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憐袖的成長,沒有能完全控制在掌握中,這點有一半該歸咎於自己引導不力,當然一堆誤算也是之前所料不到的事,若早知道孫武的成長方向會走成這樣,或許自己早早就放棄這小子,改把注意力放在袁晨鋒身上了。
由於虛河子的誤導,妃憐袖的修練進度緩慢,自己在不想變更虛河子方案的大前提下,也頗爲頭痛,不知道如何引導,才能造成最大戲劇效果,也許……直接設一個局,讓妃憐袖血脈覺醒,將虛河子吞噬掉算了,這對虛河子而言,夢魘成真,想必是人生樂事。
不管怎樣設計,如果一直悶在孤島上不動,什麼設計都沒有意義,爲了讓妃憐袖離島,自己這才告訴她,修煉上乘武功,與個人心境、見識閱歷關係重大,閉門苦修,雖然能不受打擾,初期進展奇速,但後期成了閉門造車,往往難以突破,古往今來的許多武道強人,在自身進境停滯不前時,就會嘗試不一樣的生活方式,藉此尋求突破。
這些話一點也沒錯,就是說話的心態有點錯。那些碰到瓶頸的武道強人,無一而非在塵世間打滾多年,見過大風大浪,提得起,慢慢學會放下,心態轉爲淡然,而後得到突破的契機,妃憐袖這小丫頭的心態是夠淡然了,但卻是一種未經考驗的淡然,她這一生從未真正提起,手裡什麼也沒有,能把什麼鬼東西放下?
讓妃憐袖離開孤島,到外頭的世界走走,結識新的人,這確實是對她修行有幫助的良策,不過,認識了不同的人,就會開始惹上不同的恩怨,有人、有恩怨,是千古不變的江湖定理,妃憐袖涉入恩怨漸多。就會反過來影響到河洛劍派,至少,能讓虛河子不得清閒。無法專注於域外事務。
於是,妃憐袖離島入世,參與了後頭的連串恩怨,被多方勢力利用過來、利用過去。成了一件超好用的工具,她的修爲有否因此長進,這個不是很看得出來,但搞死了虛河子,最終讓虛河子含恨以終。這點總算符合了最初目的……雖然中間過程偏離十萬八千里,一度還讓自己以爲再也無望拉回了。
前因後果加在一起,如果說小輩之中,真有什麼人夠資格來找自己算帳,怎麼說也該是黃泉殤,或者是妃憐袖,沒想到這兩個人沒來翻臉,袁晨鋒卻首先找上來。想起來真是豈有此理。這小子什麼好處都佔盡,自己也沒來得及對他做些真正傷人的事,他是憑什麼來算帳的?
不過,很多時候,世事便是這樣莫名其妙,哪怕自己縱橫天下。很多時候,還是逃不脫那名爲報應的潛規則。或許,老天也就是用這方法來氣氣自己。如果真的就這麼死在這小子手上,氣到死不瞑目,那就真是報應了。
………死!
天魔驀地驚醒,過去不管身陷怎樣的危局,自己也有信心全身而退,爲何此刻腦裡會想到死的事?這可不是好兆頭,無形之中,彷彿已經在向自己昭示結局了。
朝周圍掃視了一眼,目光雖然無法穿透牆壁,但感知延伸出去,全神貫注地認真搜索,數百米之內的一切細微動靜,盡數爲自己所感知,鉅細靡遺,較模糊一點的感應範圍,甚至掃描掃出數裡之外。
無論是精細的、粗略的,每一種掃描結果都說明同一個事實,數裡之內,並沒有任何伏兵,沒有足以引起自己重視的高手,甚至連人也沒幾個。剛纔袁晨鋒能夠不讓自己查覺,潛至近處,固然是因爲這小子功夫不錯,但主要還是因爲自己心不在焉,又在想事情,又分心思索青龍令的用處,這纔給了他機會,偷偷潛近,如今,自己認真搜索,再沒有什麼事能瞞過自己耳目,搜索所得的結果,就是一無所獲。
這樣的感應探索,當然也不是百發百中,但有能力避過自己思感搜索的人,都是陸雲樵、武滄瀾那樣的絕頂高手,這種人世上不會很多,眼下若非傷得比自己更重,就是沒理由跑來與自己開戰,更不可能與袁晨鋒聯手,因此,什麼東西都搜索不到,這應該是最正常的結果,否則每個人如果都能像袁晨鋒一樣,無聲無息潛至自己身邊,那自己不用等到袁晨鋒出手,便可以立刻自殺。
最正常的情形,卻也是最不正常的情況,照理說,袁晨鋒如果真想擊殺強敵,最有勝算的做法,就是憑藉他同盟會少主的身分,調集會中的高手,將此地重重包圍,然後一涌而上,用人海戰術消耗強敵的力量,袁晨鋒自己則躲在一旁,伺機發出致命一擊……這戰術雖還有些嫌不足,卻已是勝面最高的一個辦法。
袁晨鋒沒有使用這個辦法,這也難怪,在場的人一多,戰鬥時要是聽到什麼不該聽的,連滅口都滅不過來,他天妖之子的出身秘密,再也無法隱瞞,所有的努力都要徹底毀了。
