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混與司馬元顯對飲過後,便轉過頭不懷好意地看向範二,緩緩道,“剛纔某替你答了一道,你不會繼續讓我失望吧?”
謝混就是謝混,光明磊落得連欺負人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的。
範二兩世爲人,自是一眼就看透了司馬元顯和謝混早有默契的不約而同。
面對謝混的陽謀,範二能做的也只是全力以赴,遂笑着迴應道,“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正反話都聽不出來!”謝混在心中再次鄙夷了範二一番,便朗聲道,“我的謎面是,‘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懸。一月復一月,月月還相連。左右排雙羽,縱橫列二川。闔家合六口,兩口不團圓。’”
範二略一沉思,便答道,“可是‘物盡其用’的‘用’字?”
原本說完謎面便悠然自得地擺弄麈尾的謝混,頓時因範二的迅捷而震驚,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後者,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半句話。
謝靈運微微點頭,司馬元顯和王縱則是看了看謝混,最後又一齊看向範二。
“沒錯。”謝混無力地吐出這兩字,雖有心不與範二對飲,可酒令如軍令啊,與範二對應總好過被趕出席給他們倒酒。
憋屈地飲下三杯苦酒,謝混也就理所當然地交出了莊主之位。
猜謎容易制謎難,範二想了好一會纔想起重生前感覺特別難的一個題目,遂張口道,“我的謎請大家一起來猜,謎面是,‘一點周瑜小將,三國呂布無雙。口說曹操兵廣,十萬大軍難擋。一遇風雲化龍,蜀地劉備稱王。目下正在用計,八陣孔明癲狂。’”
聽範二把謎面說完,衆人當即沉思起來,有點頭的,也有搖頭的。
範二見衆人茫無頭緒,遂準備舉杯自飲,心中得意道,“以前用這謎語難倒了無數人,也不知今天有沒有人猜得出來.......”
範二的酒杯纔剛碰到嘴脣,就聽謝靈運篤定的聲音傳了過來,“謎底可是‘讀書’的‘讀’字?”
妖孽啊臥槽,服了!
看着謝靈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範二隻得把剛纔準備自飲的酒舉向前者,“小郎君厲害,範某佩服!”
這個藏頭字謎,範二在前世難人無數,想不到片刻間便被謝靈運破解了,範二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這也怪不得他以前難爲人,也怪不得如今被謝靈運秒殺,本質還在於簡體和繁體環境的區別。
這麼簡單的繁體字謎,擺在謝靈運這小妖孽面前,不就是送菜嗎?
對飲了一杯後,範二又連飲了兩杯,這飲酒速度甚至連濾酒的少女都趕不上了;爲了讓少女休息休息,範二不打算跟他們玩下去了。
事實上,只要莊主再一次回到範二手中,他便可改變玩法了。
謝靈運似乎也厭倦了司馬元顯謝混等人的勾心鬥角,就聽開口道,“我的謎也由大家來猜吧,謎面是,‘螢落化春水,夕陽斜墜。相思心字成灰。馬蹄聲狂亂,秋色殘紅不歸。’”
五個長短句,顯得不倫不類,這也是謝靈運說得出來的謎面?
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謝靈運把秘密吟詠出來後,略略掃了一眼在座諸人便低頭吃菜去了,似乎還有些躲閃司馬元顯眼神的意思。
司馬元顯以及謝混等人也算是看出來了,謝靈運這小子也不玩了!他也覺得大家一起欺負範二勝之不武?可這圈子裡不都是這麼玩的嗎?
大家都是談玄的,範家還停留在鑽研儒學上,貧儒富玄,根本不是一路人嘛;明知謝靈運的小心思,司馬元顯頓時就意興索然起來,就連謝混也沒心思猜謎了。
酒席間靜默無言,各自舉筷夾菜,似乎大家都忘了此時正在行令。
過了好一會,王縱纔不經意地說了句,“小客這個謎難度太大了,我實在慚愧,竟連第一句都解不開。”
謝靈運笑道,“也就是第一句難解,解了第一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哦?”
聽了謝靈運的解釋,衆人又都開始沉思起來,也不知是爲了猜謎還是在思考今天該如何收場。
範二聽了謝靈運的提示,心中一動,便脫口道,“可是花草的‘草’字?”
“‘草’?”衆人不明其意,先看了看範二,又一起看向謝靈運。
“便是‘草’字。”謝靈運笑答道。
看到其餘人再次望向自己,範二隻得解釋道,“傳說流螢是草所化,那麼螢字可做‘花’字解,‘化春水’便是是‘化’字消失了,不就剩‘草’了嗎?”
