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向玉吃飯吃得興致缺缺,但她很認真地坐在太子殿下懷裡喂太子殿下吃,她吃一口殿下就需得吃兩口三口。
實際上太子殿下何等聰明之人,右手雖拿不穩筷子習着用左手拿也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奈何他就是很變態地享受懷中人兒喂他吃飯的過程。他還不忘多多哄着小國舅,讓她也多吃兩口。
定南王來宅院時,兩人如此親密無間。他看着官向玉靠在太子殿下懷中,模樣神態有別於往日少女的清新嬌甜,在這基礎上更添了一兩分讓人難以抗拒的嫵媚,臉色白中透着桃紅,眉目順且潤,一眼一笑媚骨天然。那捂得緊的領口,還是遮不住冒出來的一枚紅痕。
她已經不是少女了。
這讓定南王生起的嫉妒和憤怒如排山倒海。他生生地壓抑下去,進了院子。太子殿下擡起眼簾看見了他,微微笑了笑,勾脣道:“皇叔來了。”
官向玉歪歪倒倒地靠着,有氣無力昏昏欲睡,眼睛掀開一條縫眯了定南王一眼,然後又淡定地閉上了,臉頰往太子殿下衣襟蹭了蹭。
定南王道:“太子殿下的傷可還有大礙?還要不要臣找大夫來看看?”
太子殿下道:“多謝皇叔,本宮已無大礙。”
定南王有看了看桌上殘餘的午膳,道:“太子殿下甚少來我淮安,不知可還習慣?”
太子殿下笑得無害,道:“皇叔委實客氣了,這裡一切都好。說來本宮還得感謝皇叔,在貴城出現得十分及時,救了本宮一命,不然本宮可就危險了。”
定南王揖了一揖,面不改色道:“此乃臣義不容辭之事。”頓了頓又道,“既然殿下來淮安,臣應盡地主之誼,想邀殿下視察淮安,不知殿下可去?”
太子殿下道:“如此甚好。”
官向玉適時地突然冒了一句:“我想騎馬。可以騎馬去視察嗎?”
太子殿下掐了掐她的腰,看似不大讚同道:“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還騎馬。”
定南王溫和地笑笑,道:“不妨,若是官國舅實在想的話,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馬場,可去那裡騎馬。”
“真的嗎?”官向玉雙眼晶晶發亮,笑眯眯地,“謝謝王爺。”
官向玉吃飽飯後有午睡的習慣,儘管她將近午時才醒過來,眼下又開始犯渾了。定南王道是一會兒再來接他們去馬場,然後便出了宅院。太子殿下將官向玉抱去了牀上,她打了一個滾兒就滾進了裡邊去。
太子殿下和衣在外邊半靠着,修長的雙腿交疊,長髮未束,柔軟而垂順,映襯得側顏十分柔和。他擡手上癮一般地輕撫過官向玉的臉,笑容純粹而明淨,道:“睡吧,一會兒我叫你。”
官向玉又蹭了過來,頭枕着太子殿下的腿,手環着他的腰。這樣還不滿足,再搭上一條腿來,那玉足小巧的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腿,時光就這樣悠閒地緩緩淌過。
太子殿下以爲她已經睡着了的時候,她忽然出聲,十分安靜淡定,道:“燼師父,下午去馬場,你挑一匹好馬來騎,找機會跑出去吧。”
太子殿下捉住那不安分的小腳,輕輕揉捏着,眸色深沉。既然定南王有意讓他們去馬場,想必馬場已是佈置妥當,豈會輕易讓人找到破綻。但他不想讓官向玉失望,只淡淡點頭,道:“可以試一試。”
官向玉擡頭望着他,忽而蹭起痠軟的身子來摟着他,親親他的下巴,道:“燼師父,我覺得那個定南王喜歡我。”
“嗯?”太子殿下垂眸,看着她,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又緊,顯然是在宣示佔有權。
官向玉想了想,道:“下午的時候,你驚擾馬場裡的馬,然後拿我引開定南王的注意力,趁亂之際就能跑了。”太子殿下渾身一震,她頓了頓又道,“沒有我的累贅,燼師父輕功那麼厲害……”
話沒說完,太子殿下倏地擡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抿脣低低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拋下你獨自走?”