只是,不帶大批手下同來,連心腹死士都沒半個,難不成……他真是一個人跑來單挑的?這與自殺有什麼分別?哪怕自己傷勢嚴重,又損一臂,但要料理眼前這小子,感覺就與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分別。
當然,這純粹只是一個感覺,自己同樣也不會忘記,在皇城一戰中,也曾有人一度認爲自己勝券在握,而一直到被翻盤、完蛋的前一刻,武滄瀾何嘗不是認爲,勝利十拿九穩,盡在掌握?這樣的蠢事,發生在敵人身上就夠了,自己可沒理由要沾染。
幾番思索,天魔不得不承認,自己掌握不到袁晨鋒的想法,他不可能是跑來這裡自殺的,手上必然握有某種通往勝利的鑰匙,只不過自己猜料不到,而此事給自己一種很糟的感覺,彷彿聽見死神的足音,緩步靠近。
心頭的感覺複雜,天魔不自覺地開口,問了一句連他自己也覺得意外的話,「要是你真能得手,後頭有什麼打算?那小子對你應該沒什麼威脅,能放他一馬。不針對他嗎?」
這話問得有夠奇怪,話一出口,連天魔都覺得無比可笑。不解自己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豈不是自曝其短?只不過,話出了口,自己倒也沒打算要收回就是了,姑且把這當成試探敵人的一步棋吧。
出乎天魔的意料。袁晨鋒竟是一口拒絕,態度堅決,「伯父你好像搞錯了什麼,我不是殺人狂,也不是喪心病狂的野心家。今天我之所以來這裡,因爲你天魔是江湖上的禍患根源,不把你剷除掉,天下難以太平,我自己更過不了平和日子,但孫兄弟……我有什麼理由要對付他?」
搖了搖頭,袁晨鋒道:「可能你認爲,爲了穩固我的權位。我會逐一剷除掉對我有威脅的敵人。但我也已經不斷強調,這些權位爭奪,我並不是非要搶到手不可,現在握權只是爲了……算了,就算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信的吧?無論你信與否。孫兄弟是我很重要的友人,每次看着他。我就覺得他身上有一些我已失去,或是曾夢想要得到的美好東西。他是我憧憬的方向,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與他敵對,更別說對付他了。」
「哦?是這樣嗎?但爲何你又作着肯定會與他爲敵的事呢?雖然我不認爲你小子能把我怎樣,要是你真的把老子給宰了,以那小子的個性……會這樣就算了?」天魔說着,忽然皺起眉頭,摸着下巴,道:「嘖!不太好說,那小子一向愣頭愣腦的,作人又迂腐,搞不好還真的會保持沉默,連報仇也不報,這年頭啊,什麼兒子養子都不可靠,養條狗好過養兒子啊。」
「孫兄弟端方重義,關鍵時刻,相信他會知所進退,雖然不太好指望他出手大義滅親,不過由我來滅,他總不至於後頭反過來把我也滅了。除此之外,如果您始終是抱持這種利用的心態,那麼不管是養狗還是養兒子,最後都會令您失望的。」
「笑話!你這小子有什麼資格批評?你也不過就是陸雲樵手中的一件工具,被他用來用去,還傻呼呼的當他是好人。大家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樣,他與老子又有什麼不同了?」
「您似乎到現在還無法明白,不過,這也難怪了……勉強要說的話,師父他所謂的利用人,其實都在教導人成長,給我好處;而您所謂的教導與給好處,全都是在利用人,我想這就是問題核心了吧。」
袁晨鋒笑道:「您說了那麼多,遲遲不願開戰,我可以將這看作是您畏懼與我戰鬥的表現嗎?一代無敵天魔,爲了避免與我戰鬥,想方設法地拖延,不論此戰結果如何,這都是我的莫大榮幸。」
一聲重響,卻是天魔手上發勁,震碎了半邊椅子,一直面帶笑容的表情,也變得無比森寒。面對那些螻蟻雜魚,他可以不在意麪子,因爲和豬狗講王者氣度毫無意義;對上武滄瀾、陸雲樵,他也可以放下身段,因爲「兵不厭詐」和「不擇手段」,就是自己的強者尊嚴;但對着這個小輩,天魔發現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失控,因爲這小子就代表自己的連串失算,他說的每句話,都彷彿在提醒自己所承受的那些恥辱。
「難得老子不想對親戚下殺手,你倒是主動求死,還急不可待了?怎麼,如果不速戰速決,你用以求勝的壓箱寶就會失效?或者你的身體就要承受不住?」
天魔冷笑道:「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動手吧!」
