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笑着反問了一句,那姿態那氣度,風流紈絝得要命:“那母后覺得呢?”
天后娘娘最不喜與自己這兒子猜啞謎了,不耐煩地擺擺手,道:“算了這次我便不追究了,倘若再有下次,”美眸眯了眯,放下狠話,“我先扒了你一層皮。還有,把仙界最醜陋的仙子許給你當太子妃。”
太子殿下又是勾脣一笑,隨手撣了撣衣襬神態愜意:“在母后的帶領下,仙界最醜陋的仙子想必也不會醜陋到哪裡去。”
“還敢頂嘴。”
太子殿下垂頭溫順狀:“孩兒不敢,說兩句玩笑話而已,母后勿惱。”
“你父尊”,天后娘娘頓了一會兒,才又道,“是天帝,打你是他逼不得已。燼兒心裡別怨他。”天后娘娘其實是怕他心裡的傷,還有這樣一道痕跡。
太子殿下卻是輕輕地笑了,鳳眸繼承了天帝的柔美灩瀲,看着天后道:“原來母后是擔心這個。在其位,身不由己這種事情,孩兒還是能夠理解父尊的。”
“如此甚好。”天后娘娘心中寬慰,大石頭落下,然後立馬就跟太子殿下又翻了臉,斜眼一睨他,“聽說最近,你喜好上了養鳥。”
太子殿下神色頓了頓,微微頷首。
“養鳥是件好事,能夠多多陶冶性情。可本宮還聽說,那是隻青雀,小小年紀就能幻化成人形”,天后娘娘挑着眉頭,“是這樣嗎?”
太子殿下硬着頭皮承認:“真是什麼都逃不過母后的耳目。”
然後天后便大發雷霆,喝道:“雲燼你吃了豹子膽了?你到底是有多麼的喪心病狂連一隻小鳥你都不放過?!你這魔爪未免也伸得太遠了吧,莫不是要把天上地下的女子都荼毒遍了你就心滿意足了?!那小雀,是你最近又新換的口味?”
太子殿下僵着嘴角,一句話說不出來。
天后扶額大嘆:“我讓你下凡歷劫本是想讓你從中領悟一二,從此當收斂性情再不沾花惹草,誰知去了一趟回來居然變本加厲。雲燼你上輩子轉世之前是光棍對不對,現在才這般如飢似渴!但凡你有一丁點像你父尊,老孃也不至於爲你操那麼多心!”
對了,天后娘娘真發起威來,不管是天帝還是太子,最好都不要插嘴企圖反駁,否則念念叨叨便會沒完沒了。這是這麼多年來,這一家子最頻繁的家常。
毫無例外,最終太子殿下是被罵得劈頭蓋臉走出瑤池的。
他沒在別棲宮的時候,向玉很乖,不隨便亂飛亂跑。今日陽光甚好,她送出了太子殿下,便尋了一處池中亭子,亭外是滿池的芙蕖爭相鬥豔,那點點金色的透過池邊的綠柳,灑在地面上隨風而動,微微斑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亭中長凳上,一邊賞芙蕖一邊吹着風。
可正當她迷迷糊糊將睡不睡之際,忽聞花園裡有些吵鬧。她眯開一對眼睛瞧去,見是好幾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子輕紗飄拂仙氣渺渺正娉婷步入園中來。
別棲宮向來沒有拒絕仙子的習慣,只要是好看的,從前太子殿下均會來者不拒。因而別棲宮裡的小童,見仙子們的到來,自家主子又不在,便做主地把她們引進了別棲宮的花園裡好茶好水地招待着。
仙子們一面言笑晏晏欣賞園中美麗的景緻,一面吃着茶閒話家常。她們都是別棲宮裡的老熟客了,從前最跟太子殿下來往甚密糾纏不清。
聽她們幾人的話外音,似來別棲宮送個什麼物什,諸如琴譜、仙畫之類的,實際上言語之間泛着酸,爲太子殿下許久不邀她們玩耍而感到幽怨得很。
向玉哪裡還有睡意,癱在長椅上未動,耳朵卻豎了起來。可聽來聽去聽到的卻是太子殿下從前如何如何的溫柔多情、雨露均撒。
於是她無心再聽,心中想着是不是趕在太子殿下回來之前在門口截住他,免得讓這麼多仙子惦記着,讓她不好受。正待她站起來,抖擻抖擻了翅膀,準備飛的時候,孰料這時不知是誰“呀”了一聲道:“這不就是燼殿下養的那隻鳥兒麼?”
