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了爲壽宴準備的服務和酒菜樣式等軟件措施之後,範二終於將耗費了半宿才做出的酒樓方案拿了出來。
在這麼短的準備時間內,範二當然沒法將效果圖畫出來,但一疊紙上面也有好幾張圖畫,有酒樓的遠景素描圖,有平面圖,還有草圖.....
因爲早就爲藏書樓的設計下過一番功夫,所以範二現在在用筆着墨上算是有了一定的經驗,他做出的幾張圖上雖無別樣的色彩,卻還是表達出了他想要的效果。
範二的繪畫技法大概無法入得藝術界方家的法眼,但這無礙於衆人爲他所做的方案而震驚。
劉穆之只是看了一眼平面圖,便從列在旁邊的數據中得出了範二要建的酒樓的規模。
酒樓共有四層,底層高一丈五,總共高達五丈。
酒樓的佔地面積有兩畝,建築面積達到三點五畝,呈四合院的形狀分佈在一個半徑爲五丈的圓中。
底層的天井是邊長爲六丈的正方形,包圍正方形天井的便是四個長六丈寬一丈的長方形,總共有十二面八角;其餘三層除了沒有天井之外,建築面積與底層一致,最頂上則輔以穹頂。
八個角輔以飛檐,天井上空做成穹頂......
劉穆之看到這裡時,心裡早就被範二的構想給震住了。
這建築要是修建下來,沒有三五百萬打不住吧?還有那個穹頂是什麼鬼?
劉穆之繼續往下翻手上的幾張紙時,心中便開始迷茫了。
範二列出的建築材料只有少量的青瓦和木板,竟然連木頭的柱子和大梁都沒列出來,還有最重要的青磚呢?
難道是他忘記了?
再往下看時,便見下面列出了大量的青石、鋼筋、水泥,還有玻璃!而且上面特別註明除了每層的休息室使用木板之外,其餘牆面全部使用玻璃!
看到這,劉穆之已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中國早在戰國時就有了燒製玻璃的先例,但由於古代的君子嗜玉如命,所以玻璃並沒有在中國得到真正的普及。
漢朝時玻璃的種類主要還是鉛鋇玻璃,採用鑄造法制造,多以仿玉、仿青銅、漆器之用,產品多爲裝飾用的玻璃珠。
到了兩晉時候,中國的玻璃製作技術就出現了斷層,這從後世挖掘的兩晉墓葬中極少出現玻璃製品就能看出來了;實際上,世家門閥間還是能收集到從羅馬流入的五彩玻璃的。
劉穆之從範二列出的清單上看到玻璃時,心目中出現的也是五彩玻璃,可這玩意比玉還貴啊有木有?他竟然要以此做牆面!
還有鋼筋水泥又是什麼鬼!起樓不用磚而用水泥,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
他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
劉穆之怔怔地將幾頁紙拿在手中,不由自主地往範二臉上望去,卻見這傢伙正在與甘絛大談烤鴨的美味,只給了自己一個後腦勺。
雷恩加爾的漢語不算太好,但看範二的設計方案還是沒有任何難度的。
看完範二設計的酒樓規模時,他的心中亦是充滿激動,又情不自禁伸手拿過劉穆之手上的幾張紙看了起來。
待看到建築材料商提到了玻璃時,雷恩加爾也擡起頭看向了範二,心中暗道,“他終於還是要製造玻璃了,難道我要因此重回老本行嗎?”
可是,羅馬的平民纔會使用渾濁的玻璃做建築材料啊,他這麼做會不會就將這麼高規格的建築,瞬間降低了逼格?
彷彿是感受到了劉穆之和雷恩加爾的目光,範二轉過了身子,笑呵呵地問道,“你們看完了?感覺如何?”
雷恩加爾看了一眼劉穆之,開口讚道,“公子做出的這個設計圖真的太完美了,天圓地方的設計很符合中國的傳統思想,而且有創新,有規模。屬下對您的敬服正如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又如.......”
被人誇讚是一件美妙的事,但雷恩加爾贊得這麼露骨,還是讓範二一陣臉紅。
他當即對他擺了擺手,沒好氣地問道,“得,收起你那羅馬式的恭維吧,我能理解成你對我的設計方案很滿意嗎?”
“可以這麼說吧。”雷恩加爾點了點頭,突然想起玻璃的問題,便準備再次開口。
劉穆之卻皺眉先問了起來,“我對公子做出的設計圖亦是心悅誠服的,可越看到後面,越沒法理解公子的想法......”
範二點點頭,他對劉穆之有所疑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又示意他繼續。
“這佔地兩畝,建築面積三畝半的酒樓要打算建造多久?需要投入多少工時和物力財力啊?”
