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婚的許多個夜晚,唐馨兒都在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姍姍來遲的新婚之夜。(!.贏話費)
或許是天意吧,在潁川成婚的那個夜晚,恰巧遇到了冒死前來報訊的徐和,以至於那原本屬於二人的甜蜜時間,如同泡沫一樣破碎。
隨後,救援下蔡、依附袁術、出兵荊州、遠赴長安,那一件一件的事彷彿沒完沒了般涌了出來,以至於成婚半年有餘,身爲新婚妻子的唐馨兒竟仍是處子之身,這無論在誰看來都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
是沒有相聚的時間麼?
恐怕未必如此……
對於那個罪魁禍首張素素,唐馨兒曾經也一度厭惡這個女人,但是隨着相處的日子漸漸增多,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痛恨張素素的資格,反過來說,張素素那般嫉恨自己,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說到底,自己纔是插足與陳驀與張素素之間的第三者。
唐馨兒也曾痛恨強加於自身的命運,自幼父親雙亡的她,彷彿政治下的犧牲一樣,被迫深居於皇宮,作爲日後的太子妃,作爲外戚與朝中清流黨人化解矛盾的橋樑。
但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自己已經逃離了既定的命運,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未來,甚至於,自己還擁有一位對自己無比疼愛的丈夫,除此之外,自己還有一位從小就與自己關係很是密切的弟弟……
而那個女人,什麼也沒有……
在短短一個月內,她前後失去了大伯、二伯、父親,在朝廷的打壓下,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哪怕是那她唯一傾心的、信任的男人,亦因爲自己而險些破壞兩人的感情。
更別說眼下,自己總算是有了一個完整的家,而她,卻仍然什麼都沒有,天下黃巾之首,這個名號讓她區別於普通的女子,區別於自己,只能一個人居住那大且空蕩蕩的屋子……
每每想到這裡,唐馨兒不免會暗暗嘆一口氣,這也是她默許張素素頻繁出入自己家的理由,但是,這並不代表着她會將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讓,唯有這一點,她不會妥協……
即便是性格溫和、賢惠的唐馨兒,在感情上亦會有幾分自私,也難怪,即便換做天下間任何一個女子,恐怕都會如此。
在成婚之後,望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唐馨兒亦不禁有些着急、有些擔憂,也難怪,畢竟她比丈夫陳驀還要大一歲,而在這個時代,十九歲的女子別說尚未生兒育女,尚且還是處子之身,這件事就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
自在雒陽決定要跟隨那個膽大包天的刺客起,她已經等了他兩年,說實話,兩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尤其是對於愛惜自己容顏的女子來說,究竟還有多少個可以流逝的兩年?
她很想將內心的感情對自己的丈夫傾述,但是……
即便柔弱的自己幫不上夫君任何忙,但也不希望因爲自己而他感到困擾呢……
每一天,每一天,唐馨兒默默地履行着作爲妻子該盡到的義務,哪怕是與在臨睡前夜晚,亦會想到用自己的身軀溫熱冰涼的被褥,然而默默地、帶着那僅有的幾分期望,靜靜地等待着……
直到身旁傳來丈夫睡熟時的輕微鼾聲……
每一個夜晚都是如此。
只是在今日,她那因爲過於失望而發出的一聲輕嘆,卻暴露了這個秘密……
四目交接……
望着丈夫那深邃的雙眸中露出幾許驚訝與錯愕,唐馨兒感覺臉上像火燒般灼熱。
怎麼會,不是明明睡熟了麼……
對視了數息,唐馨兒有些慌亂地轉開了視線,但是轉念一想,卻又好似感覺這樣並不是很合適,猶豫着張了張嘴。
“你……”彷彿是心有靈犀般,兩人不約而同吐出一個字,然而這卻讓唐馨兒更加感到尷尬與羞澀。
“夫……夫君還未睡吶……”
“呃,不知怎麼,今夜好似並沒有什麼睏意……”陳驀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顯然,就算陳驀再傻,也不會說出是因爲那一聲嘆息而被驚醒的話來。(!贏話費)
“是……是麼。”有些慌張地敷衍一句,唐馨兒偷偷望了眼自己夫君的眼睛,卻不想正巧再度與其視線對上,一時間,唐馨兒只感覺胸口一陣亂跳,心慌意亂地背過身去,輕喃道,“那……夫君明日還要早起,且早些……早些歇息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覺醒了貪狼的原因,本來就眼力過人的陳驀如今哪怕是在這般黑暗的環境下,亦能清楚地看到唐馨兒臉上的驚慌,以及她此刻將雙手抱在胸前,蜷縮着身軀的模樣。
“……”
凝視着她那或許是因爲慌亂而微微顫抖的雙肩良久,陳驀忽然將枕在腦袋下的右手抽了出來,微微轉過身去,伸出右手在環過她的腰間後,握住了她那拽地死死的雙手。
“呃?”
