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蒼然,自遠而至,漫漫長夜,自此而始。
“魔理沙!”森近霖之助摘下眼鏡,揉了揉雙眼,喊道,“去給我拿盞燈來!再這樣下去我會瞎掉的。”
“OK!”從他身後的房間裡,傳來了一股有些男孩子氣的少女的聲音。
不多時,一個豆蔻之年的金髮女孩,提着個油燈走了進來。女孩將油燈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然後站在一邊,安靜地望着他的背影。
霖之助藉着昏黃的燈光,在那塞得滿滿的立櫃中四處翻找,最終抽出了一個有些破舊的木箱子。
“這個箱子裡的道具是天文望遠鏡,用途是觀察星空,我想應該符合你的要求。”他將那木箱遞給少女,接着說道,“去年夏天我試着用過幾次,可以清楚地看到月球表面,不過那也就是它的極限了。”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能看到月亮就已經非常完美了!”
少女興高采烈地接過箱子,卻沒想到胳膊一沉,差點失手將它摔在地上。
“唔,好重ze!”
她蹲着馬步,穩住重心,雙臂撐着箱底,這才勉強能抱得動這個比看上去要重得多的木箱。霖之助見狀,趕緊上去拿住了木箱,免得她一不小心把箱子摔壞了。
“悠着點,那可是易碎品。”他一臉不悅地說道。
“比起那玩意,難道你就不關心關心我嗎?”
“完全不。”
“呸,笨蛋香霖!”少女吐了吐舌頭,扭頭便跑出了這個房間,臨了還不忘甩下一句話:“記得明天把它搬到我家來!”
這傢伙,從別人那借東西,竟然還厚顏無恥地要求服務服務。霖之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說她好了,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話又說回來,這傢伙借東西,好像從來都沒有還過。她口中的“借”,似乎跟“偷”是同義詞。即使如此,霖之助也完全怒不起來。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看着長大孩子,她會發展成現在這種性格,也有他的一部分責任。
這個少女名爲霧雨魔理沙,是霖之助的老東家,道具屋霧雨店的店長之女。這孩子前兩年跟家裡鬧翻了,自個兒跑到魔法森林的老房子裡開了個“霧雨魔法店”。說是“店”,實際上她從來沒有賣過任何東西,生活來源全靠小偷小摸,以及大自然的恩惠。
念及自己跟霧雨家家主的交情,自魔理沙離家出走以後,霖之助就總是有意無意地照顧她一下,讓她的獨居生活不至於太艱辛。久而久之,魔理沙就完全把香霖堂當做自己家了,來這蹭吃蹭喝總是光明正大地,往外搬東西也毫不含糊。對此,霖之助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對於他來說,只要魔理沙能健康成長,大概就夠了吧。
“叮鈴!”
魔理沙開門的時候帶了一下門框上的銅鈴,後者響起了清脆的鈴聲。平常,懶散的霖之助就靠這鈴聲來知曉客人的進出,如果對方不到櫃檯前跟他搭話的話,他甚至連擡頭的功夫都省了。
“......變成女孩子啦!”
“啊啊啊啊啊啊!”
門外又響起了一陣雜亂的喊聲,卻並不是出自魔理沙之口。霖之助放下手中的東西,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去看一看魔理沙這回又惹了什麼禍。
(二)
“咲夜,傘可以收掉了。”
“好的,大小姐。”
失去了陽傘的庇護,蕾米莉亞一時間被夕陽的光晃得睜不開眼睛。不過,這個時候的陽光所能對她造成的影響也就僅限於此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邊走邊眺望着漸漸沉入地平線之下的殘陽。
“我喜歡黃昏。”她自言自語道。
黃昏,日夜交替之時,這是身爲吸血鬼的她,每天僅有的一點能夠沐浴陽光的時光,因此她總是非常享受這個時刻。畢竟,幾乎所有的吸血鬼都有克服陽光的夢想,而他們之中只有極少數人能真正做到這一點。
這極少數人中的一位,現在就在她的身邊。
“雖然我並不討厭跟你閒聊的時光,不過我還是覺得,”蕾米莉亞擡起頭,對着那個不用躲避陽光的吸血鬼說道,“你這是在浪費時間,納蘭暝。”
“衣服破了的話,去找帕琪就可以了,她能用魔法來修復。或者讓咲夜幫忙,她的縫紉技術相當了得。至於茶葉,香霖堂的茶跟我家的茶壓根不在一個檔次。”
“總之,爲什麼不直接來我家呢,那種又舊又窮酸的小破商店就讓它自生自滅好了。”
“別急,蕾米。”納蘭暝搖了搖食指,笑眯眯地說道,“像你我這樣的‘人’,有的是時間去浪費,不是嗎?”
說着,他還順便瞥了一眼十六夜咲夜,彷彿這句話同時也是說給她聽的一樣。對此,咲夜僅回以一個微笑。
“哼,反正我只是看在你身爲長輩的面子上,才樂意陪你的,別人可沒這個待遇!”
