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章 放箭
天子的寢宮內,氣氛凝重,接下來是場硬仗,半點不得疏忽。
衡權道,“陛下已然大安,若能上朝聽政,以安臣子之心,於奎的陰謀必然破產。咱們馬上就去上朝”
阿九忙道,“禁宮之中大多都是於奎的人,別說是去上朝,天子伯父就是走出這寢宮,也不知存了多少危險,若是於奎被逼急了,什麼都不再顧及,直接反了,那天子伯父的處境就更危急了。”
天子聞言一驚,“那朕的京畿衛呢?難道也盡入了於奎之手?”
京畿衛是防護京城的軍隊,向來由天子掌控,但天子這一病,京畿衛的掌控權便不知不覺被於奎取走。
阿九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京畿衛都靠不住了,那所能倚仗的便只有軍隊了。還請天子宣一道密旨,把護國公府的禁令給解了,命鎮南大將軍趙律率河西營的將士勤王保國。”
天子臉色凝重,細細思量片刻,便點了頭,“小李子,伺候筆墨,朕要親自擬旨。”
衡權開口問道,“若是不挺身而出,豈不是讓於奎更加囂張?”
阿九笑着說,“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備。”轉頭又向天子道,“那日覲見天子伯父後,小九思來想去,老覺得事情蹊蹺。三位皇兄不知所蹤,小九派出去的人盡都無功而返,一個人就算莫名消失,也總該有最後消息的地點,但三位皇兄卻似憑空消失一般,一點蹤跡也尋不到,此處便是最大的疑團。”
天子的眉心顯出沉痛之色,他內心隱隱覺得,自己這三個孩兒怕是受了不少劫難,他沉沉地道,“我那日風寒嚴重,三個孩兒都來看望過我,之後便沒有了蹤跡。”
阿九點頭,“爹爹給小九留下的暗騎衛,雖說不如金騎衛神通廣大,但京城之中的各路消息卻也瞞不住他們,但三位皇兄的消息卻一點都打探不到,所以我才覺得有問題。”
她並沒有透露齊遙的另一重身份,事實上,就連聽風堂也打探不到武王廉王和威王的消息,所以阿九纔有了一個猜測。
“這京城之中,暗騎衛所到不了地方,只有皇宮一處所以,三位皇兄很可能被禁在宮內某個所在”
天子沉吟道,“小九的意思是……”
阿九淺淺一笑,“東北軍和西北軍中的小部精銳,已經駐紮在城郊五十里處,禁衛軍中也有不少是天子伯父的心腹,能夠指揮地動,只要許以重利,其餘的禁衛軍至少也能有大半會選擇爲天子伯父效命,而宮人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聽於奎行事也不過是他的yin威所逼,不能指望他們有多少忠勇,但至少不會叛變。”
頓了一頓,阿九繼續道,“小九的意思是,先收復內宮,然後再與於奎一斗”
天子望着阿九,神情複雜,眼前這意氣風發的小丫頭,便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弟的血脈,與他相似的臉,那同樣的睿智聰敏,當年若非弟弟身中餘毒,命不久矣,這大乾國的江山,該是輪不到自己的吧正因爲有這重原因在,自己對慶王的感情纔會那般複雜,又愛,又恨,又妒,又憐。
幸虧阿九,是個女子。天子的腦中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榮昌公主若有所思地望了天子一眼,沉吟片刻,便對天子道,“父皇,小九說得有理,但女兒覺得,最妙的法子還是將計就計,引蛇出動。”
天子聽罷不由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我姬氏的女兒個個都有不凡之才,朕心甚慰。既如此,那朕就演一齣戲給於奎那賊子看金大,等會前朝亂起,你就和金騎衛去後宮探查三位皇子的下落。記住,只需要把皇子救下來即可,不用把這邊的事告之。”
這便是說,天子仍舊對他三個皇子起了疑心。
金大囁嚅道,“金大去執行任務了,陛下身邊沒人保護怎麼辦?”
齊遙笑着說,“金大哥放心,天子的安全就交給我來。”
衡權等皆有收下可用的人馬,進宮之前便已經作好萬全的準備,此時聽到天子的號令,無不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就想把常年壓制他們的於奎拿下。
於奎他手握重權,分薄了不少權貴世家的利益,早就是權貴世家的衆矢之的。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過去,於奎的耐心也慢慢消失,他在光華門外已經等了約摸兩個時辰,但卻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他心中不禁開始打鼓,莫非藥性還不夠,提早下那最後的一幅毒藥並沒有起到立即斃命的作用?
正當他暗自驚疑不定之時,有內侍急匆匆地跑了來,“右相大人,各位大人,天子他……駕……駕……”
便有禮部幾個大人驚恐地道,“駕什麼?”
