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雷恩加爾今天得到的玻璃,與後世的真正玻璃還有很大的差距,但範二對這樣的結果還是能夠接受的。
範二相信,只要在雷恩加爾現在所做的基礎上加入鉛粉以後,效果應該會更好。
扶余清慧同樣對玻璃實驗的真正成功,有着巨大的期待。
而雷恩加爾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畢竟實驗品和工業品還是有些差別的,他今天所得的玻璃雖是好於以往,但並不表示擴大生產之後還能如此。
燒製玻璃的配方已經不需要調整,想要真正化腐朽爲神奇,或許缺的僅僅是他掌握在手上的最重要的材料吧?
雷恩加爾想到此,他那充滿熱切的眼神便轉到了範二的臉上。
範二看着雷恩加爾滿懷誠意的目光,便收斂了笑容,“雷恩,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雷恩加爾見範二嚴肅起來,點點頭道,“公子請直言。”
範二看了一眼旁邊的扶余清慧,邊說邊往外走,“咱們還是到外面說吧?”
“沒想到天黑得這麼快,我去廚房看看他們準備了什麼晚餐。”扶余清慧意識到了自己的多餘,說完這兩句話後便與範二和雷恩加爾笑了笑,並急匆匆地離開了倉庫。
範二並沒有阻止扶余清慧離去,而只是給了他一個抱歉的微笑,併爲她的體貼默默點了三十二個贊。
看着扶余清慧的背影消失於門口,而倉庫的門又重新關上之後,範二便在的這昏暗的倉庫中,嚴肅地看向雷恩加爾,“雷恩,你最多還能跟着我幹多久?我想要你的一句實話。”
這是擔心我跑路啊?
看來是要將重要的材料交給我了。
雷恩加爾聽了範二之語,頓時五味雜陳,既充對真正的玻璃配方充滿着期待,又後悔前幾天一不小心將自己跑路的前科暴露出來。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徐徐道,“兩個月之前我歸心似箭,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回到羅馬,可我現在身無分文,又有什麼顏面回去?不富貴就不還鄉,我希望能夠風風光光地回去,哪怕是爲此再付出八年都沒問題。”
“我很高興你能如此坦白,那我就實打實地問一句,——你還能跟着我再幹五年嗎?五年以後,或許用不了五年,我就會讓你風風光光地回羅馬!”範二盯着雷恩加爾,同樣是緩緩地說道。
“五年時間不長,也不短。但我想知道,五年後我能得到什麼?爵位官職什麼的就算了,我可不想跟着你們做掉腦袋的事。”雷恩加爾點點頭,笑了起來。
“雷恩,我很欣賞你有時候可以專注地做一件事,這也是做好這件事的基礎,可有時候.......怎麼說呢,你沒有一往無前、破釜沉舟的決心,所以你的成就終究有限。這讓我想起,你們西方人說的一句有關於資本的話。”
“哦?”
“如果有一成的利潤,資本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兩成的利潤,資本就能活躍起來;有五成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爲了一倍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三倍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
聽了範二引自馬克思《資本論》中的話,雷恩加爾隨之喃喃自語,又情不自禁地反思起自己來。
爲了自由,雷恩加爾曾經冒着失去生命的風險逃出那個製造玻璃的孤島;爲了得到一倍的回報,他冒充使者用假皇冠去欺騙......
範二這番話,給雷恩加爾的唯一感覺是,——他老了,他失去了當初一窮二白時的冒險精神。
悲劇的是,他失去的勇氣和歲月;改變不了的是,他現在仍是一窮二白。
雷恩加爾聽完範二之語,非但沒有任何被激勵的效果,反倒是從此感覺失去了希望,看起來也更加頹喪。
範二看着雷恩加爾一臉悲慼,只好將準備好的給他打氣的話噎了下去,直截了當地說道,“其實我是想讓你幫我去北方販馬的,既然如此,你就一心一意造你的玻璃吧。我決定將出售玻璃得到的利潤給你分一成,並在五年後派一支船隊送你回羅馬,你可以將你的所得換成冰糖什麼的......”
“當真?”雷恩加爾也不知範二分給自己的一成有多少,但他相信範二是做大事的。
他口中的一成,絕對不是小數目!而且會派船隊送自己回羅馬,這纔是最最實在的!
範二點點頭,“爲了讓你安心地工作,我願意多付出一些。接下來你就好好做實驗,早一點投產你就早一天得到回報不是?”