「好的,多謝伯父您的體諒,時間確實不太夠用了。」袁晨鋒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掌心緩緩綻放紅光,「照您的期望,我今天來清算父親的一切舊帳,順便向您預告一聲,父親他有留些東西給您……」
一場讓所有人精疲力盡的大動亂之後,無論是哪一方的勢力,或是普通的士兵、平民百姓也好,都希望能有個喘息的機會,這個期望是如此正常,卻又如此難以實現。
問題的癥結點,在於幾方勢力都有一個共識,就是之前的休戰,是爲了在皇城進行決戰,而決戰結束後。沒可能再一次休息,相反的,這是趁人病、要人命的最好機會。
幾乎是陸雲樵一干人等前腳離開京城。同盟會的前線部隊就重啓戰端,攻向朝廷的防線,這也說不上什麼撕毀合約,之前的默契約定。就是止戰至皇城決戰完畢,這場巔峰決戰一完,各地的戰火自然重燃,事實上,朝廷官兵也做了同樣的事。皇城決戰的同時,他們便在作戰鬥準備,當皇城之戰完結,他們便攻向同盟會,殲殺亂黨。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兩邊陣營的所作所爲,毫無分別,但由於皇城之戰的結果。令得兩邊陣營的勝負情況受到影響。陸雲樵平安離開京師,這個消息傳出來,同盟會的子弟兵士氣如虹,作戰時奮勇爭先,彷彿已在這場決定中土氣數的戰爭中佔了上風。
相反的,皇帝陛下重傷。尚未露面理事,這消息一傳出來。朝廷官兵立刻動搖。本來像這樣的重要消息,應該要被完全封鎖。以免動搖軍心,問題是……大武王朝失德寡助,底下的人們早已離心,隨着戰事漸趨不利,上至將領,下至士兵,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哪可能認真封鎖消息?
本該被封鎖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蔓延,把朝廷軍隊的士氣打擊得一塌糊塗,有些激進份子甚至主動拿這情報當禮物,與同盟會開始和談,或是預備投誠,一時間,各地戰線暗流不斷,逐漸掏空大武王朝的安定基石。
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能夠改變很多事,只是因爲除了武滄瀾之外,銀劫、陸雲樵、袁晨鋒,這些重要的關係人物,一個也沒有公開露面,這才令得暗潮僅是暗潮,但任誰都知道,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當同盟會、朝廷其中一方的首腦人物,正式露面,主持大局,這些漸趨洶涌的暗流,就會匯聚成滔天巨浪,衝擊中土大地。
漸趨緊張的情勢,令苦茶大師感到遲疑,不曉得是否該停下本來急趕回寺的步伐,停留在京師外圍,好隨時應變,隱隱約約,這位佛門大德有所感應,覺得自己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成爲調停的中間人,拯救百萬黎民的性命。
陸雲樵已經離去,不曉得跑什麼地方去的袁晨鋒,又一時無法取得聯繫,苦茶方丈身邊缺乏幕僚人才,找不到可商量的對象,倒是頗傷腦筋,這一點孫武固然感到同情,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幫得上忙,況且,自己身上也還有事情沒解決,沒法閒到去理這些雜事。
「……天下興亡,家國氣數,這些事似乎不能算是雜事吧?」
「是啊,大師,天下人管天下事,所以天下事就由天下人去管吧,這次我管不到,一切交給你們,我想離開了。」
「哦?老衲原本以爲,掌門人心懷黎民,胸藏天下,不會坐視衆生於水火,值此亂世,必會有所作爲的。」
「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會。我承認,如果有無辜人被害,我會很憤慨,也會很想爲這些人做點事,沒法在一旁坐視,但總不至於因爲這樣,最後就什麼事情都是我來作,甚至沒我就不行吧?我自問還沒這種份量,而且,英雄也是有工傷假期的,上次在龜茲爲國爲民,搞到重度傷殘,套句陸叔叔的話,我現在是半傷殘人士,這樣你們也不放過我?」
孫武露出苦笑,倒不是因爲「工傷」的辛酸,而是察覺到自己抱怨的語氣,越來越像陸雲樵了,是不是代表如果再這麼下去,自己很快也要像他一樣,開始耍頹廢、玩流浪了?