只見一道仙光閃過,生生把向玉縛住,她非但飛不起來,反倒被一股力量扯住了翅膀往另一邊拖,最終落在了一位仙子的手心裡。
那位縛住她的仙子,一身粉色紗衣,裙角在略有些氤氳嫋氣的地面上輕垂,眉目如畫神韻極佳,正低頭看着她,脣畔帶着點兒審視的笑意,手指來撥弄她的翅膀,道:“竟真的是燼殿下養的一隻青雀。方纔在那邊躲着麼,咱們一直都沒有發現。”
另幾位仙子紛紛圍了過來,女子香氣撲鼻,甜甜酥酥的。好幾雙眼睛盯在向玉身上,彷彿要把她盯穿一般,來來回回地瞧。有仙子咕噥道:“我道是什麼了不起的神鳥,原來僅僅只是最普通的青雀啊,燼殿下想養鳥怎麼也不挑一挑。”
另一仙子哆道:“莫胡說,燼殿下自有他的道理。此青雀,據說已能化成人形,想必是有些與衆不同的。”
再一仙子有些不屑道:“再與衆不同,九重天裡的神鳥能化作人形的多了去了,最尊貴的莫過於神羽鳳族,不論男女樣貌氣質皆是翹楚,例如燼殿下便萬里挑一無人能比,這隻青雀又能與衆不同到哪裡去?想來,它一隻雀鳥,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飛上枝頭變作鳳凰的。”
衆仙子鬨笑。捧着向玉的粉衣仙子道:“快別這麼說,教這青雀聽了,它要感到自卑了。”
向玉想飛走,奈何她被粉衣仙子鉗制着,怎麼撲騰着翅膀都沒用。
不管是哪個,被這樣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雀兒奪了太子殿下的寵,興許心中都會不服氣罷。她們也早想見識見識這青雀究竟有何本事獲得太子殿下的寵愛,眼下太子殿下去了天后娘娘那處未歸,這幾位仙子的膽量大了起來,合起給一隻小鳥找難堪。
她們看見青雀撲騰着翅膀掙扎的模樣,皆是掩嘴輕笑。
後來那粉衣仙子道:“小雀兒,你不是能化成人形麼,你化成人形給我們都看看罷,看看能美到哪裡去。”
這樣一隻青雀,變成人自然是美不到哪裡去的。向玉那靈氣十足冰肌雪顏的模樣,在人界尚且是少有能及的美,可她到了這遍地是美人兒的九重天,她的模樣就顯得平庸了。
她自是知道自己比不上這些仙子美,她也不想與她們做比較。於是不管仙子們怎麼說,她都無動於衷,沒有如她們的願變成人形。
粉衣仙子有些沒耐心了,捧着向玉走到池邊,裙角下是冰涼的池水,粉色的薄紗漂浮在水面上如夢如幻。她眉眼含笑,道:“小雀兒再不變回人形,恐怕落了這水想飛也飛不起來了唷。”
向玉繼續撲騰着翅膀,爪子冷不防劃疼了粉衣仙子的手心。粉衣仙子手一抖,臉色變了變,頓時就把向玉給扔進了池中去。
水打溼了她的翅膀,似身負萬斤逾重,怎麼還能飛得起來。她努力掙扎,翅膀在水面撲打得起勁兒,揚起了小小的水花,那晶瑩的水中落在了嫣然的芙蕖花瓣上,圓潤滑動。她本想往岸邊撲騰,可怎料越掙扎越往那池心深處裡去了。
幾位仙子見狀吃驚,道:“它不會浮水,紅鳶仙子把它拋水中,恐有些不妥吧……”
那名被稱爲紅鳶仙子的美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纖美的手,手心裡赫然點點血紅,正是被向玉的爪子給抓傷了,她道:“應是不礙事的。只要它變成人形就不會怎樣了,這池子淺,還不至於淹死個人。”
一位藍衣仙子不放心,對着池中喊道:“你快變成人形吧,這樣你才能游上來!”畢竟她們今日來別棲宮不是特意來找茬的,雖然她們心裡對這樣一隻青雀或多或少抱有敵意,然這事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她們個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青雀是一隻很犟的青雀,就是不肯變成人形。
