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五十八 我魏天子素來很看重士兵的性命

對於這樣的問題,吳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是他似乎感覺到了,黃權說的可能是對的。

他們就真的是那麼的不如魏人。

大戰至今,蜀人已經竭盡全力,耗盡所有儲蓄以供大軍作戰,物資已經匱乏到了一定的程度。

吳懿知道,爲了支援作戰,很多地方已經把民間的種子糧都給徵收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就算這一戰打贏了,戰後也會發生大饑荒,也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

反觀魏人,閒庭信步,打仗就和來觀光美景一般,一直都在用投石機進行遠程攻擊,軍隊很少親自上前奪城,這固然是魏軍自覺無法快速奪城,但是這也體現了魏人的底氣十足。

因爲糧食足夠,後勤足夠,皇帝沒有硬催,沒有逼着他們速戰速決,所以才能讓前線軍隊如此有底氣,才能讓軍隊如此鎮定不冒進。

而他們,幾乎是數着日子算運糧隊什麼時候能到。

因爲糧食總是不夠。

從糧食儲量就能看出兩國的巨大差距,在這樣的情況下使用八萬軍隊和魏人對戰,對蜀國來說,在某種意義上是透支了生命力的。

若不是蜀中素來富庶,天府之國名不虛傳,別說兩個月,二十天都夠嗆。

前線八萬大軍,十幾萬運糧民夫,加一起二十多萬不事生產的人在吃,能堅持到現在還有一口飯吃,已經是天府之國這四個字的最好體現了。

事到如今,成都已經沒有了,蜀人的抵抗已經失敗了,竭盡全力的抵抗都已經失敗了,還能怎麼辦呢?

吳懿輸得沒脾氣,一點脾氣都沒有。

黃權心裡還有再戰的慾望,可是看到四周一片狼藉士氣低落的士兵,也深深的意識到了自己面對強大的魏軍是無能爲力的。

事已至此,敗了就敗了,就算還沒有被正面擊敗,國家敗了,他們再能打,又能如何?

延德二年四月二十當天,蜀軍總帥吳懿正式打開了劍閣關城,率領全體還能行動的士兵一起,放下武器,脫掉盔甲,列隊出城,到魏營前請求投降,放棄抵抗。

魏軍主將關羽持節上前,代表皇帝郭鵬接受了吳懿的投降。

面對堅持到底沒有在劉璋投降之前投降的敵人,關羽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尊敬的,因爲他們還沒有被打敗,一直都在堅持,關羽是不可以折辱他們的,也不會折辱他們。

“兩個國家之間的征戰,是國戰,非個人恩怨,你們堅守劍閣,兩個月沒有讓我軍逾越過去,對於你們的防守,關某無話可說,你們的投降關某接受了,至於如何處置你們,還要等我國天子的詔令。”

吳懿低下了頭。

“敗軍之將,聽憑魏天子陛下發落。”

關羽很滿意吳懿的態度,下令把蜀軍的兵器和盔甲收繳,接着在吳懿的陪同下進入了劍閣關城。

進入劍閣關城之內,關羽看到了劍閣關城內被他們的石塊、震天雷和猛火油罐打擊之下的慘狀,以及那些躺在簡陋的臨時營房之中等死的傷兵。

皺了皺眉頭,關羽有些奇怪。

“他們的傷沒有人救治嗎?”

關羽上前看了看這些傷兵的傷勢,發現不少傷病的傷口已經潰爛,難以救治,但是還有一些傷兵的傷勢較輕,也沒有得到救治。

關羽這話問出來,吳懿差點沒給噎死,身後的黃權差點沒有上前掐死關羽。

你好意思說這個?

這是你該說的話?

好在他們忍住了,整理了一下情緒,吳懿緩緩開口。

“蜀中缺醫少藥,我們向成都求援許久,但是也沒有得到多少軍醫和藥材,只有少數人可以得到救治,大部分人都無法得到救治,運氣好的能活下來,運氣不好的,只能等死,我軍因爲這些傷病而死的人,兩個月來,足有五千餘。”

說罷,吳懿和蜀軍諸降將皆低下頭,默默垂淚。

“那麼多?”

關羽略有些吃驚,和荀攸對視一番,也算是明白了原委。

他們不能要求劉璋也能和郭鵬一樣,掏出大筆的錢專門培養軍醫和廣泛種植藥材,就爲了救治傷兵。

他們心裡也明白,像郭鵬這樣愛兵如子的領導可遇而不可求,遇到了算是運氣,遇不到也不能怪罪誰。

畢竟千百年來,多少人能真正把這些底層的命賤如草一般的士兵的生命放在心上呢?

朝代強盛的時候好歹還溫和一些,搞募兵,講究主動,招攬一羣亡命之徒,沒落混亂的時候管你是誰,一律強徵。

不打仗的時候就是最卑賤的黎庶,連口飯都不一定能吃上,悽悽慘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掉。

打仗的時候就是臨時徵調,有錢的時候扔到軍營裡給個武器,沒錢的時候給一根木棍就算是武器了,至於盔甲那是想都別想,那玩意兒多貴啊。

軍隊裡也就管口飯,不讓你餓死,但要是給養跟不上,餓死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最後決勝的是將軍的私兵,用精良兵器穿精良盔甲,這些人都是炮灰,充數的,活着算運氣,死了也不算倒黴。

受了傷沒人治只能自己處理,運氣好的活下來,運氣差的就死了,到時候給一筆少少的撫卹算是皇帝的恩德了。

只有撐到最後攻破城池進入城中搶掠還能滿載而歸的,纔算是賺回了本錢。

所以這打仗可不就是賣命嗎?

關羽略微思索了一下,看着滿營傷兵,看着蜀軍諸將悲慼的表情,思慮片刻,就吩咐部下去把整個野戰醫院遷移到劍閣關城裡來。

他要讓軍醫們給那些還能救活的士兵進行診治。

荀攸頓時有些意外地看着關羽,上下打量了一番,對關羽的評價上了一個臺階。

得知此事,蜀軍諸降將都非常吃驚,不知道關羽這樣做是爲了什麼,一臉懵。

不過當他們看到大量魏軍軍醫帶着藥材和前來救治蜀軍傷兵的時候,那種驚訝的感覺就根本無法描述。

連黃權這還在咬牙切齒的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眼前的這一幕了。

那些魏軍軍醫數量不少,胳膊上纏着白色的布,腦袋上帶着白色方巾,一隊一隊的開進來,給這些傷兵查看傷口。

基本上先是用像水一樣的東西灑在傷口上,傷兵們紛紛發出淒厲的叫聲,軍醫身邊還有助手一樣的人摁住這些傷兵的身體不讓他們亂動,然後軍醫們一通操作猛如虎。

或者是直接敷藥包紮,亦或是用鋒利的小型刀具把士兵的傷口切割的血淋淋的,接着再敷上各種草藥,接着包紮,手法熟練,速度很快。

蜀軍士兵一陣鬼哭狼嚎,然後聲音漸漸停息,直至不再哭嚎。

就在蜀軍降將們和一羣士兵的圍觀之下,軍醫們一個接一個的處理好了這些傷兵的創口。

而最開始的那個水一樣的東西,吳懿聞了聞,聞者有點像是酒,但是感覺起來有不太像是酒,味道很重,和一般他們喝的酒完全不同。

關羽撫着自己的美髯,一臉自得之色,向這幫蜀將宣揚大魏天子的仁德以及對軍隊的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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