還記得自己曾問過他,是不是每個爲國爲民的大俠,到最後都會變得像他這樣?當時他大笑着搖手,說世上大有英雄豪傑,俠骨硬氣,當然不會每個大俠最後都像他一樣,然後,他嚴正語氣,正色表示,據他所知,除了像他這樣的失敗案例,其他真正的大俠,都走向另一條不同的道路。
『什麼道路?』
『死路!他們都死光了。』
自己一度以爲陸雲樵在開玩笑。或是惡意嘲諷,但仔細咀嚼,才發現他說的確是真心話。人力有時而窮,天下麻煩無盡,以有窮對無盡,再偉大的大俠也吃不消。哪怕不戰死,累死與過勞死也是必然結局,自己在龜茲一場奮戰,弄到坐輪椅,能夠再站起來。過半是各方資源匯聚與運氣,若這種傷害再來幾次,自己保證別想活過十八歲。
回憶起自己剛剛出道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很遠大的志向,至少從沒想過要當武林至尊或天下第一人之類的,雖然一直到現在,也還自認懷有俠義心,但那頂多就是路見不平。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之類的,可沒想過要撥亂世反正,救萬民於水火,再怎麼說,行俠仗義行到搞革命,這也太誇張了。如果自己有那麼大的企圖心,那就不是孫武。而是西門朱玉了。
「大師,你別擔心。我沒有頹廢到要去隱居,只不過想要暫時休個假,趁機想想自己的路線,弄清方向而已,等到後頭局勢明朗,你或袁兄需要幫忙,我不管在哪裡,都會立刻趕回來的。」
孫武道:「還有,我的這個掌門人頭銜……反正有名無實,您還是找幾位大師商議一下,把它給廢了吧。我並不是藉此向您要脅,要求實權什麼的喔,那種東西給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不過,後頭我身邊恐怕多事,萬一因此累及慈航……」
苦茶方丈大智若愚,對他說話不用說太清楚,孫武實在是怕自己與天魔的關係被全面揭露,會給慈航靜殿惹來麻煩,而且,當初西門朱玉只不過是在輔佐同盟會,身分秘密一被揭露,就成了兩大聖宗一起喊打的老鼠,自己卻作到慈航靜殿掌門人,要是身爲天魔養子的秘密被揭露,哪怕苦茶大師照樣支持自己,底下的討伐聲浪也會排山倒海而來,將苦茶大師也一起吞沒,這樣的大麻煩,還是能免則免,在被人踢出去之前,自己先離開吧。
這些時日已來,孫武也不是沒聽見一些雜音,說慈航靜殿捧自己爲掌門,不過是一種利用行爲,不過,孫武認爲哪怕自己再遲鈍,也不會感受不到苦茶大師的那份善意,自己一直是各方覬覦的目標,掛個慈航掌門的頭銜在身上,雖然嚇不到什麼大人物,震懾宵小總是可以的,無論是什麼人想要對自己下手前,總要評估一下,掌門人出事後慈航靜殿的反應,一旦被逼急了,整天慈悲爲懷的大和尚,也是會報復的。
對於苦茶方丈的這份善意,孫武感受得到,所以也從不認爲自己被利用,況且,自己也不會忘記,當初在慈航靜殿,自己得以大量翻閱各種秘笈,把四大慈航絕學都成功補完,對自身修爲大有好處,受了人家這麼大的恩惠,再去計較什麼利用不利用的,就太沒人性了,因此,他下意識地將慈航靜殿也當成自己的門派,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個人問題,拖累到慈航靜殿。
「……還是我主動辭職算了?怎麼說慈航也是一座寺院,讓俗家人當掌門,太說不過去,大師你也承受了很大壓力吧?」
「呵呵,修佛修心,出家俗家,同是一家,我相人相,何必執着?」
苦茶大師看了孫武一眼,這個少年所擔憂的事,自己瞭然於心,相較於那些只懂得拼命要好處,總把別人善意當成應該的江湖後輩,這個少年真是很可愛了,自己一直認爲這個選擇沒錯,說不定將來的哪一天,真的可以將慈航掌門職責完全交給他……
「掌門人請無須擔心,你不曾放棄慈航,慈航靜殿也不會放棄你……」