藍衣仙子着急了,顧不上與粉衣仙子的情面,當即手指捻動仙法,欲把水中幾經沉浮的青雀給撈起來。哪裡曉得,她的仙法在青雀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當是時,過來花園侍茶、上點心的仙婢童子們恰好見到了這一場面,個個嚇得面色蒼白。
小童身形靈活,二話不說便褪了鞋襪往水池中跑去。
連仙童都如此重視這隻青雀,看來它在太子殿下的心中地位確實是很重要的。幾位仙子看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眼下太子殿下還未歸,她們正想着趁此混亂偷溜出去,不然等到太子殿下回來了,事情就鬧大了。
幾位仙子相互使了個眼神,蓮步輕移便要悄然退出花園。好巧不巧,恰恰是這個時候,太子殿下居然就回來了。
聽到了動靜,他仙芒大振瑞氣條條而來,看見了池中快要被淹壞的向玉,神情一凜,瞬時人已飛了出去,足尖在芙蕖花瓣上輕點,飄飛而過衣袂翩躚,一彎身長臂自水面勾過,便輕巧地先小童一步把青雀撈了起來,溼嗒嗒地摟在了臂彎裡。
青雀瑟瑟發抖,翅膀蹭着太子殿下的衣,他臉色極爲清冷,眉間隱隱有怒意,手掌卻十分地溫柔,輕撫着青雀打溼的羽翼,柔聲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回來了。”
話音兒一落,太子殿下的臂彎微弱的青光顯現,青雀慢慢變成了一名女子,渾身青碧色的裙衫溼透,長髮粘在了臉上,臉色蒼白一臉的水珠。那溼潤的睫羽輕顫,她一句話也未說,只頭依戀地靠着太子殿下的胸膛,身子涼得有些發顫。
太子殿下褪下外袍把女子裹着,抱着她上了岸,往後園走去。堪堪路過幾位仙子時,腳步停頓了一下,鳳眸冷色掃過仙子們發白的臉,下令道:“將幾位仙子扣下,稟明各自宮中執印仙官。待查清楚了此事,再做發落。”
這件事通報在各位仙子們所在宮中的執印仙官那裡,屆時就不是能隨隨便便認個錯罰個仙俸就能了結的事情了,說不準還得降仙級。
仙子們花容失色,紛紛跪地認錯。
只可惜晚了,太子殿下連正眼都不瞧她們,揚長而去,只落下一句話吩咐別棲宮裡的仙婢小童:“往後有誰來別棲宮,先通報本宮。隨意放人進來者,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在別棲宮了。”
小童仙婢紛紛應“是”。
入了寢殿,太子殿下一刻不停地扒了向玉身上的溼衣。她現在乃是一縷幽魂,跟肉身有所不同,受不得丁點損傷。肉身受了損傷尚且還能復原,但她不能,一旦有了任何損傷都是傷在靈魂上,永遠也不能復原。
“冷……”向玉全身不着一物,躺在太子殿下的牀榻上,裹着厚厚的錦被,臉色仍舊是不能緩和。
莫看這個時節池子裡的芙蕖花開得好,實際上天還很寒,那些花終年不謝,但池水卻是涼得入骨。
向玉遭了寒氣。
太子殿下一路抱她回來,自己身上也是半溼,墨發沾染溼氣,脖頸衣襟因着方纔向玉摟過他的脖子也溼了。他凝着眉,二話不說便開始解自己的衣袍,動作乾脆利落,揚手拋去,一件一件地掛在屏風上,最後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裡衣。
太子殿下上榻,鑽了向玉的被窩。他身子有仙氣流淌變得十分暖和,向玉像是尋找了救命稻草,蹭地爬過來,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貼。
太子殿下扶着向玉的細腰,任她在自己身上亂扭亂蹭,聲音已是幽沉了下來,聽着她細碎的囈語,輕輕問:“還冷?”