官向玉看着他的眼,心中有些沉悶,道:“只能這樣了啊,現在還不知道京中是什麼情況,若是定南王真有反意,燼師父你怎麼能在此處浪費時間。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那雙澄澈分明的眼睛裡,溢滿了信任和期待,這個青年是她唯一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人有擔當有責任,他不僅是她喜歡的人,還是當朝的太子,有自己的國家和百姓,不能再在這裡耽擱。她希冀道,“我跟定南王有些情面在,他應該暫時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很快就會回來救我的對不對?”
他夏胤喜歡的人,有一份玲瓏心思,很善良,很會爲人着想,很聰明。可越是這樣的女子,越是惹人心疼和憐愛。
太子殿下手指涼涼地,鬆了官向玉的下巴,把她摁進懷中,道:“小離兒……不許再說這件事情了……”他喜歡她的聰明和善良,同時卻也矛盾地希望,她能笨一點兒,能自私一點兒。
官向玉笑眯眯地,似將方纔的沉悶拋之腦後,她亂蹭亂動,還擡起玉足伸到太子殿下面前,嬌嬌軟軟地道:“你不是很喜歡摸我的腳嗎,來,我准許你摸。”
太子殿下哭笑不得。他看着眼前嬌顏如花的女子,大手果真伸去握住了她的小腳,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官向玉歪着腦袋想了想,舒服地眯着眼睛道:“在京郊治蝗災的時候啊。你趁我睡着的時候摸我的腳,其實那時候我還沒完全睡着,所以就知道啦。”
太子殿下擡起手中玉足,在那雪白剔透的腳背上落下一吻,癡迷道:“那你爲什麼不躲?”
“那時我在想,雖然你的喜好有些變態,但我們是一家人嗎,給你摸一下我又不會掉塊肉,而且你又喜歡摸,就給你摸摸了啊。”官向玉被他輕輕的吻癢得不住地扭動可愛的小腳趾,道,“但我心裡覺得,你摸我不生氣,別人摸我就生氣,一定會踢死他。”
後來官向玉慢慢安靜了,一覺睡得很淺,半夢半醒,出了一身薄汗。她環着太子殿下的腰歡得很緊,彷彿就這樣倚着抱着,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定南王來接他們去馬場時,太子殿下才把官向玉喚醒。官向玉換了一身薄薄的嫩綠色秋衫,裙紗輕揚,腰肢柔細,窄袖胳膊纖長,領口繫着三刻珍珠縵扣,脖頸曲線十分優美。婢女爲她挽了一個髮髻,是應淮安這邊的民風,她要求挽的最普通的一個少婦的髮髻,以白色小簪花做襯。
先前太子殿下花了一點時間來給官向玉講解,這個男女互吃意味着什麼。官向玉便明白了過來,其實吃,就跟春宮冊上面講述的男女之事差不多,只有那樣才能把喜歡的人從心到身完完全全地霸有。這個解釋,尤其是“霸有”這個詞,令官向玉很滿意。
她漲姿勢了,順帶從太子殿下的口中瞭解到,這個男女之事,便是她一直很迷惑的房中術。且是男女在新婚的時候,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
她就覺得,除了新婚的那個禮節和場面,實際上她已經是太子殿下的妻子了。這令官向玉滿意之外又感到很滿足,問:“那我已經嫁給你了,是你名副其實的妻子了嗎?”