“我倍感榮幸。”
三人又走了將近兩公里路,終於在最後一絲日光消失之前,抵達了古道具店門口。
那是一間讓人無法忽視掉的屋子,它的瓦片屋頂的邊緣翹着中國風的飛檐,房門上方掛着個寫有“香霖堂”三個字的大木匾,牆壁上長着爬山虎,門口還擺着一尊陶製的信樂狸雕像——這些部分都還算正常。但是屋子四周胡亂堆放的那些東西,像是獨輪車、交通警示牌、廢舊輪胎、微波爐、電話亭之類的,就令人完全摸不着頭腦了。
在外界,這種地方一般叫做“廢品收購站”。
“這還真是,超乎想象的髒亂差呢!”納蘭暝感嘆道。
“我就說吧,這兒除了破爛之外什麼都沒有,咱們趕緊走吧。”
“彆着急,小姑娘。”納蘭暝低頭對着蕾米莉亞說道,“我從不通過封面來判斷一本書的好壞,要想知道真相,總得親自進去瞧瞧。”
“我不是小姑娘!”蕾米莉亞抗議道。
“哈哈,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小姑娘。總之,咱們現在只要推門進去就可以了吧?畢竟這裡是商店嘛......”納蘭暝一邊說着,一邊走向門邊。
“叮鈴!”
他剛把手伸過去,門竟然自己就開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裡面就衝出來一個騎着掃把高速飛行的魔女,直直地跟他撞到了一起。
“哎呦!好痛ze!”
那魔女失去平衡,從掃把上跌了下去,摔了個屁蹲兒。她完全沒有料到門外還有障礙物存在,因此飛行的時候始終保持全速。被她撞到的納蘭暝在她落地以後,又被掃把給帶出去好幾米,才穩住身子。
“我了個......去!”納蘭暝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後便捂着襠部,痛苦倒地。
那根掃把的前端直接捅在了他腰部以下膝蓋以上的某個關鍵部位上,以它當時的速度,恐怕納蘭暝的小兄弟早已碎成了黃瓜渣。更糟糕的是,吸血鬼的感官比人類敏感得多,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痛覺。
“你......你這黑白!”蕾米莉亞見狀,大聲喊道,“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誒?怎麼......”
魔女站了起來,拍拍屁股,看了看地上的掃把,又看了看姿勢怪異的納蘭暝,最終還是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大小姐,”咲夜從裙子底下抽出了一把小刀,一臉嚴肅地問道:“需要我直接將這隻老鼠就地清理掉嗎?”
“等等等等等......”金髮的魔女急忙伸出雙手,連聲說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嘛?”
“發生了什麼,難道你自己都沒意識到嗎!”蕾米莉亞帶着哭腔喊道,“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納蘭暝要變成女孩子啦!”
“老子......什麼時候......是女的了?”趴在地上的納蘭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你們......給我一分鐘時間。”
“呃啊啊啊啊啊......”他面朝黃土,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聲,彷彿要將內臟都吐出來一般。旁邊的三個少女見狀,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生怕這個傢伙的體內突然間鑽出一隻長滿觸手的怪物。
約莫着過了一分鐘之後,納蘭暝艱難地站了起來,面色慘白,滿頭大汗,整個人都像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當然,他的經歷,也確實只能用災難來形容了。
“以前,有個老者跟我說過,‘痊癒,要比受傷痛上六倍’,今天我算是徹底領教到了。”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嘛?”事到如今,那一身黑白魔女裝的金髮少女,仍舊是一頭霧水。
“一件小事而已......”納蘭暝苦笑着望向她,“當然,如果我不是吸血鬼的話,你就攤上大事了。”
“魔理沙?發生什麼了,這麼吵?”一個瘦高的銀髮男子推門而出,一臉疑惑地問道。
那個男人戴着副眼鏡,穿着道士服一般的奇怪服裝,腰間還掛着個腰包,比起商人,更像個書生。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還是問他吧。”魔女指了指納蘭暝,說道。
“呃,這個嘛......一言難盡啊。”納蘭暝面對二人的目光,略感尷尬,“咱們進屋坐着慢慢聊吧,我最初也是打算去屋裡看一看的。”
他面向那個銀髮男子,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就連十六夜咲夜,都開始欽佩他那堅強的意志了。
“想必你就是這香霖堂的店主了吧?”納蘭暝問道。
“森近霖之助。”那人報上了名字,“叫我霖之助就可以了。”
“幸會,霖之助先生,我名爲納蘭暝,是個路過的吸血鬼。”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是客人,那就裡邊請吧。”霖之助拉開木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納蘭暝直接走了進去,蕾米莉亞狠狠地瞪了那名爲魔理沙的魔女一眼後,也和咲夜一起走了進去。最後,門外就剩下魔理沙一人,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我大概,也得去聽一聽吧......”她左思右想,最終還是走進了屋裡。