範二得益於看過《石頭記》,書中某回中有人以“螢”作爲謎面出題,寶琴得出了“花”字,而後黛玉做出了“螢是草化的”的解釋。
謝混已是接了下去,“果然是萬事開頭難,得了第一句的‘草’字,後面的夕字去斜點,思字去心,馬蹄取蹄,可組成魚字;秋色殘紅不歸,自然是去火剩‘禾’了。這麼一來,謎底便出來了,便是‘蘇’字無疑了。”
謝混才思如此敏捷,範二亦不由向他舉杯稱賀,“爲謝公子賀。.”
謝混卻毫不領情,麈尾一搖,滿是不屑道,“謎語的精髓在於秘鑰,這謎是你解出來的,某可不敢獨專。”
對於謝混的不近人情,範二氣得直想上去弄死他,再看向謝靈運時,卻已向自己舉起了杯。
連謝靈運也以爲這謎是由範二猜出的,莊主也就理所當然歸了他。
等謝靈運三杯飲盡,範二掃了一眼衆人,問道,“咱們再換個玩法?”
“還玩?”
在座的諸位,除了謝靈運之外心中差不多都涌起了這樣的心思,但範二顯然是最有資格提議繼續玩下去的人;畢竟座中諸人都出過了題,如果到範二這裡就結束的話,他們與贏了錢就逃跑的賭徒有何不同?
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願意揹負“玩不起”的罵名,儘管心中不願,也還是做出滿懷期待的樣子看向範二。
範二坐直身子,掃了一眼衆人後,便緩緩說道,“我想到的令,名爲‘腦筋急轉彎’,這令行起來很簡單,比如說我這麼問,‘冬瓜南瓜西瓜這三種瓜都能吃,請問什麼瓜不能吃?’,答案是‘傻瓜’。諸位能聽明白嗎?就是既要答非所問,又得自圓其說。”
林默對“腦筋急轉彎”進行了定義,又舉出了實例子,衆人並不難理解他的解釋,便紛紛點頭響應。
司馬元顯也沒有問題了,便點頭道,“那你先來一個,答對者坐莊,規則與猜字謎一樣。”
“善。”衆人一齊點頭,隨之望向範二。
“那好,現在請聽題,說是有一隻白貓和一隻黑貓,白貓不小心掉到了河裡,黑貓奮力把它搶救上岸後,白貓會對黑貓說一句什麼呢?”範二看着滿懷期待的衆人,隨之得意地出了一題。
說完題目後,範二免不了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適應這節奏;要是大家都玩不了,自己唱獨角戲就沒意思了。
哪知範二話音才落,謝靈運已開口學了聲貓叫,“喵.......”
“啊!!”範二和他的小夥伴頓時就被震住了,心中不由狂喊道,“我了個去!高人啊,難道這貨真是重生者?”
從謝靈運出題時,範二便懷疑謝靈運的來歷,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謝小郎君,你可聽說過洗衣機電冰箱飛機大炮坦克嗎?”
問完了話,範二又不由暗罵自己,我這特麼不是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嗎!若換成是你重生成謝玄的孫子你會讓人知道?
謝靈運卻搖了搖頭,茫然地問道,“這些和答案有關係嗎?我猜出答案了吧?”
範二搖搖頭,又舉杯表示謝靈運猜對了答案,心下還是有些懷疑,難道他的心機比我還深沉?
王縱卻似有所悟,當即開口譴責起範二來,“逸之,你出這個題,真不是戲耍我等嗎?”
“怎麼說?”範二茫然看向王縱,也不知這貨哪根筋搭錯了。
“你的正確答案是學貓叫,這難道不是戲弄人嗎?”杜仲理直氣壯地責問道。
範二傻眼了,我的答案是貓叫而已啊,學貓叫是謝靈運這孩子自己調皮好吧?
卻聽司馬元顯哈哈一笑,大手一揮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傳聞王仲宣便好驢鳴,王武子亦好驢鳴,而今我等當以二王爲楷模,以貓叫送逸之,如何?”
司馬元顯引了兩個典故,謝靈運隨之響應起來,謝混明白其中的意思後,也學起了貓叫,隨之是陪坐的濾酒少女也此起彼伏地學起貓叫來。
聽着滿屋子的貓叫聲,範二真想馬上捂起耳朵,可起因偏偏是自己做的孽啊!
又想起二王好驢鳴的典故,範二悲劇地發現,大家爲他們學驢叫可全都在他們的葬禮上啊!司馬元顯號召大夥送自己貓叫豈非咒自己去死嗎?
想明白此節,範二隻得撫掌打斷了他們,拿着酒杯站起來道,“諸位且住,範某出言不慎,甘願自罰。”
王縱那不和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犯了令,可是要自罰十杯。”
謝混似已看不下去王縱之舉,終於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不想因範逸之之貓,今日竟重現先賢風流;至此我已興盡矣,不知諸君如何?”
謝混的語意,引自王子猷雪夜訪戴,座中哪個不懂?
既是興起而來,自當興盡而去。
儘管真實情況並不如此,謝靈運等人卻相繼起身,紛紛與司馬元顯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