太子殿下笑得很好看,意氣風發地揚着眉道:“事實上是這樣,但我會補給你一個讓全天下的女子都羨慕的婚禮。”
“我能嫁給你就很好啦”,官向玉歡喜地摟過他的脖子,道,“這些虛禮我不看重的,但是既然你想讓全天下的女孩子都羨慕我的話,我權且讓她們都羨慕一番好了。”
因此纔有了下午時分官向玉要求挽少婦髮髻這一說。
只是這個少婦的髮髻,看在太子殿下眼裡滿心憐愛,看進定南王的眼裡卻滿是長刺。
一行人準備妥當了以後,不緊不慢地步出別院。然將將走過鋪了鵝卵石的碧樹花壇時,前方有人形色匆匆跑了過來,在定南王跟前跪下。
定南王垂眼,淡淡地問:“何事?”
那人道:“回稟王爺,京城那邊剛剛傳來了消息……皇上病危了。”
太子殿下面色一變,袖中的手漸漸收緊。定南王亦是一副驚訝的表情,道:“怎麼回事?皇上一直龍體康健,怎麼會病危?休得謠傳!”
“奴才不敢亂做謠傳,宮中大亂了,皇上嘔血昏迷,已五日未醒!”
向玉着急道:“皇上姐夫身體一直很好的,怎麼會突然這樣!”她扯了扯太子殿下的袖擺,“大表侄不如我們快點回京吧。”
太子殿下道:“皇叔,事發突然,本宮需得回宮印證一番,看看此事真假。若是謠傳,本宮定不會輕饒了犯事者!”
定南王沉吟了一下,然後不慌不忙地笑了,撣彈衣襬道:“此時天色已晚,現在啓程諸多不便。太子殿下莫急,事情的真假,臣會派人進宮探個虛實。不是還要去馬場看看麼,我們現在就去吧。”
太子殿下眯了眯鳳眸,不置可否。他跟官向玉當然知道既然定南王把他們軟禁在此,僅憑三言兩語不可能叫定南王放人。
幾人走過花壇時,官向玉忽而不動聲色地伸手朝花壇裡掃過,然後一齊去了馬場。
沒想到定南王的馬場竟大得嚇人。方圓十五里都是綿延開闊的青草場地。裡面的馬匹身強力壯精神十足,其中絕大部分的馬匹是剛成年不久的最具活力的馬匹。
訓馬人指揮着他們成羣結隊地跑過,萬馬奔騰呼嘯,其陣仗可見非同一般。
這裡,起碼有數萬匹馬,且都是胡國汗馬,天性極野又極喜奮戰。太子殿下神色冰冷,看着萬馬揚起的塵埃,青草被馬蹄踏得飛揚,冷冷地笑一聲:“全是胡馬,定南王果真是要造反。”
官向玉喃喃道:“如此燼師父你就更需要快點離開這裡,一刻也不能耽擱。”轉眼間她又歡快地,拉着太子殿下去馬廄裡挑選正吃草的馬來騎,興奮道,“快,我們去騎馬。”
定南王在一旁吩咐準備着什麼,同時派了一干侍衛跟着,美其名曰保護東宮和國舅的安危。他安排妥當了以後,自己隨之也策馬跟了上來。
太子殿下選了一匹充滿力量的寶馬,抱着官小國舅共騎。他一夾馬肚,馬兒便噠噠地跑了起來。迎面揚來的風,夾雜着清新的青草味,秋日裡斜斜的日照將整個馬場鋪了一層金。將馬上的一雙人鍍了一層金,形成了一副美好的畫卷。
官向玉坐在前面怕太子殿下的右手不便,就坐在後面,緊緊環着太子殿下的腰,小臉貼着他的後背,安安靜靜地笑道:“燼師父,等回去了京城以後,我嫁給了你,你也要爲我闢一個寬廣的馬場,帶我像今日這樣騎馬,好不好?”
太子殿下英氣的眉糾着,他的心也糾着,猛力一揚繮繩,馬兒飛快地奔跑了起來。他說好,輕輕淺淺的聲音順着風飄進官向玉的耳朵裡,再順着風飄散在了空氣裡。
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她覺得很踏實,想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幫助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是隻能幫到一點點。
官向玉往窄小的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一把細碎的鵝卵石小石子,放到太子殿下的手中道:“燼師父,你用這個,一會兒那羣馬跑回來的時候,就打散它們。”
太子殿下一直看着遠方,終伸手將一把小石子緊緊地攥在手中,銳利的棱角刮破了他的掌心。官向玉軟軟嬌嬌地安慰着:“燼師父,不怕。”
眼看着羣馬跑過一圈馬場又再度跑了回來,定南王這時忽然趕上了太子殿下與官向玉二人,笑問:“太子殿下感覺如何?”
