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範二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說辭,徐道覆沉默了,他不得不重新正視起自己的近憂和遠景來。
毫無疑問的是,範二此行的真正目的共有兩個,——一是藉助米賊俘虜的力量來搶奪倭人的糧食,再一個就是來放逐米賊的。他之所以在最後時刻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並不是徵求徐道覆的意見,而是給後者最後的通牒。
同樣毫無疑問的是,徐道覆如果跟着他回吳郡,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除了留下,徐道覆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若是選擇留下來,不但可以掌控自己的性命,還可以憑藉手中的一萬多五斗米教徒,以及他們從中原帶來的武器和技術,由此爲基地佔山爲王,最終統一這片大陸。
更重要的是,這一萬多人中各種各樣的人才都有,如果幾年之後自己真的強大了,又何嘗不能造船打回中原去?
徐道覆的算盤是打得叮噹響的,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範二底還是從五斗米教徒中,抽了一千多人帶回去。
直到船隊離岸三五里,徐道覆才意識那些被範二帶回去的五斗米教徒,全是這一萬多人中的精英,他們精通造船、航海以及打鐵、木工等種種技術。
這些人的離開,意味着他們在短時間內甚至都無法造出船來!
就算是能夠造出船,就算徐道覆明知中原就在這塊大陸的正西方,他們又何嘗敢駕船回去?
爲此,徐道覆急得沒法沒法的,他甚至一氣之下就指着遠去的範二跳腳罵起娘來。
可他纔剛一跳腳,竟發現腳下的大地竟然震動起來。
我的力量什麼時候有這麼恐怖了?
這樣的想法在徐道覆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他雖是虔誠的五斗米教徒,但對怪力亂神的傳說還是保持着清醒的。
大地很快又再次搖晃了起來,這使得許多五斗米教徒都驚慌失措起來,最讓他們難過的當然還是被範二拋棄在此。
可船隊走得實在是太突然了,他們當時還在對九州城做着最後的收刮工作,再次回到碼頭便看到船隊已經離開了碼頭。
唯一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徐道覆此時正孤零零地站在碼頭上,看着遠去的船隊默然落淚。
徐道覆聽着身後傳來狂亂的腳步聲時,終於微不可查地拭乾了淚水。
他強顏歡笑地將他們的頭領集合了起來,先是解釋了地震現象,最後又忍不住對範二做出的將他們放逐在此的決定進行了一番口誅筆伐。
可一切的不甘和謾罵都是無濟於事的,畢竟生活還得繼續。
人永遠需要往前看!
徐道覆與十餘個五斗米教徒小頭領經過了一番商議之後,終於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進城,他也由此成了九州城的城主。
在前兩天的大戰中,絕大部分五斗米教徒在搶劫的過程中是極爲暴力的,許多人無師自通地實施了三光政策。
他們殺光了城內的所有成年男子,他們搶光了城內的所有倉庫,他們還對許多房子實施了燒光!
如果這些人知道自己會留下來,他們一定不會選擇這麼做。
至少他們會少燒一點房子,至少他們會多留一些糧食!
可現在......
徐道覆站在城外的小土坡上,面對着九州城的斷根殘垣下達了第一個命令,——讓城內的女人將所有屍體都運出城外,並埋入萬人坑中!
處理了城內的死屍之後,徐道覆開始命人統計城內的存糧和人口。
統計數據出來之後,徐道覆總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畢竟範二沒有將事情做絕,他留下來的糧食,足夠自己這一萬人吃到明年的秋收。
唯一的問題是,除了自己這一萬人之外,城內還有女人、孩子、老人將近三萬人!
難道讓他們自生自滅?
徐道覆的目光當然不會這麼短淺,——女人可以穩定兄弟們的心,而孩子則是未來的希望,這些人絕不能死!
徐道覆第一時間派出了斥候,開始打探九州城的周邊,試圖找尋可以搶劫到糧食的地方,同時又做出了將將九州城的城牆加高加固的命令。
此外,他還做出了一個讓五斗米教徒精神振奮的決定,——儘快將城內的女人,平均分配給將士們!
這樣的結果,直接導致九州城成了歷史上第一個,實現共產主義的地區;這兒的男人,不但可以在公共食堂,吃到美味可口的大鍋飯,還能得到組織發下來的免費女人。
只是,對九千多五斗米教徒而言,一萬五千多幸存的九州女人而言是在有點多了。
更可怕的是,很多女孩子還在慢慢長大......