雷恩加爾大力點頭道,“好,一定要會在幾天內攻破技術壁壘,爭取儘快做出透明玻璃。”
範二笑了笑,兩人隨之往倉庫外走去,最後雷恩加爾又落在後面給倉庫上了鎖。
範二和雷恩加爾走出倉庫的大院後,一眼便見劉穆之、甘純和蔡葵正談興正濃地走了過來,他們見到範二後更是加快了腳步。
還是年紀最小的甘純沉不住氣,開門見山地問範二道,“結果如何?”
範二點頭道,“道民已經將水泥試驗成功的好消息告訴你們了吧?至於玻璃嘛,比想象中要好得多,但想要達到咱們需要的效果,可能還要假以時日。”
雷恩加爾接口道,“我準備明天同時起三個爐子,這樣可以將試驗進度加快,但我需要多增加幾個助手......”
對雷恩加爾表現出來的決心,範二是大爲讚賞的,劉穆之和蔡葵也都善意地點頭。
“不就是人手嗎?小意思。”甘純大喇喇地迴應了雷恩加爾,又轉頭對範二道,“主公,我們三個直接來找你,就是爲了人手的事而來。”
“人手怎麼了?你們不是招了好幾百人了嗎?還嫌棄進度太慢?”
“不是不是。有這五六百人一起修建圍牆,最多還有三天就能修好了,再快又能快到哪兒去?是因爲剛纔散工的時候,那些臨時工都一窩蜂地上來圍住我們,問我們蘇園還招不招工。”
範二笑着點頭,“這是好消息啊,咱們當然要招工了。”
甘純用手撓了撓太陽穴,“這不是人有點多了嗎?咱們這貨運隊還沒開始掛牌,這就一百多人了,再招這麼些人,得花銷多少?這也沒事幹的,不是白養着他們嗎?”
“招他們進來就一定要去你們貨運隊嗎?再說了,你們的人修圍牆就不叫幹活?這事,咱們待會開會後決定吧!”範二苦笑起來,又補充道,“會議定在你們訓練結束以後開始吧,雷恩你若沒什麼事的話,也參加一下。”
雷恩加爾早就知道,範二等人開會商量的事見不得人,所以此前一直能躲則躲;但他現在聽着範二親口點名,也只得應了聲諾。
範二要召集衆人開會,其實想要與大家商量的便是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蘇園的圍牆眼看就要修好,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就是,貨運隊的掛牌和第二樓的破土動工了。
第二樓的奠基離不開水泥、沙土、石頭等建築材料,所以水泥投產纔是重中之重。
由於生產原料的原因,範二早就將水泥生產定在了三江源。
此外,他還打算在三江源建立玻璃生產基地、建立鴨子養殖基地、大力發展捕撈事業,——也就是用樹枝和抄子捕蝦。
要想完成這樣的計劃,沒有人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範二爲怎麼招人而絞盡腦汁時,甘純卻說那些臨時工都有進入蘇園做工的願望,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有木有?
當然,範二要想在三江源中大肆擴張,顯然應該先得到範寧的點頭,所以他匆匆吃過晚飯後便坐車趕回了郡衙。
範寧剛剛用過晚飯,他聽到範二來訪時自然有些意外,所以見他風塵僕僕地進來後竟還打趣道,“在這住時,你一天到晚趕去蘇園,去了蘇園後又着急忙慌地往這兒趕;你倒不如在蘇園和郡衙之間找個地方住下,這麼一來也少走幾步路不是?”
範二聽範寧與自己玩笑,便知他心情不錯,行完禮後便笑問起變相給失學兒童灑錢的事來。
事實上,自從得到範宣子默認可以大肆操辦壽宴後,範寧便爲讓孩子們抄書的事忙活了起來,這兩天自是爲了買筆墨紙硯而忙活,同時也將讓孩子們抄書的事宣佈了下去。
豫章郡下轄十六個縣,每個縣都有一所縣學,縣學中的學子最多的時候甚至達到兩千餘人,但這些人多半是由範寧資助的。
當範寧被王凝之彈劾之後,這些學子中的半數以上都離開了學校,還繼續上學的人不過十之三四而已。
範寧此次再次資助他們,當然不可能厚此薄彼,不可能只資助那退學的十之六七。
雖說這件事的本質還是範寧灑錢給失學孩子,名義卻是委託讓他們抄書,所以這事看起來很像是一場交易。
交易就要講究你情我願,交易就要講究買賣不成仁義在,所以這些人必須自願報名,還得通過考覈。
字寫得不行,是沒有資格勝任這項工作的,這又有點以品分人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