唐馨兒顯然是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她便發現自己竟然被陳驀半摟在懷中,就在她倍感慌亂時,耳邊傳來了陳驀充斥着歉意的話語。
“長久以來……抱歉,馨兒……”
那短短的一句話,彷彿是是融化冬雪的春風,讓唐馨兒心中長久以來的委屈與苦悶都煙消雲散,更有甚者,不知怎麼,她忽然感覺被陳驀摟在懷中的自己竟然是那般意外的平靜。
“妾身……妾身明白的……”只見她伸出左手反握住了陳驀的右手,緊緊貼在胸口,閉上眼睛喃喃說道,“五年也好,十年也罷,妾身會一直等着,等着夫君那時許下的承諾實現……到那時候,妾身、夫君、素素,可以選一個幽靜的地方,從此不再分離……”
“啊……”
“只不過……”唐馨兒轉過頭,深情地望着榻旁的丈夫,有些擔憂地顰眉說道,“妾身可以等,但是,女子終究有老去的那一天,但願夫君他日莫要嫌棄妾身年老色衰纔好……”
“傻瓜!”望着唐馨兒或許是因爲害怕而閃爍不定的目光,陳驀抽出左手來,將她整個摟在懷中,彷彿安慰般低聲說道,“哪有這種事,就算過去十年,馨兒依然這般美麗……”
“妾身可比夫君還大一歲呢……”唐馨兒咬着嘴脣說道,看得出來,這或許是她最爲在意的事。
陳驀搖頭一笑,用下巴廝摩着唐馨兒的長髮,低聲說道,“到那個時候,我不是也一樣老得不成樣子了,怎麼會有資格嫌棄你呢?”
話音剛落,便見唐馨兒擡起頭,有些不滿地說道,“那還是說會嫌棄咯……”
“呃?”陳驀有些傻眼,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哄哄懷中的伊人時,卻見唐馨兒掩嘴噗嗤一笑,他這才明白過來,故意露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將雙手伸入唐馨兒肋下。
“夫……夫君,妾……妾身錯了,咯咯咯……妾身認錯了,咯咯……不、不要再……咯咯咯……”
“吱嘎吱嘎……”在昏暗的屋內,木質的牀榻發出了不滿的抗議。
足足數息過後,屋內那壓抑的笑聲這才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就着那從窗戶射出屋內的點點星光,榻上的二人正閉着眼睛,相擁而吻。
待雙脣分開,唐馨兒用右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隨即仰頭望着面前的丈夫,聰慧的她,顯然從丈夫的眼眸中瞧出了些許,些許讓她期待許多卻又倍感羞澀的事物。
“素素那邊……倘若知道此事,多半會生氣的……”
唐馨兒小心地提醒着自己的丈夫,畢竟她實在不希望因爲自己而給自家夫君帶來困擾。
“唔,應該吧……不過……”
“不過?”唐馨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沒什麼……”
“咦?唔……唔……”
--三日後,靈璧--
作爲下蔡黃巾軍黑狼騎統帥,陳驀在短短三日率軍抵達了靈璧,順利與袁術麾下上將紀靈匯合,可以說,陳驀的感到,對紀靈而言無疑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那劉備不好對付啊……”
在一處山頭,僅帶着數名護衛的紀靈遙遙指着遠處山坳間隱約可見的一處營寨,沉聲說道,“陳將軍且看,那便是劉備下寨之處……多傳那劉備有名無實,不過僅看起營寨之格局,便知此人亦是深通兵法……這幾日來,紀某亦嘗試過強攻、夜襲,卻均不得其效……”
“交過手了麼?”陳驀凝視地遠方的營寨沉聲問道。
“啊,”紀靈點了點頭,回憶說道,“稱得上的戰鬥的,怕是有三次了,起初交手時,紀某還道那劉備有名無實,並不在意,直至兩軍交鋒紀某才意識到,劉備麾下士卒亦是久經沙場的猛士,哦,對,陳將軍可曾聽說過丹陽兵?”
