的這塊地上都有一個咱們看不見的力;這個力把地面上的一切都往下拉,包括人,也包括所有的物。”
範二的話音才落,王愔之那不和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就是說,你也沒有標準的答案?”
範二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因爲我們無法看到這個力,只能通過各種各樣的自然現象來認知他。古人因爲意識到這個力的存在,才製成了秤,纔有斤兩的度量衡,纔有了重量這個概念。也因此,咱們可以暫且將這個力命名爲重力。”
殿中的大部分人已經跟着範二的分析而思考了,說到這個力,也就是重力時,並沒人提出反對的聲音。
又聽範二繼續道,“不僅僅是因爲地上有一個向下拉的力,地面上也有一個力,什麼力呢?這個力是由於氣的存在而存在的,這個力和地下的力正好相反,是把地面上的人和物往上託的。這個因爲氣而存在的力,與水的浮力是一個概念的,假設咱們面前擺着一個桶,桶裡裝的是水的話,桶中就會有了水的浮力;把桶裡的水倒掉後,這個桶又充滿了氣,這個桶裡依然會有一個力。這個因爲氣而存在的力,我們可以將之命名爲氣力。”
範二開始講解重力和空氣浮力的概念,能夠聽下去的就沒幾個了。
因爲名士的風度,他們只是微笑着點頭,看起來都一副略懂略懂的樣子。
既然覺得他們懂了,範二也就繼續說,“我們在地面上同時受到兩個力的影響,如果重力大過氣力的話,我們就只能呆在地面上,如果氣力大過重力的話,人就會飛到天上去了。同樣的道理,成熟的水果掉落後也會飛到天上而不是落到地下......”
“這怎麼可能......”衆人都被範二的幻想驚呆了,這次開口卻是範二身邊的王綿。
謝靈運則笑着反駁道,“說得極有道理,這大概就是紙鳶能夠飛天,蒲公英、鴨絨等等能夠飛起來的道理吧!”
範二笑對謝靈運點點頭,“爲什麼蒲公英、鴨絨、紙鳶能夠飛到天上,而我們不能呢?這兩個力到底與什麼有關?”
很快就有人想到了重量,但範二剛纔已經把重量的存在,建立在這個力的存在的基礎上了,所以答案顯然不是這個。
範二似乎也並不打算聽他們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其實重力比氣力更簡單,重力只與地理位置有關係,比如說京城和吳郡的重力可能就不一樣,山底和山頂的重力就不一樣。氣力就麻煩多了,與之相關的是材質和表面積。材質就是金銀銅鐵木頭人肉這些,我們知道這些東西做成的很難飛到天上去,而蒲公英、絨毛這類東西卻能飛。表面積呢,就是我們說的諸如平方,畝這類了;紙鳶展開的時候纔可以起飛,而團成一團的時候是不能起飛的,這是因爲表面積的關係。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回答兩個鐵球同時落地的問題了,只要兩個鐵球是實心的,而且都做成圓球狀,那它們的落地時間一定是相同的。”
範二說完後,衆人都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一副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既然衆人都不太明白,同樣的道理,也可以想象阿魯使者被他侃暈的場景了。
倒是謝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而後隔着半條街的距離責問道,“你剛纔說氣力與材質和表面積有關,鐵球的材質都一樣,這是毫無疑問的,可大鐵球的表面積不是更大嘛?”