於奎心內竊喜,雖然時間遲了些,但天子他果然還是駕崩了,但面上卻是一臉悲痛地嚎哭起來,“陛下啊,您怎麼都不等老臣見您最後一面啊,您等着老臣,老臣來看你啦”
一邊哭,一邊譴了車馬往朝華門那跑去,朝華門纔是他們這幫臣子該走的路。
周圍的百姓離得距離比較遠,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看到右相又哭又嚎,但他們不敢跨越雷區,只能聚在遠處議論紛紛。
今日,註定是個不平靜的日子。
於奎率領着大小官員穿過無數座宮殿,好不容易來到了天子的寢宮,這座雄偉華麗的宮殿讓於奎深吸一口氣,心內得意,天子駕崩後,先扶植那位登基,等過些日子,再讓那位寫個朕無能禪位於右相的詔書,自己就能佔據這座宮殿了。
他整了整神色,作出一副悲傖欲絕的表情,邊進殿,邊嚎啕大哭起來,“陛下啊,陛下”
他這一哭,身後的大小官員便都嚎哭起來,一時間,震天的嚎哭,震天的呼喊聲不絕於耳。
“愛卿們,多日未見,就這般想念朕?”天子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這幫嚎哭作秀的臣子,笑意並不達眼底。
於奎大驚,踉蹌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子,但他向來狡詐,腦中轉動了幾下,臉上便又是一臉驚喜的表情了,“陛下,您好好的,實在是太好了。”
一眼瞥去看到了傳旨的內侍,怒道,“你這閹人,竟然敢拿陛下的生死來造謠,來啊,拖出去斬了”
衡權喝道,“大膽於奎,天子座前,豈容你這般放肆?”轉身對天子說道,“陛下,於奎膽大欺君,謊報陛下病情,令我等臣子不得見天顏,實乃謀逆的死罪,還望陛下明察。”
於奎一看衡權一副發難的架勢,便縮了回去,一臉淚光地對天子哭訴道,“陛下身子沉重,命老臣代理國事,老臣惶恐,但爲了大乾天下只好踰越了,衡權這幫子匹夫,見陛下信任老臣,便心生嫉妒,幾次三番刁難於我,還望陛下切莫聽信小人之言。”
禮部尚書跳出來指責道,“於奎,陛下明明好好的,你爲何謊報陛下的病情?還不准我等覲見,簡直是狼子野心,昭然天日啊”
“住口你以爲這般污衊本相,本相就會怕你嗎?”
話雖如此說着,但於奎心中卻是驚慌一片,天子吃過自己的虧,必然是不肯相信自己了,自己唯一可以倚仗的便是禁衛軍,幸虧自己早就安排好了,只等自己一聲令下,禁衛軍和京畿衛便能殺將進來,到時候天子不也是手到擒來的嗎?
也罷也罷,不如今日就直接奪了姬氏的帝位,也省得還要扶植那個不頂用的登基,多了一道手續,將來還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他沒了顧慮,神態便張狂了起來,朝着身後大喝一聲,“吳忠,梅海,把這裡包圍”
立刻便有大批大批的禁衛軍把天子的寢宮團團圍住,弓箭,長矛,長槍,各種兵器皆對準了衆文武大臣和龍牀四周的天子一衆。
於奎哈哈大笑,“天子啊,陛下呀,你看,即便你還活着,又有什麼用呢?這些禁衛軍盡皆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讓他們包圍你,他們便包圍你,我讓他們殺了你,他們就能殺了你。姬氏的權威,天子的尊嚴,在我於奎面前算什麼?”
天子靜默不語,衡權卻早已忍耐不住,“於奎,你要謀逆嗎?謀逆,可是要誅九族的”
於奎笑得更加囂張,“誅九族?等我登上帝位,第一件事便是誅你的九族謀逆?哈哈哈哈,這天下,有能者得之,我只不過是順從天意取代這無能又荒唐的昏君罷了”
天子冷冷地一笑,“就憑你一個賣油郎的兒子,也敢與朕說這順從天意取而代之的話?若不是朕可憐你,提攜你,你今日能位極人臣?朕可以給你的權利地位,朕也可以收回去。所以,不要再丟人現眼了,束手就擒吧”
於奎臉上不禁閃過一絲狐疑,自己的刀箭就在天子眼前抵着,天子竟一點也不慌亂,難道天子他早有準備?
但這怎麼可能?禁衛軍,京畿衛盡都在自己手中,內侍監也都是自己的人,天子沒有任何機會去排兵佈陣。權衡他們雖然都有人手,但也不過只是些護衛暗衛之流,沒有規模,又如何敵得上自己手中的掌控京城和內宮安全的兩支精銳隊伍啊這樣想着,於奎的心便放了下來,他哈哈大笑,眼中佈滿了狠戾,“給我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