“丹陽兵?”陳驀微微皺了皺眉。
“想來陳將軍不曾聽說過吧,”紀靈微微一笑,遙望遠處低聲解釋道,“丹陽兵素來以勇武聞名,武帝年間大將李陵率五千精兵遠征匈奴,卻不慎被匈奴八萬精騎所圍,在後無援兵的情況下力戰月餘,最終仍有四百餘人殺出重圍,而那徵用的那五千死士,便是丹陽兵……此戰之後,丹陽兵從此聞名天下!”
“哦?”轉頭望了一眼紀靈,陳驀詫異說道,“將軍的意思是,劉備手中這麼一支精兵?”
“正是如此!”紀靈凝重地點了點頭,皺眉說道,“紀某記得,數年之前,陶恭祖曾上表朝廷,言徐州海域不穩,懇請徵兵鎮守,當時天子應允,是故,陶謙乃在丹陽徵集兵卒六千人,每日操練,以鎮守海關,如今陶恭祖病故,那支精兵便落入了劉備之手……極難對付啊!”
陳驀微微思忖片刻,低聲問道,“初戰,傷亡如何?”
紀靈苦笑一聲,搖頭說道,“皆兩千上下!”
“……”陳驀愣了愣,扭頭望了一眼紀靈,隨即眼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要知道紀靈麾下有四萬精兵,而那劉備僅僅萬餘,這等懸殊的兵力,其交鋒結果竟然是死傷相近,這如何不叫陳驀倍感驚訝。
按理來說,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軍,即便不士氣下跌,亦有損於鬥志,使得處於劣勢的士卒難以發揮尋常的水準,但是……
“丹陽兵麼?”陳驀喃喃唸叨了一句,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與關羽、張飛可曾交過手?”
“陳將軍說的想必是劉備那二位結義兄弟吧?陳將軍亦知二人?”紀靈有些驚訝。
“啊,”陳驀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早前在汜水關時,曾經過有數面之緣……”
見陳驀表情淡然、興致全無,紀靈很識趣地沒有追問,撫着鬍鬚苦笑道,“可以說是僥倖吧,此次劉備出征,那張飛似乎並未露面,只不過一個關羽,已足夠叫我等頭疼不已……”說着,他伸手解開了胸前的掛甲,撩起內衣,露出**的身軀,只見他胸口緊扎繃帶,透過那滲血的痕跡,一道至右肩到左腹的慘烈傷口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不是說不分勝負麼?”陳驀疑惑問道,因爲根本袁術派人送至他手中的戰報,他已經得知紀靈曾經與關羽交手一次,只不過副將荀正當場被關羽所斬。
面對着陳驀的疑問,紀靈苦笑着搖搖頭,有些羞慚地說道,“初戰交手,主將負傷,副將被斬,即便是紀某也不敢如此上報主公啊……慚愧啊慚愧,這幾日來非是敵軍不出,而是我軍高掛免戰牌……”
“因爲那關羽?”
“啊,”紀靈一臉苦澀地點了點頭,嘆息說道,“紀某原以爲已經擋住那一擊,卻不想依然重傷至此,可憐荀將軍……”
擋住?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他依稀記得當日關羽陣斬華雄時的情形。
那時候,華雄同樣也用自己的兵刃擋住了關羽的大刀,但不知爲何,關羽手中的大刀被擋住時,其刀勁卻透過兵器,如同實體般狠狠斬在華雄身上,刀痕深入骨髓,慘不忍睹。
是命魂之力所至麼……
恐怕是了!