“我一開始就說了,爲閒章先生慶生是咱們這酒樓一舉成名的契機,所以肯定是要在三個月內完工的。至於工時,巔峰時應該會用到三百人,後期百人足以,算下來需要兩萬個工時左右吧,每個工時三十錢的話,合六十萬錢。因爲絕大部分建築材料是咱們自己的,而運輸的開銷已算在人工裡面,所以一百萬足以,這些我都一一列在上面了啊。”範二說完這話後,又指了指雷恩加爾拿在手上的紙。
雷恩加爾將一摞紙交還給了範二,後者則隨後給了旁邊的甘絛。
劉穆之卻搖搖頭道,“我實在沒法想象,只有三百人建造這麼大規模建築的場景,那我還是拭目以待吧。說到建築,你真的要用玻璃做牆面?”
範二點點頭,“我列出的玻璃,可能和你理解的玻璃不是一回事,這一點雷恩加爾應該能給我解釋吧。”
雷恩加爾點點頭,苦笑着解釋起來,“若我早知自己無法離開中土,是不會將曾經做過玻璃匠學徒的秘密,以七十兩黃金的價格賣給公子的。玻璃的發明要追溯到三千五百年前,而羅馬帝國的敘利亞行省,則在三百五十年前成爲了玻璃製作中心。玻璃在羅馬的地位,相當於瓷器在大晉的地位,就算是平民也能將他拿來做建築材料.......”
聽雷恩加爾這麼一說,劉穆之、甘絛和阿仁頓時三觀盡毀,在江左比黃金更貴的玩意在人家那兒竟連白菜都不如啊。
說到這,雷恩加爾臉上便又多了不堪回首的複雜表情,“玻璃雖廉價若此,但帝國上層還是擔心玻璃工藝會泄露出去,所以玻璃作坊是在敘利亞的一座孤島上,上了島的人是沒什麼可能離開那裡的。我十八歲時曾因殺人成了逃犯,走投無路之下只好選擇做玻璃匠學徒,一直到我三十歲時依然是學徒,那時候我根本就看不到未來的希望在哪。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遊離了那座孤島,從此改頭換面,幾經週轉纔來到中土。我到中土至今已是八年了,而不是我此前說過的三年;我就是一騙子,不敢欺騙你們,還一直生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中;但我真的希望回家看看,看看我的父母是否還建在......”
雷恩加爾說着說着便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範二、劉穆之和甘絛都沉浸在他的憂傷中,也不知如何安慰他纔好。
過了好一會,知道雷恩加爾都已擦淨臉上的淚,範二才擡頭盯着他的眼一字字地說道,“雷恩,你總有一天可以回家的,我保證。”
雷恩加爾輕輕點頭,對於他的保證並沒有太大的感情波動,反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範二皺眉道,“玻璃在羅馬就是最廉價的建築材料,只有最貧困的平民纔會選擇它,我實在想不通公子爲什麼會.......”
範二笑着搖搖頭,看看雷恩加爾又看看劉穆之,終於說道,“你們一個覺得玻璃廉價沒檔次,一個覺得玻璃是無價之寶,這倒讓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叫‘小馬過河’的童話故事......”
“小馬過河?”
“小馬本名馬畫藤,是一個以山寨起家的網絡商人.......嗨,我跟你們說這個幹嘛啊。”範二才說幾句就發現自己的敘述方式不對,遂又補充道,“總之,我可以在雷恩的玻璃配方基礎上加入一種材料,就可以消除玻璃內的氣泡將渾濁的玻璃變成透明的。”
“真的?要是這樣就太好了!我們以前也偶爾能做出透明玻璃,那可是無價之寶啊!”雷恩加爾頓時驚叫起來。
事實上,當範二說出雷恩加爾的玻璃配方,製造出來的玻璃帶有氣泡且渾濁不堪時,他便已相信了範二的話。
雷恩加爾生產出來的那種廉價玻璃,自然是不會遠銷到中土來的,但範二卻能一口道出這些廉價品的癥結所在,這說明對那種玻璃是十分了解的。
雷恩加爾當然也十分了解,用自己的配方製造出的廉價玻璃的癥結,可他從未想過自己能解決這個難題,但他卻莫名其妙地相信範二一定能。
座中的人除了範二之外,沒有誰比雷恩加爾更瞭解透明玻璃的價值。
要是真能學會製造透明玻璃,雷恩加爾表示,再當十年學徒也樂意!
只要學會了製造透明玻璃,回羅馬之後想要吃香的喝辣的,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帶着最新的配方回羅馬,從此拳打高富帥,腳踢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激動呢。
但範二已知他逃跑過一次,還能輕易將配方透露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