向玉擡了擡頭,眼神溼漉漉地望着他,無比的可憐,然後點了點頭。他將懷中女子抱得更緊,道:“對不起小離兒,是我疏忽了。”
向玉蹭亂了他的裡衣,大片結實的胸膛熨燙着向玉的肌膚。向玉喃了幾聲,肌膚相貼摩擦起來的溫度,漸漸把她的心暖燙了起來。
許久,她才緩和過來了。嬌嬌軟軟地趴在太子殿下身上,一動不動,鼻音濃濃地道:“燼師父又不能方方面面都顧得過來,每一次在我有危險的時候你總能很及時地趕來,我覺得真好。”說着便擡起頭,下巴抵着他的,“但是,她們說你從前對她們很好很溫柔,你還對別的仙子很好很溫柔,這件事我不能說算了就算了。”
太子殿下愣了愣,旋即便微微仰了仰脖子,悶哼一聲。鳳眸裡的光彩,變得深邃無比,薄脣性感而撩人。原來,向玉俯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毫不客氣地張口就咬,啃在了他的鎖骨上,留下一排清晰的口水印。
向玉這才滿意地看着那口水印,咂巴了一下嘴,道:“以後你要是還對她們好,我就會每次都咬得重一些,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話音兒一落,向玉只覺眼前倒轉了一下,緊接着身上的重量霎時沉了下來。她便被太子殿下壓在了下面。
此刻向玉光溜溜的,很容易就能刺激太子殿下的感官。
修長光潔的手指穿插過向玉的一頭青絲,太子殿下那張臉越發地靠近,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在了一起。向玉心裡陣陣發緊,有些呼吸困難的感覺,將將才張口大口喘息的時候,太子殿下的脣便落了下來,趁着她沒有防備順勢探入她口中,深深地親吻,動作溫柔,纏綿悱惻。
向玉被吻得暈頭轉向,身體卻像是破土的萌芽,如有一股春水注入而變得萌動。婉轉的叮嚀溢出了口,她努力仰着下巴迴應,手臂纏上了太子殿下的脖子,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緊貼着他的,輕緩摩挲扭動。
然太子殿下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僅僅是疼惜地吻着她。儘管向玉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慾望蓄勢待發。
向玉睜開眼,眼裡迷離旖旎,嘴脣嬌豔紅潤微微嘟着,不滿地拿鼻子哼哼兩聲。
太子殿下不比她好受到哪裡去,雙手不安分地四處遊走,自個還得拼命地隱忍,一再地深呼吸,低啞地在女子耳邊道:“看來,給小離兒找一個肉身,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話一說完,太子殿下臉色就變了,身體繃得緊緊的。被窩下,向玉又香又軟地扭着腰,動了動腿摩挲着他,忽而嘗試了幾下,竟將雙腿纏上了他的腰,她覺得那樣能舒服多一些。
太子殿下無奈道:“小離兒,別鬧。”
向玉哼哼道:“誰讓你壓着人家。”
太子殿下立刻就起身鬆開了她,再這樣下去他就該瘋掉了。於是向玉掌握了先機,在他往自己身旁躺下之際,翻身又把單衣青年給騎在身下,香甜地入睡,玲瓏小腳時不時討巧地蹭一蹭他的大腿,讓他每一根神經都緊了起來。
向玉睡了一覺,出了一身的虛汗。醒來的時候,正值落日黃昏。暮色盈滿了整個房間,連空氣裡也帶着淡淡的紅色,看起來很溫暖。
她迷糊間小手往旁邊窸窸窣窣地摸過去,結果卻摸了一個空,慢慢便清醒了過來。她身上已經穿上了單衣,坐起來時頭仍舊有些昏重,環顧四周寢殿裡邊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種感覺不好。
將將這樣想,寢殿的門便被一隻手推開了來。錦袍拂風而起,發線在丹紅的晚霞映襯下飄飛出優美清雅的弧度,青年單手端着一隻湯碗,另一隻手尚且停留在門上,見她醒來不由愣了一愣,隨即綻開清淺的一笑,令整個流輝黃昏剎那失色。
他道:“小離兒醒了,正好喝碗薑湯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