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桓玄和苻宏繼續打腫臉充胖子,範二的心中早已是樂開了花。
二鍋頭雖被範二稱之爲鎮樓之寶,並不是說這玩意比櫻桃酒貴重,而是因爲它的度數異乎尋常地高,而且名字中的一個“二”字正好契合了第二樓的“二”。
範二無法準確測出案子上這壇二鍋頭的度數,但六十多度總是有的,反正這玩意已經達到了直接點燃的地步。
這要是讓人喝到肚子裡......
那酸爽,範二簡直無法直視。
想着桓玄和苻宏喝下這二鍋頭的反應,範二當即愉快地將酒罈抓了起來,而後起開了蓋子。酒罈中的二鍋頭媲美於酒精的揮發度,頓時讓整個廳子裡瀰漫起一股濃濃的酒香。
衆人一聞到從罈子裡揮發出來的這股酒香,頓時沉醉於其中,心中都有些嫉妒桓玄和苻宏的口福了。
桓玄和苻宏則因爲這迅速揮發出來的酒氣,已然預感到了這酒的烈性。
他們現在唯一的安慰是,幸好這二鍋頭是白酒,而喝白酒使用的杯子不是剛纔那種玻璃杯,而是隻有四分之一大小的小瓷杯。
就算是將小瓷杯倒滿也就一兩的量,若按照“茶七酒八”的禮儀,不過是八錢而已。
然而範二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講原則的人,他剛纔給桓玄和苻宏倒的英雄血只有大半杯,是因爲擔心他們浪費了貴重的酒。
如今他倒的是並不如何在乎的二鍋頭,所以就乾脆戰略性地忘記了規則。
他用竹製的酒勺將清冽的酒水從壇中取出,隨之若無其事地倒入桓玄和苻宏的杯中,恨不得將酒杯滿得溢出來纔好。
桓玄和苻宏看着範二形似優雅卻粗魯無禮的舉動,心中就跟明鏡似的,自是知道他要自己出醜。
可他們身居高位,又怎好爲了這一二錢的酒而開口責備?更何況人家現在是往多了倒,即便指出了人家無禮,人家也能用熱情相駁。
若自己多此一舉,不但無法改變現狀,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桓玄和苻宏聞着酒杯中散發出來的濃濃酒氣,頓時感到一陣噁心,又有一種剛纔吃下的炒菜和烤鴨,很快就要翻江倒海地往外冒的錯覺。
範二卻在此時伸手做了個手勢,笑道,“明公、太子,請慢用!”
範二的話中雖勸他們“慢用”,卻實在是催命的啊。
桓玄和苻宏對望了一眼,端起酒杯後也沒有心情聞酒香了,直接就閉着眼仰脖灌了下去。
“這特麼的是酒?確定這不是毒藥?”兩人將酒喝進口中之後,心中頓時就暗罵起來。
他們的喉嚨再次受到酒精的刺激,隨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剛纔喝出來的醉態倒是一下清醒了許多,於是又趁着混亂將大半的酒吐在長袖中。
在喝酒時作弊這種醜事,桓玄以前想都沒想過,但這種事卻的的確確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這讓人情何以堪!
他現在的心情可謂是糟到了極點,如果他現在帶着刀,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向範二這個賤人砍去。
桓玄劇烈地咳嗽了好一陣,總算是將剛纔喝下的大多二鍋頭吐到了袖子裡,可少量的酒液還是將他的喉嚨刺激得如火燒一般。
看着範二裝出來的關切的眼神,他終於無可奈何地舉起了大拇指,“好烈的酒,果然不愧是鎮樓之寶!”
範二聽了他的誇讚,遂躬身向他致謝,又彎下腰準備將罈子封起來。
桓玄忽然靈光一閃,伸手阻止了範二的動作,“慢着!”
“恩?”範二微微擡頭,愕然地看着桓玄。
桓玄大着舌頭道,“你這......這二鍋頭有沒有其他人喝過?這個......真是用來喝的嗎?”
聽了桓玄的疑惑,廳中衆人已明白了過來,合着他們剛纔是在較量啊,一定是範逸之這小子給他們使絆子。
這酒的烈性,大概是桓玄也駕馭不了吧?
衆人對範二手中的這壇二鍋頭,頓時又充滿了興趣,並且竊竊私語起來。
範二理所當然地站起來,笑道,“明公這話問的,這酒當然是用來喝的啊。這可是鎮店之寶,尋常人想要喝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桓玄也覺得有理,當即笑着點了點頭。
卻聽範二繼續說道,“但在下是喝過這酒的,上次只喝了一斤多就醉了兩天。”
聽了範二之語,桓玄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你......你喝了一斤多?”