“你這就是隻見樹木不見森林了,材質和表面積不能分開來說,兩個鐵球都是實心的話,兩者間的材質和表面積的相對值會是一個相同的數字。但這涉及到更高深的計算公式了,我想阿魯小國的使者還不具備能夠理解這些高深問題的腦子。我的這個解釋,已經完全可以回答他的爲什麼了。”
範二笑着看向謝混,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番,後者聽他這麼回答,心中雖還有些不信,卻也不好繼續追問了。
畢竟,就憑剛纔範二提出重力和氣力這兩個概念,他在天文學領域內都會有一席之地了。
術業有專攻,謝混擅長的清談不是物理,而是玄學。
司馬曜和司馬道子等人對範二剛纔的一通忽悠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沒能完全理解他到底說的是什麼,總還是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他們也沒有興趣鑽研這麼高深的學問,所要的不過是能夠把那些刁民侃暈罷了。
範二磕磕絆絆地,運用後世的物理知識忽悠了一通,儘管已把司馬曜等人震住,但他對自己未能盡善盡美的答案還是有些慚愧的。
由於時代所限,有些東西現在說出來還真的讓人無法理解。
難道他能說出氣壓、溫度之類的感念嗎?而這偏偏是空氣浮力的最大影響力。
解決完司馬曜的這個爲什麼,範二因爲念了一首歪詩而憋着的悶氣也算是一掃而空了。——在科技面前,文采什麼的不就是一片浮雲嗎?
儘管更多是因爲自我安慰,但範二的心情的確好多了。
胡思亂想間,又聽王謐繼續說道,“婆羅國使節提出的問題是,有一根樹根和樹梢一樣大的木頭,在表面上沒有明顯特徵的情況下,如何分辨出哪頭是根哪頭是樹梢?”
聽到這個問題,範二差點笑了出來,這個問題對重生者來說就更簡單了。
因爲範二解答出剛纔兩個問題的緣故,司馬曜的注意力一直放到他身上,當第二個題目出來後,他看着範二不同於其他人的表情,便猜知他大概又有了。
“這孫子怎麼這麼聰明呢!”
司馬曜心中,對範二有着淡淡的羨慕嫉妒恨。
做帝王做到羨慕臣子的才華,而不是想盡辦法將之收爲己用,他也是挺悲哀的。
雖不願再次點範二的名,可看着衆人都是一副苦瓜臉,司馬曜還是忍不住問範二道,“範愛卿,你可知怎麼分辨嗎?”
範二隨之站了起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回答道,“回君上,臣下有三種辦法可以分辨出來。”
三種辦法!
衆人的目光頓時就冒出火來,這貨還真是妖孽啊,他真的是他爹孃親生的嗎!
這種時候,也沒有人再懷疑範二是譁衆取寵了,更多的還是羨慕嫉妒恨,同時也想早一點知道這個爲難了自己半天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在司馬曜的示意下,範二開始回答,“第一種辦法就是看年輪。我們知道一棵樹的生長,樹根和樹梢一樣大小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非要使其大小一樣的話,肯定是用刨子刨去了一部分,而刨去樹根的部分遠遠要多餘樹梢,這麼說大家不會反對吧?”
司馬曜首先點了點頭,至少他沒見過,不經任何處理樹根樹梢就長得一樣大小的樹木。
範二看着他點頭,遂繼續道,“經過我的觀察,樹根和樹梢都有一圈一圈的花紋存在,我把這個花紋稱之爲年輪。顧名思義,每棵樹長一年就有一個年輪,因爲樹根大,所以年輪相對來說比樹梢的也大。當處理過的樹兩頭一樣大時,樹梢的年輪顯然要比樹根多。”
“年輪?”司馬曜再一次被範二的新名詞震住了,一疊聲吩咐身後的禁衛,“你們快去找一根木頭來,讓朕看看這個年輪到底長什麼樣。”
吩咐完禁衛,司馬曜又追問道,“你剛纔說有三種辦法?”
範二點點頭,“第二種辦法更簡單,把這根木頭直接扔進水中就可以了,浮在水面上更多的是樹梢,反之則爲樹根。其主要原因便是剛纔咱們說到的材質問題,金銀銅鐵這些金屬的材質基本是一致的,而樹木根部的材質和稍部的材質是不一樣的;樹木的根部比較細密,而樹梢比較疏鬆,也就是根部重而稍部輕。”
司馬曜恍然大悟,對範二將要說出的第三種方法就更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