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不要叫朕寒心
“陛下不必和稀泥!”裴才人呵呵一笑,絲毫不給皇帝面子的擡高了下巴,“我裴佳容,向來敢作敢當,是我做的,我認,但,不是我做的,休想扣在我頭上!”
趙昔微淡淡地笑了。
雖然在宮裡生活過一段時間,也淺淺的做了幾個月太子妃,但,論做戲,她還是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
要不是她失去的是腹中的胎兒,她差點就要信了這番話了!
隔着長長的案席,裴才人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今日文武百官都在,陛下太子也都在,當着所有人的面,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個讓你委屈了?”
“阿容!”皇帝語氣嚴厲起來,他雙掌抓着扶手,像是極力在忍着怒意,斥道:“你是朕身邊的老人,又給朕生了晉王,朕向來把你視作一家子的親人,不要叫朕寒心!”
皇帝話音才落,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陛下!!”
“陛下。”
一個怒氣沖天,是裴才人。
一個風平浪靜,是趙昔微。
“怎麼?”皇帝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旁邊伺候的曹德緊繃着神經,不停給裴才人使眼色。
裴才人正在氣頭上,哪裡管那麼多?張嘴就要說話:“陛……”
“陛下。”
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又被趙昔微搶了先。
“你!”裴才人頭頂幾乎要冒火,罵人的話還沒開口,誰料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讓郡主先說。”威嚴冷峻,不容置否。
是李玄夜。
“太子你——”
裴才人氣得幾乎要咬斷舌頭,還沒理論,又是一道聲音打斷了她:“聽太子的!”
是皇帝。
裴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虧,恨得牙齒險些咬碎:“陛下!”
“叫什麼叫?”皇帝鐵青着臉,冷冷睨了裴才人一眼,“不是你要對質麼?又不許別人說話了?”
裴才人心頭一梗。
皇帝這語氣和態度,哪裡有半點“一家親”的樣子?
望着皇帝的眼睛,有什麼東西漸漸的熄滅了。
君恩涼薄,伴君幾十載,她從未奢求過感情。
皇帝對她到底有幾分真心,她也不是太在意。
她要的不過是能抓到後宮的大權,圖的不過是兒子可以富貴一生。
皇帝倒也沒有虧待她,該給她的權力都給了,該給晉王的富貴也給了。
所以這些年,她過得也算是順風順水,除了母子不能相聚,整個後宮也沒什麼能讓她難受的東西。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東西,皇帝給得痛快,收回也更痛快。
一夜之間,她失去了貴妃的位份,失去了六宮的大權,不僅如此,她的兒子,也正被人踩在腳下,險些喪了命!
她怎麼能不恨!
“陛下……”裴才人有些失神地喚了一句,脣角不住地顫抖着,“……什麼一家子?”
她說了半句,卻又自嘲地笑了,改口道,“您壓根就不相信臣妾,是不是?”
皇帝冷笑着又看了她一眼。
看到這個眼神,裴才人知道,自己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什麼一家子的親人,什麼給他生了皇子!
他眼裡真正的兒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子!
她瞬間有種被人戲弄、擺佈、又拋棄的恥辱。
可她仍是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陛下,就因爲太子喜歡她,所以哪怕受委屈的是臣妾,您也要向着她,是不是?”
皇帝的身子這幾日稍微好點,被這一通鬧騰,只覺得頭昏腦漲、雙耳嗡鳴。
常年受頑疾折磨,哪怕是最溫和的綿羊,也要變成暴躁的獅子。
他能保持現有的仁慈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上一個女人的情緒?
他不耐煩的一揮袖子,徑直指向趙昔微,言簡意賅地命令:“你說。”
“謝陛下。”趙昔微從容一禮,看也沒看裴才人,只淡淡笑道:“才人娘娘說了這麼多,倒是有一句話說得極對。”
頓了頓,聽見四周有吸氣聲起,她才繼續道:“從前,我是太子妃,你是才人;現在,我是郡主,你還是才人。要告你的狀,我真的不需要拐彎抹角。”
她將眼神轉向了裴才人,脣角微微翹起一點淺淺的弧度,可笑容裡卻沒有一絲的笑意:“我也希望才人娘娘,記住自己說的那句話,敢做,就要敢當——”
語氣又是一停。
受封臺在御座下首,面對着宴席。
她撥開宮女的手臂,拂平自己的衣袖,淡然邁下了臺階,隨即在龍椅旁站定,點名道姓地道:“裴佳容!”
這一聲,滿座呆若木雞!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有一絲看好戲的心情,那麼現在就只剩下被威懾的緊張了。
才人也是皇帝的女人,也是有位份的妃嬪,更何況還是生育了皇子的——怎麼能是一個便宜郡主可以冒犯的?
說到底,大家都知道這個“郡主”的封號是怎麼回事:若不是皇帝怕她與太子舊情難斷,怎麼可能給她一個郡主的封號呢?
可不知道爲什麼,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便宜郡主,讓他們感覺到了害怕……
皇帝按着太陽穴,難忍的閉上了眼睛。
李玄夜微擡起手,便有內侍會意,將命令吩咐了下去。
樂聲停止,宮人迴避。
整個大殿內靜悄悄的,只有夜風拂過,吹起織金的簾幕輕輕晃盪,帶來一絲人間的氣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趙昔微接下來的話。
春夜如水,月如鉤。
襯得趙昔微的聲音格外冷沉。
“既然才人娘娘敢做敢當,那這件事,我也就不替你藏着掖着了。”她語氣沉緩有力,一字一句道來,“你身爲皇子生母,卻無視後宮規矩,竟暗中勾結流民,欲陷重臣女眷於污濁,此事,你敢不敢認?你身爲後宮妃嬪,卻罔顧朝廷法度,竟私下買兇殺人,欲置救駕功臣於死地,此事,你敢不敢當?”
“什麼殺人?你血口噴人!”裴才人下意識就想反駁,“我殺你了?你不是好好活着嗎?”
皇帝睜開了眼,滿臉陰雲密佈。
裴才人大聲爭辯了幾句,突然感覺到了什麼,陡然擡眸,就看見了皇帝的臉色,心中一慌,聲音瞬間帶了幾分顫抖:“陛下!您要相信臣妾!”
皇帝只是那樣冷冷地看着她,有憐憫,但着實不多。
裴才人被他看得整個人如同潑了一盆冰塊,手心都是冷津津的。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徹底的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