無法被阻擋的刀勢……
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能力呢?
就在陳驀暗暗皺眉苦思時,紀靈轉頭望向陳驀,微嘆說道,“關羽之勇,甚過華雄,即便是堪堪交手過一次,紀某亦是此人非我所能敵,是故,避戰等待陳將軍至此,好爲我軍一雪前恥!”
望着紀靈那信任的目光,陳驀多少有些不適應,搖頭說道,“紀將軍太高估陳某了……”
“其是高估?”紀靈輕笑一聲,重新披上戰甲,略帶敬佩地說道,“陳將軍於平陽谷力戰江東猛虎孫堅一役,早已傳至壽春……”
“力戰麼?”回想起當時自己使出全力亦無法擊敗孫堅的情景,陳驀苦笑着搖搖頭,正色說道,“紀將軍高估陳某了!”
只可惜,陳驀的實話卻被紀靈認爲是謙虛之詞,畢竟紀靈當時並不在場,只見他扭頭望了一眼陳驀身旁擔任護衛的張燕、裴元紹、劉闢、龔都四人,隨即又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軍營一角那搖曳在風中的黑狼旗幟,輕笑說道,“陳將軍過謙了,倘若不是如此,主公何以將突襲之事交予將軍?——以區區三千餘騎兵直驅徐州……主公可是相當信任陳將軍的勇武啊!”
“是麼?”陳驀淡淡敷衍了一句,擡頭望着天空。
今天,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天氣,晴朗明媚,卻又不會使人感到悶熱,就連吹吹拂在人臉上的清風彷彿也帶着幾分清爽的花香。
花香麼……
[既如此,望夫君憐惜以待妾身……]
隱約間,陳驀的耳邊彷彿迴響起了唐馨兒那嬌柔的聲音。
“真不錯呢……”
“唔?”彷彿是聽到了陳驀的喃喃自語,紀靈詫異地轉過頭來,卻見陳驀茫然望着天空,臉上露出幾許難以琢磨的笑容。
“陳將軍?”紀靈一臉錯愕地擡起手,在陳驀面前晃了一晃。
“啊?”陳驀這才反應過來,見紀靈眼神古怪地望着自己,心下一驚,眼神不由有些閃爍不定。
望着陳驀那尷尬的表情,紀靈顯然是一臉莫名其妙,猶豫了半響,遲疑問道,“何以是[真不錯呢]?”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連連咳嗽,隨即擡手指着天空,訕訕說道,“天氣啊天氣,將軍不認爲今日的天氣很不錯麼?”
只見紀靈一臉莫名其妙地盯着陳驀看了半響,隨即擡起頭望了一眼天空,忽而釋然一笑,輕笑說道,“是呢……這幾日來,鮮有如此大好天氣呢,想來是連上天都站在我軍一方!——幾日來我軍士氣低落,就要仰仗將軍了!”
望着紀靈信任的目光,陳驀滿臉哭笑不得,下意識地轉頭望向遠處的劉備軍大營。
“關羽麼……”
不好對付啊,這傢伙……
尤其是那無法被阻擋的刀勢……
--與此同時,劉備軍營中--
“報,敵軍有援兵至!”
“援兵?”穩坐帥帳內主位的劉備凝重地撫了撫下巴上那一簇細須,冷靜問道,“何人兵馬?”
只見報訊的斥候搖了搖頭,叩地抱拳說道,“此軍旗幟並未署名乃何人麾下兵馬,小的只瞧見旗幟上繪着一頭黑狼……人數估摸三千餘人,俱是騎兵!”
“騎兵?”劉備皺了皺眉,轉頭望向坐在帳內的關羽,疑惑問道,“以黑狼爲標記,雲長可知此乃何人麾下兵馬?”
話音剛落,就見在席中閉目養神的關羽突然睜開了雙眼,伸手一撫長髯,望着橫擺在雙腿上的偃月刀,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
“黑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