太子殿下薄脣抿着,狹長的雙目寒冷幽沉,輪廓線條極美,道:“感覺甚好。”
前面奔騰的聲響越來越近,熱血的羣馬爭先恐後。太子殿下在那喧囂中,脣齒輕啓,喚了一聲:“小離兒……”
隨之,手中染了掌心血的鵝卵石,突然變得有了生命,朝那羣馬有方向的擊去。霎時一聲聲長馬嘶鳴,方寸大亂。
訓馬人大驚,剛想要阻止,怎奈這些馬速度快得驚人,一下子便將訓馬人撞翻在地,淹沒在了萬千的馬蹄下。
所有跟着太子殿下的侍衛見狀當即前去阻攔,另有一大隊的侍衛追了上來,從各個方向圍住,快速地縮近。
就在這時,官向玉十分淡定道:“燼師父,快跑。”
話音兒一落,太子殿下心猛地抽痛,腰間的一雙小手毫不猶豫地鬆了!
官向玉從飛奔的馬上落了下來!定南王臉色一變,當即從馬上跳起來,雙腳在馬背上借力飛身凌空,想飛過去接住墜下馬的官向玉。
千鈞一髮之際,四周整裝待發的侍衛忽然抽出佩劍,欲跟太子殿下動武。太子殿下手中只剩下幾枚石子,渾身上下痛楚翻騰。
原本幾粒小石子還可再擾亂侍衛的馬隊,可太子殿下倏地回身,亦是飛身而起,在彈指一揮間以鵝卵石逼退定南王,自己俯身衝下,在官向玉跌低的前一瞬,攬過她的腰把她撈起來,於空中翻騰數週平穩落地。
這一刻,太子殿下心中反而舒坦了,沒有愧疚沒有怨悔。
他竟需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來捨身爲己,他是太子他需要保衛自己的家國天下,可是如今自己愛的人都要捨棄,有何能耐來保衛家國天下?
官向玉被轉得頭昏眼花,以爲接住自己的人是定南王,不想睜開眼一看,竟然是太子殿下。她又驚又痛,嗔道:“你怎麼還沒走呀!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怎麼反悔了!”
縱然,縱然他廢了一隻右臂,他也要抱緊她一起走。太子殿下吻了她的額,深深道:“我的小離兒太堅韌太聰明,我捨不得把你丟下。”
兩人已然錯過了最佳時機,被侍衛團團圍住,刀劍相向。
太子殿下二話不說,右手牽着官向玉與她十指緊扣,左手空手與侍衛纏鬥。官向玉很害怕他再像上次那樣渾身是傷,不由難過道:“燼師父,我們逃不出去了,你不跟他們打了。”
話語間,定南王抽了侍衛的一把劍,竟親自跟太子殿下打了起來。那劍勢速度極快又變化多端,太子殿下只一隻手應付不暇,恐傷及官向玉不得不把她撇開一邊。
一下子侍衛就上前,把劍橫在官向玉纖細的脖子上,侍衛大膽道:“速速束手就擒否則她小命不保!”
太子殿下心神一亂,被定南王抓住了破綻,一劍劃破了手臂,頓時血流如注。定南王手中劍鋒利的劍刃直指太子殿下。
場面僵持了下來。官向玉怔怔地看着太子殿下手臂上涌出來的鮮血霎時紅了眼眶,壓根不顧自己脖子前是否橫着一把劍,本能地就想走過去看他的傷。怎料那侍衛,一時沒有個分寸,隨着官向玉一扭動,劍便在那白玉般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淡色的血痕。
但是她不覺痛。太子殿下出聲又急又心疼道:“別動,小離兒別動,乖,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