範二高深莫測地點點頭,笑而不語。
桓玄就像是剛剛挖好陷阱的獵人似地,肯定地說道,“不可能的,除非是我親眼所見。”
“若是我能喝一斤二鍋頭,哪又如何?”範二針鋒相對起來。
“那就證明,你的確有此海量。”桓玄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他算是徹底領教了二鍋頭的威力,他現在雖昏昏沉沉的,但還有一絲理智。
萬一人家真能喝呢?自己豈非被他比下去了?
卻聽範二大笑起來,“我是否有此海量,似乎並不需要明公來論斷吧?若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的話,我倒可以當場喝給你看,而且是一口氣喝完這一罈。”
衆人聽了範二之語,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從桓玄和苻宏的表現看來,這第二樓的鎮樓之寶只怕不是簡單的酒,他們剛纔只是喝了一小杯就面紅耳赤的。
範逸之真能喝完這一罈?他想對桓玄提出什麼條件呢?
範二的腦子也有點發熱,此時的心中所想,竟是用玻璃製品交換桓玄的鐵器鐵礦之類的。
如果他的條件真的提出來,他的所作所爲大概也瞞不住座中的賓客吧?
桓玄當然也不相信範二真能一口氣喝完這壇二鍋頭,但還是不屑一顧地笑道,“你也配向我提條件?”
範二原本還以爲自己挖的坑夠深,可現在被他的話一噎,也不知怎麼回答纔好了。
看着兩人僵持下來,王凝之、顧愷之等人終於忍不住圍了上來,紛紛張口相詢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法顯禪師的座位離這兒並不太遠,所以第一個開了口,“二位施主請勿動怒,你們以自己的立場爲出發點,這很好。這世上的事就像一張紙的正反兩面,如果說正面是對的,但你就能說反面一定是錯的嗎?你們能找到一張只有正面而沒有反面的紙嗎?”
桓玄也意識到了剛纔的吵鬧傷及了自己的人品,便偃旗息鼓道,“大師說得有理,在下受教了。”
範二卻脫口而出道,“那大師一定沒看過《人民日報》。”
衆人不明白範二所說的《人民日報》是什麼意思,皆面面相覷起來,法顯看向範二表示不解。
範二自知失言,此時也只好硬着頭皮反問起來,“大師不是說這世上的紙都有兩面嗎?我就見過只有一面的紙。”
法顯笑而不語,但圍觀的衆人卻都對範二表現出厭惡的表情,以爲他是譁衆取寵。
範二當即向劉穆之要過一張紙,將紙的一端扭轉一百八十度後與另一端黏在一起,作出了一個簡單的莫比烏斯環。
莫比烏斯環,又譯梅比烏斯環或麥比烏斯帶,是一種拓撲學結構,它只有一個面和一個邊界。它是由德國數學家、天文學家莫比烏斯和約翰·李斯丁在1858年獨立發現的。
範二將莫比烏斯環拿在手中,笑意盈盈地對法顯笑道,“大師請過目,你看看這張紙是不是隻有一個面?不信的話你就用筆沿着紙面劃線,這條線肯定會交匯在一起!”
“莫比烏斯環!”顧愷之和幾個範二的學生看到他做出莫比烏斯環時,已是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法顯頓時就囧了,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隻有一個面的紙啊!
跟讓人鬱悶的是,知道這個事實的人還不知對面則倒黴孩子,就連顧愷之都知道!
而圍觀的人,已開始向顧愷之和幾個兼職服務員的學生,低聲打聽起了什麼叫“莫比烏斯環”。
看着法顯吃癟,慧遠頓時也有種兔死狐悲的錯覺,當即對範二指責起來,“年輕人,你的腦子已經被繁雜的世俗塞滿了。人的腦子就像一個瓶子,你不把這些糟粕全部屏棄掉,又怎麼能接受得了新的觀念呢?”
範二見慧遠爲法顯出頭,當即皺了皺眉,“‘死道友不死貧道’,不知大師是否聽過這句俗話?而且,你確定每一個瓶子都有盡頭嗎?”
慧遠當即琢磨起“死道友不死貧道”這話來,又聽範二問得這麼篤定,終於還是選擇了三緘其口。
範二又向劉穆之要過了紙筆,不一會就將一個克萊因瓶畫了出來,隨手遞給慧遠,“大師你看,這個瓶子有沒有盡頭?”
克萊因瓶的概念最初是由德國數學家菲利克斯·克萊因提出來的,它的結構非常簡單,——一個瓶子底部有一個洞,現在延長瓶子的頸部,並且扭曲地進入瓶子內部,然後和底部的洞相連接。
這樣的結構使得這個瓶子並無內外之分,一隻蒼蠅可以從瓶子的內部直接飛到外部而不用穿過表面。
慧遠看着手上的畫,只得苦笑這搖搖頭,“呵呵”一笑。
臥槽,老禿驢罵人了啊!我真是去年買了個表啊!
範二當時就忍不住問了起來,“大師,你們平常不是愛說‘阿彌陀佛’的嗎?現在怎麼呵呵了?”
慧遠翻了一個白眼,非常傲嬌地答道,“貧僧現居江南,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