許下這樣的承諾,苦茶大師與孫武暫告分別,看出了孫武預備尋找自我的未來定位,苦茶大師知道不能干涉,便不再勉強,而孫武與苦茶大師告別後,另一個更難甩開的同伴,卻攔在前方。
「少爺,準備好了喔,隨時都可以出發的。」
沒說太多的話,香菱連包袱都收拾好,擺出一副就是要跟着上路的架勢,不給孫武拒絕的機會。
孫武有少許遲疑,但很快就發現,在情感上,自己確實是需要同伴的,皇城之戰後,陸雲樵離開了,小殤也行蹤不明,忽然間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加上未來茫茫,不知何去何從,這感覺實在不好受,幸好身邊還有個香菱,無形中成了心靈支柱,讓自己的感覺不會太難受,雖然一開始自己是想要獨自行動,但現在看着香菱,孫武忽然覺得,要是香菱也不在了,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麼纔好。
「我們出發吧,不過,去哪裡、作什麼,都是我說了算數,妳別自作主張喔。」
孫武特別加上了這一句,粗聲粗氣的態度,一下子讓香菱有些錯愕,但她很快就把握到少年之所以這麼說的理由,微微一笑,主動湊上前去,挽起了少年的手臂,表現親密地貼了上去。
「絕對遵照少爺你的吩咐,就算少爺你不這麼說,也非常有男子氣概的。」
想法被一語道破,孫武爲了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有些尷尬,而更令他坐立難安的,則是附近的慈航僧侶們,雖然大和尚們個個都出了家,但望向自己的眼神無比怪異,就差沒把「恭祝早生貴子」這類話說出來。
「少爺打算進入京師?不過陸大俠臨走前不是對您交代,讓您靜觀其變,不要這麼快就攪進去嗎?」
「哪有?他只是要我先別去管小殤的事,我沒有要管啊,只是趁機去看看京師而已,我一個鄉下人,萬里迢迢連域外都跑過了,進了京城卻沒有好好看過,這不是太浪費了嗎?更何況京城……呃!」
孫武陡然臉色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問題,凝神思索起來,香菱見狀笑道:「真不愧是少爺,您這麼快就察覺到了?武滄瀾倒下,朝廷失去強力的指導者,同盟會必然趁勢猛攻,官兵難以抵擋,或許不用多久,同盟會的軍隊便會殺到此處,屆時,如果京城守軍不願投降,一場慘烈大戰難免,觀乎當前形勢,城內百姓若遭牽連,就是一場浩劫了。」
「難怪……苦茶方丈居然在這裡逗留下來,本來他應該要立刻趕回慈航本部坐鎮的,他會想留在這裡,是因爲想在大軍攻城的時候,站出來當調停中間人吧?以他的身分,袁兄怎樣也要給他面子,若能避免城中百姓的死傷……那可是數以百萬計呢。」
「是啊,再不用多久,京城就是天下險地了,少爺這麼快就能察覺到這點,目光敏銳,很出人意料喔。」
香菱確實是挺高興的,看見素來以遲鈍聞名的孫武,難得地洞燭機先,這份長進委實令人欣喜,看來人也是會進步的。
「這個……其實妳不用那麼高興啦,我剛剛想到的不是這件事,是另一件不重要……不,或許也很重要的事。」
「哦?什麼事情能讓您的臉色這麼難看?天並沒有塌下來啊?」香菱笑道:「現在的您,已經是中土一等一的大人物,動輒影響各方勢力進退,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嚇到您啊?」
「卻是一個身無分文的大人物啊。」孫武懊惱道:「聽說京師消費很高的,妳有錢沒有?以前我要花錢,都是找小殤拿,現在小殤不見了,我身上又沒有錢,也不太好向苦茶大師他們要錢,幸好……香菱妳應該有吧?不然我們進入京城,第一件事就要找地方打工了。」
「……江湖上缺錢的人是不少,但武功練到您這境界,還身無分文的,大概也就只有少爺您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