對於這樣的問題,徐道覆表示鴨梨很大,他爲了給組織減輕壓力,不得不一口氣收了三十多個女子......
九州城的未來,必將在徐道覆帶領的,五斗米教徒的不懈努力下走向輝煌。
而返航中原的船隊,也終於在嘹亮的軍歌中看到了闊別將近二十日的大地,他們很快就回到了水深火熱的滬瀆壘。
當範二的船隊回到滬瀆的出海口時,在此翹首以盼的吳郡士卒頓時就落下了淚來,而後以日行六百里的速度急急趕回了吳郡。
信使傳回吳郡的消息是令人振奮的,範二一行果然帶回了十餘萬石糧食,這意味着吳郡的百姓再也不用擔心糧荒了!
十餘萬石糧食當然只是表面上的數據,實際上範二還帶回了五百餘倭國的女人。
這些女人都身強體壯,一看就是種糧的好手,讓她們到白蓮鄉根據地參加勞動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有將士願意越過種族的屏障娶她們中的某人爲妻,那就更令人喜聞樂見了。
除了這些女俘虜之外,範二一行當然也帶回了少部分的細軟,還有某些在中原不容易見到的植物,以及九州城附近採集到的礦石樣本。
範二此行,可謂是滿載而歸!
得到這樣的消息後,袁崧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隨後便帶着幾個護衛騎馬趕到了滬瀆壘。
滬瀆壘的意思,就是修建在滬瀆與吳江之間的防禦工事。
這個工事包括,一座矗立在兩江交界處的方圓二里的小城,以及在吳江口布下的一片幾十丈長的暗樁,——由滬瀆進入吳江必須要通過這一片暗樁,而這些暗樁正好處於岸上的小城的弓箭射程之內。
如果不將小城拔除,繼而拔除吳江口的暗樁,船隻是沒法進入吳江的。
袁崧親自到來,一來是迎接糧食,其次便是命令將士們將暗樁解除,好讓範二的船隊逆流到達吳郡左近......
剛將解除暗樁的命令傳達下去時,袁崧便在望遠鏡中看到了歸來的船隊。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船隊終於出現在了袁崧的眼前,範二、李祥和陳遺等到船隻在江中拋錨後,便紛紛上了小舢板。
剛一上岸,範二等人便開始對袁崧施禮,口中稱呼,“袁府君......”
“辛苦了各位!”袁崧當即止住了衆人的禮,遂又問起此行的詳情來,“有沒有傷亡?這一路可還順利?”
“只是回來的路上一直是逆風而行,所以速度慢了些,要不然昨天就應該到了。”範二搖搖頭,又笑道,“好在現在似乎也不太晚,今天可以趕上回去過臘八......”
從十一月二十一開始出發,去是七天回是十天,今天倒正好是臘八節。
只是範二看到袁崧的臉色有些不善時,又忍不住問了起來,“府君這是?不會是吳郡的糧荒已經爆發了吧?還是......”
“那倒沒有,我相信你們能夠做成此事,所以這些天一直是出榜安民,說是派人到海外購買糧食去了,所以吳郡的百姓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袁崧搖搖頭,又苦笑道,“只是......我從京城的來信中得到了幾個消息。”
“朝廷有什麼變故嗎?”範二一愕,不由問道。
“是啊,王東亭和王茂達在先後幾天內相繼辭世了.......”袁崧聲音低沉地說道。
“啊......”範二、李祥和陳遺頓時面面相覷起來,一時也不知說什麼纔好。
王東亭也就是王珣,他的職務是尚書令,而王茂達則是王雅,他的職務是尚書左僕射。
先是尚書右僕射謝琰在會稽戰死,繼而是尚書令王珣和尚書左僕射相繼病逝!
這個消息如同山陵崩塌啊!
國務院的總理和兩個副總理全都沒有,這個國家的朝廷還能運行嗎?
“人固不可以無年啊!”範二很是擔心,忍不住嘆了一句,他話也正是王珣臨去世前的感嘆。
袁崧點點頭,又接着說道,“除了他們兩人的相繼離去外,我還得到了另外兩個消息。”
“哦?”
“第一個消息,是米賊的主力部隊已經逃向了東海之外的鬱州島,這兒離燕國的距離似乎更近!朝廷爲了防止他們從東海登陸,遂任命此前與你們在海鹽一起抵敵的都督府司馬劉寄奴,爲下邳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